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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走到哪作到哪

  當父親的想閨女了,想那就得找啊。

  雖然這一輩子,江源達或許都不會和江男說出:“爸想你了”。

  這話,當父親的,通常都嫌棄肉麻兮兮。

  但是江源達會在江男臨回家前,心里是有計劃得把臟衣服洗了,明天再起早去趟市場,買一些女兒愛吃的水果、牛肉、醬豬蹄,洗好做好擺盤,就放在女兒能看到的地方。

  雖然他在拿起電話按號時,臉上還帶笑,但是很可能在聽到女兒的那一聲喂后,他就會吹胡子瞪眼地說:“怎么還不回家?痛快回來。”

  然而,哪種都不是,一腔想念向東流。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

  江源達臉上笑容沒了,瞪著手上的電話,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也不知是他和女兒不來電還是怎樣,主動打十回,七八回是聯絡不上,這都有數的。

  回回這樣,回回都恨不得再見到江男時,給女兒那電話摔了。

  花那么多錢買手機,一個月話費還不少,是為聯絡誰的?

  江源達往弟弟家里打,家里沒人接,看來老爹也沒在家。

  沒辦法,直接打到弟弟店里了。

  “喂,源景啊。”

  “啊,哥。”江源景一邊扯著電話,一邊翹腳眺望外面的天氣。

  “咱爹呢,男男跟她爺爺在一起呢?”

  “別提了,哥,我還找他們呢。我們這忽然就變天,咱爹帶著男男和浩浩去野釣了,我這正想著得借臺車去接他們。”

  江源達一聽急了,野釣的地方一般都很遠:“在哪釣魚?你知不知道地方?”

  “差不離,我就順著大道找唄。”

  江源景又語速極快的跟哥哥訴苦道:

  “甭提了,老爺子昨天就帶著倆孩子去挖小蟲子,浩浩那渾身上下造的全是泥,臟的都沒個孩子樣了。

  今天一大早,我就攔著他們,想吃魚,市場有的是,費那勁兒,花錢買唄,能花幾個錢?

  說兩句,咱爹就不高興了。

  他現在,真的,你不養老人你是不知道,咱爹還不是七尺咔嚓把話說出來的人,早飯都沒吃幾口就撩筷。

  我還以為說他兩句也就不去了,結果剛才浩浩他媽路過,進屋告訴我,說是咱爹下午三點鐘,又帶著倆孩子出門了。

  你說一個個咋這么不省心?我一走走一天,一會兒我還得關了店門去借車找他們,我這能不能借到車還不一定呢。”

  江源達嚴肅呵斥道:“你哪那么多抱怨,還非得借車找?差那點打車錢?沒車的人都不活啦,外面天現在啥樣了。”

  “咱倆這說話的功夫,外面咔嚓一個大響雷,你說天氣啥樣?”

  “麻溜地,男男電話關機,估計沒電了,給老爺子澆感冒了呢,那么大歲數。”

  “知道了。”

  江源景剛將電話扣上,正提了提褲腰帶就要鎖門市,電話機又響了。

  他皺眉接起,來電的是江源芳。

  江源芳一聽到弟弟聲,她就笑呵呵說道:“源景啊,再過半個小時,估么著我閨女就到了,你去車站接一下。”

  “麗麗來干啥?”

  “你這話是啥意思啊?”

  江源芳不高興了,她這不是尋思男男去弟弟家了,讓女兒也過去找表弟表妹玩嘛,主要是和江男多在一起玩玩。

  “不是,姐,你別誤會,我那意思是…唉。”

  江源景嘴里發苦,他家快趕上孩子窩了。

  媳婦的大姐,他大姨子家那丫頭,現在也住在他家里呢。

  大姨子家困難,鄉下的。

  大姨子家那丫頭,預備明年要考什么藝校,在這練舞蹈。

  最近這兩年,一直是這樣,一到寒暑假就住在他家,李文慧那個當老姨的給照應,因為老丈人一家和大舅哥住一起,大舅嫂容不下大姨子家孩子,那丫頭就去不了姥姥姥爺家。

  這回暑假呢,男男又來了,男男姓江,是他親侄女,來他這個叔叔家怎么住都正常,就是麗麗那個外甥女也是一樣。

  關鍵問題是,人太多要住不下了,這不是說他歡不歡迎的事。

  江源景心里嘆口氣:“行了,知道了,不過姐啊,麗麗又不是小孩,還用接嗎?她咋一來,你就讓我接,人家男男都是自己就找上家門。”

  “男男會坐公交車,我家麗麗會嗎?咱縣里一把瓜子磕遍全城,有公交嗎?我看你就是不歡迎。”

  “姐,你咋說著說著就不講道理,不會坐公交不會打車?再說現在我真沒空,咱爹在外面釣魚,我們這馬上就要下大雨,我得先顧著他。”

  說完,江源景就掛了電話急匆匆地出門,只顧得上把大鐵門拉下來給鎖上,然后就直奔附近開飯店的商家。

  “刁嫂子,你家用車不?我要借下刁哥的車,有急事。”

  女人有點不樂意,坐在吧臺里含含糊糊慢慢悠悠回道:“誰知道你刁哥等會用不用啊?他在后廚呢,等會兒出來問問的。”

  也沒說借,也沒說不借。

  江源景等了一分鐘,刁嫂子也沒扯嗓門喊聲丈夫,急的他一跺腳,又不能沖進人家后廚,只能面上強裝笑臉,轉身時說句:“我先走了。”

  女人立馬笑的熱情道:“江老弟,你這就走啊?再等會兒唄,沒事過來啊。”

  江源景心話,過來個屁,再也不帶朋友來你家捧場吃飯的,啥玩應呢,認識這么多年,買臺破車,擺外面顯擺。

  此時,外面已經有雨滴往下急落了。

  就在江源景站在路邊攔出租,過去一臺車載著人,過去一臺又載著人,正急的不得了時,附近開童裝門市的小老板喊他:“江哥,著急干哈去啊?要下雨了,有急事開我面包。”

  “噯,謝謝你啊隋老弟。”

  就這樣,江源景開著面包車,直奔他老爹平日里愛釣魚的方向奔去。

  而他的大外甥女孫麗此刻已經下車了,被雨給隔在了汽車站。

  不過女孩并不著急,因為每次她老舅都來接她,她就等啊等…

  再看江男那頭,特熱鬧。

  昨天她帶著弟弟江浩去了郊區的農村,倆人在爺爺的組織下,挖人家大地里的土蚯蚓,她專挑田地肥沃的地方,用鐵鏟翻土,一鐵鍬接一鐵鍬的開挖。

  后來老爺子告訴他們,紅蚯蚓最好。

  江男看了眼江浩說:“老弟,那姐領你去敲開人家門吧,一般雞窩里,雞糞下面有很多紅蚯蚓,你負責那塊。”

  江浩揚起一張黑紅的小胖臉:“那你呢?”

  “我啊,我負責去村頭有溝的地上挖,我那任務量大,面積大啊,你就雞窩那一塊。”

  “好吧。”

  可以想象得到,江浩鼓動完雞窩后,得造成什么樣,臟兮兮的小胖手將挖好的紅蚯蚓遞給老爺子時,江男都捂鼻子笑彎了腰。

  然后等著幾個人到了家,李文慧自然也很生氣,又不能當公公面前罵兒子,只能賭氣般,動作粗魯的將兒子那一身行頭給換了下來。

  江男看在眼里,心里卻想著:生氣去唄,只要他們仨玩得好就行。

  所以說,今天老爺子帶著孫子孫女昨天挖了大半天的成果,拿著釣魚的工具,爺仨蹭車,蹭了臺農用車就來到了郊區。

  老爺子一輩子也沒啥成就,但是釣的一手好魚。

  可以說,就這技術,就算是他晚年時期最大的驕傲,也是唯一能在孫女孫子面前顯擺的。

  到了指定地點,老爺子一邊忙活,一邊和孫女孫子嘮嗑道:

  “現在是咱東北最熱的時節,湖庫江河漲水,釣魚要早晚或者夜間。

  下午四五點鐘后,大彎弓先來一個,拋竿后就坐等死口。

  平日里,我常用短尾大肚立式浮漂,配鉛重,下水速度快。

  等爺爺給你們釣上大鯽魚了,晚上咱到了家,我用咱自家大醬、蔥段、生姜,干辣椒,再放點十三香,我給你們悶上吃,想不想吃?”

  江浩一手拿著水果盒在低頭猛吃,一手還不忘去拽江男的書包,想翻出薯片和滿地可。

  而江男是躺在席地鋪上的床單上,這床單上除了她們姐弟倆,還有一堆吃的喝的,連暑假作業都帶來了,看起來更像是在海邊度假,就是沒有大海。

  江男一聽,爺爺說了這一大堆話,這很少有。

  這兩天她來,能感覺出來爺爺特別高興,趕緊熱情回道:“爺爺,我特愛吃您燉的魚,醬燜鯽魚瓜子,就這么定了。”

  自己表態完,還不忘用腳丫蹬了下江浩,順便把弟弟手里的滿地可給搶回來。

  “干哈啊姐?!”

  江男沖老爺子的背影使了個眼色,連聲都不用出,江浩馬上就表態道:“啊,爺,你做啥我愛吃啥,你做啥都香。”

  江老爺子笑了,是從心里往外的痛快和滿足。

  江男這才將小食品還給弟弟。

  就這樣,仨人悠哉悠哉的,江浩趴地上做暑假作業,過一會兒起身就跑出很遠淘氣,要不就是墨跡老爺子:“爺爺,魚上鉤了沒?”

  江男是吃著西瓜看書,這不是任子滔跟他媽媽吵架了嘛,再時不時給發兩條短信勸勸。

  她也不敢打電話啊,任大娘在跟前,說話不方便,手機也就不知不覺聊沒電了。

  等她迷迷糊糊差點躺地上睡著,感覺天怎么忽然刮小涼風了呢,好像要下雨,老爺子忽然喊道:“男男吶,快來,快過來!”

  江男踩著鞋幫跑過去,驚訝地看著水桶:“釣這么多了。”

  老爺子笑的臉上堆了好多褶子:“看看,剛釣上來那條多大,這大鯽魚瓜子跟我42碼鞋一樣大。”

  江男很捧場,立刻:“哇。”

  江浩蹲在一邊,時不時用胖手戳一戳水桶里的小魚,他也跟著:“哇”。

  江浩總覺得這回家里燉魚會格外的香,因為大多數的紅蚯蚓是他抓的,這些可不是普通的魚。

  仨人才高興沒過十分鐘呢,江男傻了,老爺子也傻了,個頭從高到低,仨人一齊仰頭看著天空,那天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陰云密布。

  江男指揮江浩:“快,老弟,跟姐收拾東西,把能裝書包的都塞書包里。”

  江老爺子也趕緊提魚竿收拾工具,邊收拾邊嘟嘟囔囔的:“天氣預報也沒報啊。”

  話落,大顆的雨滴就這么突然落了下來,而且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完了,仨人瞬間慌亂了起來,水桶里的鯽魚瓜子卻歡樂了起來,它們爭先恐后地想跳出水桶尋求自由。

  只兩三分鐘時間,江老爺子站在大樹下,擼了把臉上的雨水,他頭頂上是江男打的遮陽傘。

  老爺子說:“等會兒下小點的,我去跟前村里問問,誰農用車進城。”

  江男也欲哭無淚,吃的都沒收拾完,現在床單上被雨澆的一片狼藉,試圖要給弟弟拽進傘下,但是這把小傘,它也不夠大啊。

  倒是江浩,歲數小沒心沒肺,澆的渾身濕透了還在和老爺子和江男掰扯道:“你們要給我作證啊,我做不了暑假作業了,都澆透了!”

  這話喊的可開心了。

  江男嘆氣,指了指不遠處說:“你幾步跑過去,把地上那半個西瓜皮頂腦袋上,快點兒。”

  可想而知,當開著面包車的江源景到了后,看到的是怎樣一副場面。

  他老爹,褲腳子卷起,大半個身體澆透了,都澆成那樣了,還把雨傘往男男的方向推;

  他侄女,白白凈凈的小姑娘,這回來明顯變瘦了,他瞅著好像女大十八變都變好看了,腳丫子上一堆黑泥;

  他兒子,他滴滴親的兒子啊喂。

  江源景忽然心酸,憑啥爹和男男在雨傘下,浩浩頭上是扣著西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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