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滔到了市醫院。
他剛爬上六樓,正找高間號呢,在拐角處差點兒和一位大娘撞滿懷,撞的大娘連連向后趔趄好幾步。
“哎呦我的天,我這手里拿的可是尿啊,再撒你一身,走道咋不瞅著點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任子滔頻頻道歉。
但是他剛走出兩步,忽然站下,回眸叫道:“大娘?”
“干什么?”
任子滔又走了回來:“您手里拿的尿壺,是這醫院賣的嗎?”
“嘿嘿,”大娘立刻樂了,樂的同時,還不忘瞟眼任子滔的下半身:“看看,做的是不是挺像?”
任子滔語塞了幾秒,才給出評價:“嗯,挺別致。”
這話似鼓舞了老大娘,大娘立刻化身尿壺推銷員說道:
“就用這尿壺,尿不到外頭。
我跟你說,就這醫院賣的都是尿盆,逼得咱買啊,賣的還賊貴賊貴的。
就這,我擱外頭買的,你猜多少錢?
才兩塊錢一個,哈哈,你說便宜不便宜。
自從給換了這個,我老頭子,自己就能接,老省事了,你家也是男患者啊?”
任子滔點頭:“嗯,我家那個是腰扭傷了,不宜下地,我覺得用這個能方便一些,您是在哪買的?”
大娘一手端尿壺,一手立馬拍了下大腿:“那這么的吧,我上回正好多買了一個,這玩意多了也沒用,我賣給你,省得你還得跑腿出去買,算你五塊錢。”
啊?坐地漲價?
“大娘,五塊沒問題,但你得保證是全新啊。”
也就是說,付俊澤的表現是給江源達普間轉高間,劉澈是給江源達買吃買喝,連坐起堆腰的枕頭都知道要多買幾個。
到了任子滔這,是拎個尿壺推開了病房門。
但是,人有三急啊,其他真就能對付對付,還別說,就這東西最重要。
因為病房里的江男又在跟江源達急赤白臉,她都不知道病房里進來人了。
“爸,你能不能聽點話?要什么拐棍啊,讓你別下地別下地,我就轉頭給衣服泡上的功夫,你就折騰,看看,差點摔了,人家別人都能用尿盆,你咋就不行?我是你親閨女,有什么害臊的。”
“離老遠就聽到你嗓門了,跟叔叔喊什么呢。”任子滔走了進來。
江男回頭愣住:“你怎么來了?那頭完事了?”
任子滔在路過江男身邊時,甩給江男個小眼神,意思很明顯:你行,叔叔這頭有事不告訴,等會兒咱倆再說。
事情有輕重緩急,任子滔連江叔二字都沒叫,開口就說道:“男男,出去,別在外間,去門口呆一會兒。”
“可是?”
“我來,快點兒。”
江男聽話的出去了。
任子滔立刻彎腰問道:“叔,大號小號?”
“小的。”
“來,我剛買的。”
江源達一把搶過尿壺,臉憋的通紅通紅的,一邊嘩嘩解決,一邊還在打了個哆嗦時不忘罵道:
“這臭丫頭,一點兒不聽話,非讓我躺在床上把便盆塞屁股底下尿,咱是正常人,也不想想那冷不丁的能尿出來嗎?要憋死我了。”
等解決完,徹底舒坦了,江源達松了口氣后,不好意思了。
子滔剛才幫他脫褲子也就算了,是不是?著急。
要是讓人家孩子再給倒尿可不行,估計都沒這么伺候過親爹。
“放這,子滔,等一會兒的,等會兒讓男男倒。”
任子滔只說了一句:“叔,我是您看著長大的。”
江源達立刻松了手,眼里的神情要有多溫和就有多溫和。
“狀元郎?還是省狀元,你小子行啊,你爸不得樂的牙花子都露出來啊?”
任子滔笑容燦爛告訴江源達道:“他一直控制來著,沒敢放聲大笑,我估計憋壞了,這幾天總有點要喜極而泣。”
“哈哈哈…哎呦,我的腰。”
任子滔趕緊伸手幫忙扶住:“您是躺下還是坐著?”
“坐不了啦,這他媽的,笑都疼,傷這地方,只能趴著。”
聽聽,江源達只有當著任子滔的面兒,才能說出真實感受,疼就是疼。
不像在那幾個孩子面前,他還得強挺著裝沒事,陪著能多聊幾句就多聊幾句。
任子滔伺候著江源達趴好,將夏涼被給搭在腳上,這才拿著尿壺出去。
在出去時,他仰頭四處查看了一番這套所謂高間,連衛生間都是配套的,高級到能洗澡,環境是真的很好。
水池里正泡著江叔換下的襯衣,旁邊是新打開袋的洗衣粉,再加上屋里的臉盆、暖壺、飯缸、紅木桌上擺的四道剩菜和瓜果梨桃,就連水果刀都有。
任子滔心中已然有數。
要么是劉澈找人給要的房間,要么就是付俊澤動關系調的。
幾個朋友趕在他之前,已經把能張羅的都張羅完,很細心,什么都不缺。
不缺到,不知為何,他心里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公共洗漱間里,任子滔在低頭認真的涮洗著尿壺,江男站在他旁邊,想要搶過來,但任子滔躲開了,她也就只能站那問道:“噯?我媽走了嗎?”
“現在快走了吧,江嬸兒一直幫我媽管錢來著,我媽收錢,她記賬,還得幫著招呼咱們小區那些老鄰居,四十多桌,有的照應不到,得虧你媽在。”
“啊,一直忙著就好,不過她應該快給我打電話了,嘖,我得想想怎么說,我爸不讓我告訴她。”
“不是得去新房子那看看裝修進度?我聽她和我媽是這么說的。”
“對對對,我都忘了這事兒,說那師傅偷懶,她要去監工,等會兒我給她發條短信,再找個借口說晚點回家。”
“還是別發短信,你得給江嬸打電話報一聲平安,聊兩句,開席前我找你,都給她問慌神了。”
江男點頭:“噢,那好吧。”
又一想到,今天宴席沒去,真挺遺憾,總覺得是自己的小翅膀,才給任子滔扇動的成績更厲害了,只要一這么想就很開心。
“我說,子滔哥,收到我禮物了吧?”
“江嬸兒給我媽紅包了,她倆撕吧半天。”
江男瞪任子滔,總覺得這小子還是有點不高興了:“裝傻,是吧?我是說西服,我那可是跑了半個城,找老師傅給你私人訂制的,有試試沒?合適不?等你上大學指定能用到,你們學校總搞一些活動。”
任子滔甩動兩手上的水珠,他和鏡子中的江男對視,心想:非常合適,而且不是試試就脫下,是我這大熱天的,在上臺講話時就穿上了,熱的…估計別人都得覺得我有毛病,就為了給你看,但是你不在。
至于裝傻?不,不存在的。
他只是對自己有了情緒,忽然覺得很著急,還有點頹廢。
到底什么時候,自己才能變的超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