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建國今天挺高興的,甚至可以說,除了兒子當狀元喜極而泣,今天高興到能排第二。
他新盤下的廠子,生產的建材全是蓋房子能用到的基礎材料。
而像他這種有產出的小廠子在東北有很多很多,根本談不上供不應求,就怕產出太多,沒有人脈和銷量,怕沒有房地產商買,那不就成了一堆廢銅破鐵?
但是,他通過兒子,結識了本省非常有實力的大地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莊總。
這位莊總,真給力啊。
今兒大地公司剛和他簽了合同,說是他能培養出任子滔那樣的狀元,相信人品一準兒差不了,而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
就這樣,在吃飯時,又給他特意介紹了兩位下面市的地產老板。
這說明啥啊?上誰那訂貨不是訂貨?說明這位有錢的地產老總、已經到一定高度的人大代表莊同志,要捧他啊。
人家莊總那圈子多大,人家那人脈,對不?還都對口,就是干房地產的。
咔咔地,攛掇著大伙都來他這進貨簽合同,他任建國一年下來,錢不得掙的嘩啦嘩啦的?
他不是愛吹牛的人,都覺得也就半年,銀行貸款算啥,欠的饑荒算個屁,半年準翻身。
可是正高興的手舞足蹈呢,正喜樂的頂著一張喝紅的臉哼哼著我的中國心呢,電話響了,老婆打來的,一接起來就被嚇一跳,那哭聲聽的特別真亮。
任建國扯嗓門疑惑道:“咋的啦雅萍?是丟錢了還是擱外頭讓人欺負啦?”
“老任,我回家,我不管他了,再也不管,就當沒生他!”
林雅萍一聽到丈夫的聲音,心里那委屈呈直線上升狀,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了下來。
不過平日里,大多數的時候,她總覺得兒子才是最親的,丈夫算外人,唯有受委屈以及生活上有難題才會發覺,老伴老伴,還是丈夫靠得住,會一直陪伴。
兒子有一天會成為另一個女人的依靠,不歸她了,太氣人,好心酸。
任建國一聽,倒是徹底松口氣。
啊,是跟兒子吵起來來啦,那沒事兒,不出三天,媳婦又得賤皮子操心孩子吃喝拉撒,人家兒子都煩她。
不過林雅萍接下來的話,讓任建國剛放松下來的表情又變的嚴肅起來,也酒醒了。
說實話,他聽著心里挺不是滋味,兒子啥意思啊?可以對老江兩口子好,可以對男丫頭好,男孩子嘛,大大方方沒問題,別小肚雞腸算計,但是知不知道親爹親媽是啥意思?就那么直不愣騰地說:掙了錢,要買兩套房子,一套也不給父母?傷不傷父母心。
林雅萍還在電話那頭繼續哭訴道:
“前幾個月,我還高興呢,這幾個孩子能折騰,比咱們強,再過幾年,估計能比咱們強百套。
小小歲數,一單接一單的簽合同發貨,掙的那錢吶,我們怕是現在就快要趕不上了。
就是滿省里尋,有幾個孩子能趕上他們手里的存款?都要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大人了。
但是我現在,老任,后悔的腸子都青了,真后悔讓他掙到錢,后悔讓他和江男攪合在一起。
錢是他掙的,他說的算,兒子不聽我的了,人家不用伸手管咱們要,又不是我們給掏錢買房,咱們那意見還算個屁!
我算是明白兒子嚷嚷的財務自由是啥意思了,真心寒。
他要是沒錢該多好,我相中那房子,他就得給我買,敢不聽話?那就沒有,趕明娶媳婦住露天地。
看看父母不給他掏錢置地置房,就江男?你看江男能不能跟他?哪個小姑娘等到嫁人的歲數不現實?這可不是咱們那年月了。
還江源達這好那好?你兒子現在都快成為老江的親兒子了,說是對他印象好,他要是沒錢,上趕子當孝子去,不知道誰是親爸親媽的東西,你到時候看看,江源達第一個讓他滾遠點去!”
林雅萍之前說的,任建國全聽進了心,有點生氣,有點嫉妒,有點寒心。
但是后面說的吧,他就覺得女人吶,一生氣說那話不對鹵子,說著說著就開始不講道理了。
首先,假設不成立,兒子已經有錢了。
其次,罵自己孩子不孝順就罵,編排別人干啥啊?你知道真那樣老江能咋的?男男也不是見錢眼開的孩子,這些年的關系了,這點事看不透?
男人思維很直接,任建國打岔問道:“別嘮那沒影的事,怎么的?那房子,你特別相中?3500一平,我算算,得準備三十五萬唄,行。”
林雅萍哭聲一頓:“什么行?”
“買啊,你不是喜歡的不行了嘛,我剛簽了一個大合同,趕工趕點再加上存貨,估摸下個月就能給我打款,正好這些錢,我先不還貸款,到時候再陪你去一趟。
我也去趟京城,當溜達了,然后咱倆把房子買下來。
快別哭了,跟自個兒子生氣最犯不上,子滔到時候該怎么著還怎么著,你氣壞了,兒子也不會改主意。
誰讓咱是當爹媽的,養兒養女就這樣,唉。
你要是怕那房子被提早賣了,我明天給你匯一萬,你給房主交定金,好好商量商量,就說咱指定要,好不好?快別哭了。”
好個屁啊。
林雅萍一點沒領情,更被氣壞了,她說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生氣兒子聽江男的不聽她的,誰非那套房子不可啦?
“我不跟你說啦!”
“噯?”任建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還沒給指示呢:“那到底匯不匯一萬預定金吶?”
“你咋這么煩人,別煩我!”
林雅萍一邊用手背抹了下臉上的淚痕,眼淚徹底被氣沒了,一邊狠了狠實的按了紅鍵。
任建國聽著嘟嘟斷線音很莫名其妙。
你看,這女人講不講道理?非得讓兒子白送房子,到頭來兒子不扯她,那咱自己來,又不是七老八十沒有進錢道,喜歡的話,丈夫給買唄?這還生氣了,他都習慣了。
林雅萍在和任建國耍完脾氣后,她就瞇著眼睛抬頭看賓館的牌匾,心里想著:
好,子滔,你就這么傷媽心吧,我讓你嘚瑟!
我都幫你算過賬了,兩套房子買完,你手里一個大子兒都沒有,裝修?拿手指頭裝吧。
我還從現在開始不給你生活費了,豁出去餓死你個不孝順的東西。
這么想著,林雅萍上了樓,拿房卡刷開房間門,進屋就聽到浴室里嘩嘩的水聲,一猜就是任子滔在洗澡,她更生氣了。
給她氣的嗚嗚哭,轉身出去了,兒子沒追上來也沒哄。
人家就那幾句話:
媽,七次大單子,我都拿百分之35的分成。
我們因為考大學要散了,開發出的圖庫軟件都賣給了沈陽那頭的許總,就等于大頭貼機這生意沒有了,最后賣軟件的錢,我還是拿百分之三十五。
十一臺電腦起家,哪來的電腦,您真的不清楚嗎?
不能錢到手了,就心里沒數不是?那155平方的三室兩廳,真的不夠咱家三口人住嗎?
聽聽,要買兩套,搞半天176平方最相中的那套,兒子還要白送給江家,氣不氣人。
反正林雅萍就是心里不舒服,各種不舒服,那口氣咽不下去。
恨不得立刻打電話質問兩句江男,問問:你是誰啊?
你管我家在哪買房子呢,你們當時百分之三十五股份不都是說好的?白紙黑字帶反悔的?
江男你爸和你媽那陣鬧離婚,你爸他不頂用不知道嗎?七次發貨,是不是你任大爺親自去沈陽壓貨發貨的?那么忙,累的要死,為的誰啊?不就是沖我兒子拿大頭。
我兒子現在要還白送給你家一套大房子,白得你好意思接嗎?
現在我兒子跟我干起來了,你滿意啦?
正這么想著呢,感覺身邊有什么東西震動,一歪頭,被角下壓著任子滔的手機。
林雅萍看了眼浴室門,又看了眼手機,最終抿了下唇,將電話拿了起來。
一看是江男發的好幾條的信息,這回連偷看不仗義的想法都沒有了,她倒要看看,江男是怎么攪合他兒子的!
“子滔哥,給大娘認錯吧。
聽我勸,吃飽飯,真的。
你去嘉園買一套,再把她喜歡的買下來,我是覺得嘉園短時間內會升值,比其他地方更升值才建議你,那地方是校區房,以后差不了。
沒想到好心辦壞事,忘了大人們會有他們自己的分析,會有價格對比,大娘是講道理的人,你這樣冷暴力真的不好。”
林雅萍在翻第二條短消息時,明顯和剛打開手機時的表情不一樣了。
第二條江男發的是:
“其實買哪套都會升值,就是多與少和時間的問題,但是別因為錢傷大娘的心。
財務自由,不是為增加和父母抗衡的資本,是為了讓我們生活方便。
等有一天,你變的很有錢很有錢,但是已經傷了他們的心,到時候你求著他們幫你花錢,他們都不會花。
恐怕那時候,你最希望的是時光倒流,為今天傷了父母心抱歉。
這是這兩天我到爺爺這的感受,我自省,你也是。”
林雅萍坐在床上怔怔地握著電話,直到衛生間門打開,她才像反應過來了似的,嗖的一下就將手機扔在床上。
“媽,你怎么能看我電話?!”
“我?我又不是有意的。”林雅萍眼神閃爍,略顯語無倫次:“我洗澡,對,我也去洗澡。”
躲進浴室,她立馬順了順心口窩,心情有些復雜,一時還是說不出來的感受。
不過,只知道這回不是在心里罵江男了,而是改罵自己兒子,心想:
長腦子沒有?自家人吵嘴架也能告訴人家?嫌不嫌磕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