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囑咐蘇玉福:“以后咱和那個秦家就算是結仇了,你心里要有點兒數。*隨*夢*小*說w.suimeng.lā”
蘇玉福正在掃院子,聞言停下掃帚,義正言辭點點頭:“嗯那,爹說啥是啥。”
蘇老頭無力的擺擺手。啥叫他說啥是啥?就笨尋思沒其他事也得離秦家遠點兒,別惹一身騷。算了,應該慶幸的,兒子腦子不好使還算聽話。
蘇長生背著手進屋,蘇天宇說:“爺爺,我想和你們一起去,我也想姑姑了。”
苗翠花一口茶缸子水,一口藥片的,這么一會兒吃三種藥了,仰脖咽下去后跟著勸道:“讓天宇去吧,臨開學前當溜達了。”
“去啥去?天宇啊,下回的,你姑那有個屋堆貨呢,沒地兒住。乖孫子,在家看著你爸,別誰瞎逗鬧著玩跟人急眼,我和你奶得擱那呆好些天。”
苗翠花驚訝:“啥?”
蘇長生點了下頭。
他昨晚就想好了,妮兒那即便沒啥事兒,他也得跟老婆子在那住住。要知道聽來的,不如自個兒看的,其實啊,有時候親眼見的都容易是騙人的:“你多帶兩件衣裳,要拿啥別落下,我扛的動,省得妮兒看咱倆缺啥少啥還得現給置辦。”
又囑咐端蘿卜湯進屋的兒媳婦:“艷霞,到點兒就鎖大門,鎮上這幾天不消停。”
苗翠花趕緊跟著附和道:“對,聽說最近打牌的可多了,人家公安都抓呢,玉福玩是夠嗆,他兜里沒兩個錢,但是得看著他別去扒眼瞧熱鬧,再讓人一鍋燴給他逮起來。”
舅媽孫艷霞是兩只眼先天性弱視,嚴重到測視力時只能看清最大的那一個,戴了眼鏡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視力表第三排,但長的是真好,兩眼毛嘟嘟的,一笑嘴邊還有個梨渦。蘇玉福當年稀罕舅媽稀罕到天天一根筋蹲在孫家門口瞅。
舅媽人老實的不得了,點點頭:“知道了爹娘,晚上八點我就關門,我還給男男織了件毛衣,你們正好給帶去吧,也不知道男男能不能相中。”
苗翠花坐在飯桌邊,拿起一個饅頭皺眉頭仰頭瞅兒媳:“你都啥眼神啦你還織毛衣?把你閑的,毛衣呢?拿來吧!”說完拿起筷子不是好氣兒的夾口咸菜。
“噯。”舅媽趕緊轉身就回自個兒屋取去了。
這對兒婆媳就是這樣,苗翠花不虧待兒媳,甚至春耕秋種寧可自個兒挨累干活,然后給兒媳攆回家做飯,但是嘴上就是沒有啥好話兒,越斥噠越習慣,年頭一長,越習慣越來勁。
屋里正吃飯呢,外面有人敲大門,沒一會兒屋里人就聽到蘇玉福扯脖子罵:
“秦老大?借電話?滾犢砸,臉咋那么大,我們蘇家往后跟你們結仇啦!”
這話可給老爺子氣到了,囑咐兒子是讓以后見到秦家人遠著點兒走,可沒讓在這節骨眼喊口號,別人不知道瞎傳再真以為跟他姑爺咋地了呢,你說就嘴懶一句沒囑咐到啊!
秦家老大在鎮上縣里倒動農用車也算有點兒小名,他臉色通紅看向蘇長生:“叔,開小賣店那娘們嘴太碎,說話啥的不方便,我是?”
蘇長生甩了下手:“別說了,回吧,以后咱兩家別走動,我這就進城,讓我家小芹也離你妹妹遠點兒。”
“叔,那你能不能?”
“玉福,關門!”
蘇玉福關大門時還補了句:“對,讓我姐離你們遠遠的,拿我家電話說那磕磣事兒?我家那可是新電話,嫌你們埋汰。”
星火鎮半宿過后,仿佛變了天。..
蘇長生拎著布袋子,苗翠花挎個包,倆人在路過秦家門口時,這里已然有好多住在其他幾條街的鄉里鄉親跑來瞧熱鬧。
連鎖反應很重。
有昨晚回去拎自家爺們耳朵警告的,有老爺們看到秦雪蓮那艷麗的照片起了香念,折騰媳婦沒完沒了,那幾家媳婦又跑到秦家門口吐口水的,還有更多的是閑著也是閑著,這不比電視劇好看多了?甚至有人端著飯碗蹲門口吃早飯,很怕少聽一耳朵熱鬧。
總之,鬧糟糟的大清早。
有婦女看到苗翠花他們是換了體面衣裳問道:“進城啊,老嫂子?叮囑閨女去?”
苗翠花嫌煩:“本來俺們也預備去,俺們想閨女了不行啊?”
“別嘴犟,哎呀,這都很正常,你該說得說說,趕緊給咱小芹講講這熱鬧事兒,別她還不知道。”
還有苗翠花都走出好幾米了,有婦女在后面拍大腿著急叫她:“老妹子,到了城里好好打聽打聽,那秦二丫跟的是誰啊?有錢不?你要是見著她,仔細瞅瞅她挨沒挨揍啊?回來好給我們講講!”
苗翠花頭都沒回啐了一口,和老伴兒對視了一眼。
倆人倒順路車去了縣城,結果讓老頭老太太沒想到的是,縣里連掃大街的都在罵:“媽了個巴子的,誰干的啊?我這掃一早上了還沒掃凈呢,到現在連口飯都沒吃上。”
長途汽車站候車室。
“噯?聽說了嗎?有個婊子讓人貼大字報了,聽說被打的都住院了,哎呦那讓人揍的啊,老慘了,就下面星火鎮的,完了我聽說人家還要收拾她呢,說不給腿卸了不算完,都找黑社會了。”
“哼,我就想知道誰寫的,看咱東北人不弄死他!要是找不著貼的,我見那婊子都得給兩巴掌,借她光咱東北人都被罵了。”
“是,給我都氣懵圈兒了,還男的靠忽悠?爺們我說話向來一個吐沫一個釘!咱可是站著撒尿的,從來不忽悠人!”
對坐馬上有人掏出一張紙,湊上前跟那倆人搭話道:“是這個嗎?你說她長的,真是啥人都能搞破鞋,這樣的也有人要?不過挺大哈。”
周遭一陣壞笑聲。
蘇長生挪了挪屁股,臉沖老妻,給鄰座的幾人后背瞧。苗翠花擠咕了兩下眼睛,小聲道:“縣里也被貼了?你說省城能不能也?那咱小芹應該知道啦。”
老爺子說:“到那看情況,真是磕磣吶,管咋地也得叫妮兒別再和那秦二丫胡攪攪。”
檢票了,苗翠花很怕汽車給她落下,早早的就站那抱個包排隊,結果檢票員剛站好開閘,就有人年輕的壯小伙扛個大包擠上前撞了她一個趔趄。
蘇長生還沒等警告小伙子瞅著點兒呢,一個三十多歲穿著時髦的女人就哎呀一聲,使勁推搡蘇老頭一把:“你踩我鞋啦,瞎啊?”
蘇長生忍了,因為他老妻忽然道:“老頭子,不行,我得去趟廁所,你拿著包,同志,同志等俺們一會兒哈!”
老爺子搖頭站在一邊嘆氣:老婆子一坐客車就這樣,臨上車尿三回,唉,都說進城看女兒,去一回真不容易。
等苗翠花慌里慌張棉襖還沒抻平上了車后,蘇老頭發現真是冤家路窄,那嘴黑的小媳婦蛋子就坐老婆子旁邊,那女人靠窗,老婆子坐過道,而他是小板凳。
沒招啊,早起這趟車人多,基本上天天加坐,因為早上出發到了省城是中午那陣兒,大家伙選擇這趟車不耽誤事兒。
只看大客車剛出發沒一會兒,那時髦女郎就掏出個手機跟人打電話嬌滴滴:“哎呀,真是的,人可多了,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多鄉下人,身上那個味兒啊。”
說到這,還直扇鼻子,然后一邊握手機,一面兒看懷里抱包的苗翠花。
苗翠花運氣,鄉下人招你惹你了?特意大聲道:
“老頭子,我就說吧,咱走之前得給閨女先去個電話,哪能不告訴一聲呢?又不是沒手機,完了得讓源達開小轎子來接咱,你瞅咱這大包小裹的。”
蘇長生看了眼賭氣囊賽的老妻,又看了眼那女人,他很給面子應承了:“到那先看看情況,實在找不著再讓源達接,啊?”
這就是承認了,他家在九九年真有小轎車。
蘇長生前面坐了一年輕小伙,那小伙聞言,回頭好信兒地瞧了一眼,瞧的老爺子臉色有些不自然。
至于打電話那女人呢,她一臉不信的切了一聲。
又行進了兩個多小時,車開一半兒了,苗翠花此時真沒有心情跟人置氣了:“嘔,嘔嘔!”連著兩聲,完了,暈車了,本能的要用兩手捧著吐。
老爺子趕緊掏挎兜拿出個塑料袋遞上前:“往這里吐,剛不是吃暈車藥了?”還體貼地給苗翠花拍背,又倒出手來拿身上背的熱水壺。
“嘔!”苗翠花嘩啦啦真吐了,饅頭、蘿卜湯、咸菜條子的,吐的都說不出話了,嘴唇打著哆嗦,額頭上全是虛汗,就覺得心臟也要不舒服了,她倚靠在座位上,瞬間感覺頭昏腦漲。
“售票員?”那女人騰的站起身:“真是受不了啦,這是啥味兒啊?給我換個座!”
司機和跟車的售票員咋給調啊,滿滿登登的一車人,只能勸道:“咱多理解點兒吧,那都歲數大了,誰家沒個老人?”
女人很煩躁,直視苗翠花和蘇長生:“真是倒霉透頂,膈應死人了!”
蘇長生能說啥,四處對周圍人點頭:“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老伴兒暈車,她不是故意的。”
磕磕絆絆,折折騰騰,終于看到高速公路牌子上寫的:哈爾濱歡迎你。
下了車的老兩口,愣是把包放腳邊兒,站那連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
臉色呈現菜色的苗翠花,哭喪著一張臉嘆氣道:“還得坐公交車啊?是幾線來著?哎呀,我都要折騰散架子了,這省城太大,要是能腿著走就到家該多好,我寧可走一個小時。”
老爺子咬了咬牙,不怕花錢了,伸出租車:“我去幸福小區,十塊錢行不行?”
“不行,到那十八。”
“那你走吧。”這個時候出租車價位可和后世沒有太大的區別,車是貴重物件還極其少,錢實,蘇老頭心疼吶,又招手叫一臺:“師傅,幸福小區知道不?十五,行嗎?”
“打表唄?”
“不打表,你那一打表就亂收錢,就十五。”
“老同志瞧你這小磕嘮的,誰能亂收你錢,上來吧。”
“師傅你穩當點兒開,別輕一腳淺一腳的,我老伴兒該吐你車里了。”
“啥?!”司機這個后悔啊。
老兩口下了出租,苗翠花心里就一個感嘆詞:哎呀媽呀,到家了。
老爺子一面兒背著包,一邊扶著點兒老太太,倆人剛進小區沒多遠時,耳背的老兩口居然一下子就站住了腳。
因為不遠處的林雅萍說:“玉芹,你這真是要么不買,要么買都擋不住,你看看給我這手肋的?血印了。”
這時蘇玉芹已經驚愕地瞪大眼。
老頭老太太異口同聲喊道:“妮兒啊?”
“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