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向西月向東,谷令則等了很久很久,不僅妹妹沒回來,連師父都沒回來。心頭的不安越來越重,她終于忍不住沖向天幸圖,找上官素問則。
昌意那樣讓她看家,似乎很不對呢?
欺負她現在被天地所屏,不能算嗎?
“干什么干什么?我在閉關呢?”
面對踢了門,朝她冷笑的人,上官素一個頭兩個大,就知道,最后會比較倒霉,可憐一個個的全比她厲害,連反抗都不能。
“鬼算?你很厲害啊?”
谷令則一撩袍袖,坐到她面前,“連我們姐妹都算計起來了,以為我真不能把你怎么樣嗎?”
“我的天。”
上官素撫額,她才被盧悅要挾多久啊?
現在這人也來?
“我一點都不厲害。”在谷令則面前,她非常老實,當年離夢圣女說的清楚,得了她的傳承,此生若是谷令則有什么事找到她面前,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幫她。
而且,這家伙用祝舞幫盧悅回復眼睛的本事,她自問就不行,“你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算計誰,也不會算計盧悅好吧?她也是我師妹呢。”
這叫什么?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盧悅到有去無回海超度陰尊了。”
谷令則擰了擰眉頭,把昨天妹妹回來搬救兵的事說了,“昌意前輩搶在我師父前面,讓我看家,你自己說,若不是他從你這里得到了什么?能那樣吩咐嗎?”
上官素頭疼,超度陰尊這么大的事,盧悅居然都不問問她。
可恨,別人想求她算一卦而不得,偏偏她等著給她算,她都不來找。
或者找了,還要罵她神棍算得不準。
“幾個月前,盧悅心有不安,朝我問卦。”
想了又想,上官素不敢讓老祖這個鍋,否則,谷令則瘋起來,那殺傷力就大了,“我幫她算了逍遙門的不少人,他們的運勢都不錯,后來她拿鳳瑾氣我,我撂挑子沒干,中途而廢,回來的路上碰到了昌意老祖和流煙仙子,他們把我算卦的事,全都細細問了。”
早知道,有今天這禍,無論如何,也不會那般知無不言了。
“當時流煙仙子和昌意老祖都在,”上官素轉著手中的梅花三錢,“偏偏又那么巧,盧悅回來搬兵的時候,蘇淡水和管妮都在,她們全是御火修士,我想,就算昌意老祖不發話,流煙仙子也要發話吧?”
是這樣嗎?
應該是的。
谷令則揉了揉額,“你說蘇淡水、管妮還有飛淵的運勢都不錯?”
“是!”
上官素肯定的點頭,“盧悅被天地所屏,我算不出來,可他們,我真的算過,運勢如日中天,俱是吉卦。”想一想,有那些人在,她也不用太擔心。
“…你的卦準嗎?”
“呃!”
上官素被谷令則懷疑的目光噎住,這姐倆一個德性,“目前來說,還是很準的。”說這話時,她努力挺直了腰板,這人她真惹不起。
以前覺得盧悅是磨人精,谷令則比她好一百倍。
可是自飛升以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每見一次谷令則,心頭毛毛的感覺,便加重一分,偏偏又算不出個所以然。
身為卦師,對天地自有敬畏,所以,在她面前,她盡量地配合。
谷令則站起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別人我管不了,但盧悅眼睛不方便,如果有什么事,我第一個找你。”
上官素在她出門以后,才垮下肩來。
算卦的就這么倒霉嗎?
不過,師妹的眼睛…
想想,到底不放心,跟著追出天幸圖。
送兩個古雷宗的修士入輪回不久,昌意和流煙仙子,便拿出盧悅臨走塞來的如意紅錦給他們發信問平安。
兩個人一邊等待回信,一邊往有去無回海一觀。
還是漆黑如墨的天空,除了海水似乎退了丈許,其他好像沒什么不同。
十八年,如果成效只是這樣…,兩人忍不住都是一嘆!
整個有去無回海大著呢,盧悅如果想全都超度完,真不知道要多少年。所需的精血,也許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高出很多很多倍。
“回信了。”
昌意一直盯著流煙仙子掛在腰上的如意紅錦,“快看回的什么?”
“平安!”
流煙仙子念的時候,心頭也是一松,“憶深絕地到底什么樣,我們還不知道,現在所落之地,全是尖尖有如石刺的地界。”
帳篷里,蘇淡水還在寫,“這里除了絕靈絕識外,對修士的身體,似乎也有某種禁制,我們四人的體質,俱都大幅下降。
盧悅的眼睛是申初看不見的,破規符在這里失了靈光,現在還不知道,她明天什么時候能回復,如果是子時過后的兩個多時辰,她得郁悶死。
接下來,要靠前輩你們了,幫忙查憶深絕地的地圖,另請谷令則相助盧悅。”
流煙仙子全都念完,深吁了一口氣,“走吧,我們盡快趕回去。”
來時有飛淵撕裂空間,回時,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二人可以想象,谷令則一等他們不回,二等他們不回,會有多心焦。
加飛淵大家一共六個人,結果,四人小的丟了,他們兩個老的倒平安無事,回去見到她,真是…
“素兒告訴我,谷令則不能惹,回頭,你可得把事情擔起來。”
“…”流煙仙子斜了某人一眼,真是哭笑不得,“昌意,你怕我徒弟?”
“我怕她?”
昌意嘆口氣,“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了,當初畫扇他們飛升,曾帶給我一個消息,圣女離夢離開的時候,曾經跟宗里說過,以后如果谷令則、盧悅姐妹有什么事,天地門傾力相助。
另外,畫扇跟我提了一嗓子,圣女在她們姐妹二人中,似乎更為關注谷令則。”
什么?
流煙仙子若有所思。
盧悅才是圣女離夢的有緣人,何以?
“你的意思是說,谷令則其實才是得了圣女傳承的人?”
“不知道!”昌意當光棍得很,“她是你徒弟,回頭你自己問。我現在想的是,我是不是真是神仙居的人。”
天地門,是古巫族唯一傳承下來的宗門,就算現在已經不太純了,可他卻實實在在從歸藏界走出。
“老祖宗們還真會起名字,歸藏歸藏…,唉!我都不知道,盧悅從哪知道那么多。”
昌意很感慨,“一線天秘地,天地門雖然列在了最高機密上,可上面也只寫,那地方的某些緣,對天地門乃至歸藏界很重要很重要。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大古仙洞天殘片之事,可一點都沒記載。”
流煙輕輕一嘆。
她也不知道呢。
不過,她很快振作精神,“你還忌妒起盧悅了?她是仙界迄今為止,唯一活到天仙的功德修士,自有她的際遇。至于我們…”
流煙笑了笑,“我們是三千城看大門的。”
從此以后,她可以就當看大門的了,外面的事,就讓那些小輩們撲騰,她幫他們看好大門,沒敵的時候,輕輕閑閑,有敵的時候…拎劍上陣。
飛淵盯著桌上的沙漏,一直等到過了子時,才輕輕叫醒盧悅,“眼睛怎么樣?”現在算是第二天了,他好擔心。
“看不見。”
盧悅心念動了又動,眼前還是漆黑一片,“你別等了,明天天亮的時候,再說吧!”現在他們都不算修仙者了,凡人的體質,是有白天黑夜的,“只有休息好,你的腿才能好的快。”
飛淵在心里,深深吁了一口氣,“好,那你們休息吧!”
他現在,也不知道是擔心好,還是慶幸好,如果明天,她的眼睛,一直回復不了,那可怎么辦?
雖然他能照顧她,可是這里充滿了不確定性,如果有危險…
回到外面的小帳篷,他強逼著自己閉上眼睛,腿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好起來,要不然,真沒辦法照顧她。
“行了,再接著睡吧!”
蘇淡水拍拍警醒后失了睡意的管妮,“明天的事,明天想。”
哪怕師妹的眼睛,再也回復不了光明,她們也能護住她。
“對,明天想。”盧悅迷迷糊糊,“外面的警陣布好了嗎?”
“肯定的,你就別操心了。”蘇淡水可怕把她的睡意,也弄沒了,“都閉上眼睛,不要再說話了。”
早就被整個仙界都忘了的古仙流放地,能有什么呀?昨天掛那么高,她可什么都沒發現呢。
咦?不對。
蘇淡水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這石刺林全是石頭,連根草都沒有,她帶的那么多長春谷,可要怎么煮給盧悅吃?
秉承乙木仙氣的長春谷,天生能壯大氣血。
他們失了靈力和神識,以前準備的那些藥膳,只留了幾份在外面,長春谷可是她為師妹準備的最好補血之物。
如果這里,都不能煮東西,難不成要一直吃辟谷丹?
她轉頭,借著月光石的柔和光芒,看向睡沉了的盧悅,無言一嘆。
這絕地她才第一天,就覺得有些難忍了,可這丫頭,倒是習慣了。
天大亮的時候,殷智十六人,感覺都有些頂不住,他們發現自己不僅有睡的沖動,膽子還餓了。
“陰尊!好個陰尊。”無洃憤憤,“我說他怎么丟個納物佩過來。”里面十來瓶辟谷丹,“他陰盧悅的時候,一定把我們也陰過來了。”
可恨,連個屁都不跟他們放,害得他家的五個傻子,成了光腚人。
也幸好,他們當風當慣了,不知道羞恥,要不然…
“一瓶辟谷丹里,有多少枚?”
殷智不理他的抱怨,“我們現在要想的,是怎么在這里活下去,并且…找到盧悅他們,趁著大家都不能動用靈力和神識,殺了…烤肉。”
康海看了看面露陰狠之色的殷智,“這恐怕就是陰尊把我們弄進來的目的。”
人吃人少見,但他們不是人,真要抓住他們任何一個,哪怕吃了不能正常吸收,烤烤吃肉,也絕對是一種無可想象的誘惑。
“只是不知道,陰尊是不是把流煙和昌意也弄進來了,如果都弄進來了,三千城差不多垮了一半。”
他還真佩服那位陰尊,“長老,前輩,我們是不是要在昨天看到的那個黑點方向尋尋?”
無洃和殷智對望一眼,倒是一齊點了頭,“辟谷丹一瓶約五十顆,這東西我沒吃過,不知道等級,聽說低階的只能管三天,高階的卻可以管三個月,大家先分分吧!”
他現在只希望,陰尊把他們丟在這里時,也給大人發了信。殺了盧悅六人后,大人能找到辦法,把他們弄回去。
十一瓶丹藥,大小光澤什么的,都不太一樣,康海的腦子足,給大家分的時候,同等的全都平分。
這樣,殷智就不有仗著人多,欺負他們了。
康海有種感覺,因為這邊勢弱,如果三年出不去的話,憑殷智的粗暴,一定會搶他們的。
東西很快分了,一人差不多三十顆,其他多的,由兩族長老拿了。
“這里情況不明,分開如果遇到盧悅他們,到時倒霉的可能就是我們。”殷智仗著人多,把納物佩弄到手后,心情勉強不錯,“無洃、康海,你們的人還是影子,正好在前方探路,摸好地形,如果發現…,我們一舉滅之。”
做為一個天蝠王,卻因為種種顧忌,不能把眼中釘肉中刺拔了,殷智一直很不爽。
但現在,他沒了靈力和神識,卻發現,可以無顧忌地去殺人了,倒莫名地感激起陰尊來。
在殷智想來,他們與陰尊是盟友,既然那家伙給了辟谷丹,想來也通知了族里,也許要不了多久,等他再出去的話,就是族里的大英雄了。
一行人雄糾糾氣昂昂地,按著昨天那個大黑點落下的方向尋去。
盧悅四人,不知道仇家找來,她的眼睛在辰時一刻,居然回復能看到了,“咦?你們昨天是沒睡好,還是不習慣?”蘇淡水三個人的眼睛里,都帶了一絲血絲。
“不習慣!”
“不太習慣!”
“不習慣!”
三個人異口同聲,互看一眼后,又微有好笑,“真希望你的眼睛能一直這樣,以后天黑了看不見,天亮了,它也亮了。”
這是管妮的衷心祝福。
“呵呵!”盧悅笑,“勸你別做夢了,我倒懷疑,今天能看到的時間,跟昨天是對應的。”昨天她也差不多辰時一刻用眼了,“如果一刻鐘后沒問題,那就是另外一種。”
昨天因為要對付陰尊,她把用眼的時間,大都推到了午時,不過清早收拾東西的時候,還是花了一刻鐘。
時間一點點過,飛淵盯著沙漏,發現果然是一刻鐘時,反而心定了。
“這時間挺好,早晨是精力最充沛的時候,等腿好了,以后每天早晨我背你走,下午你又能自己活動一段時間,然后我們再休息。”
大家東西帶得足,就算沒有破規符,流煙仙子那里有如意紅錦,也許可以從仙盟處,尋到憶埋之地的記載。
“那就這樣說定了。”蘇淡水因為有如意紅錦在,所以也不急,“你們兩個傷員先休息,我和妮兒出去轉轉。”
辟谷丹他們吃著沒事,但盧悅要補血…最好吃正常的東西。
蘇淡水有些后悔,她太沒經驗了,早知道應該多做點易保存的靈米餅。
二人一起出門,按昨天看到的大概方向一路走去。
兩個多時辰后,終是發現一片荒漠之地,滾滾黃沙,似乎了無盡頭。
“換個方向,多走點路也沒什么。”
管妮抓了一把沙子,“這里,或者就是那位前輩說的無水之地。”他們身上雖然沒有水,可是果露、靈酒什么的,卻有不少。
“要不然,我們就在這石林中等一等流煙仙子。”
“不等!”蘇淡水望著滾滾黃沙,“古雷宗的兩位前輩,都不知道怎么走出這里,更不要說現在的人了。”
他們的路,可能還有很多很多,全指望別人不現實。
“既然來了一趟,把這里都轉轉,也算一種修行。”
除了盧悅的東西不好弄外,她煉的辟谷丹,全是高階的,混個百多年完全沒問題。
“回去,明天我們再走另一方。”
蘇淡水發現一個問題,有她在的時候,管妮簡直一點腦子都不動了,“妮兒,這些事,以后該你考慮清楚才對吧?”
管妮笑,整個逍遙門,最讓她省心的,就是蘇師姐,“你考慮我考慮,不都一樣嘛?你要是也不想動腦子,扔給飛淵好了,我看他比我們還會操心。”
蘇淡水無語,“他?那就試試吧!”
回頭路,因為有記號比來時快多了,只是再快,她們回去的時候,盧悅能看見的時間,也過去了。
“就是如昨天一般,午時到申初。”
飛淵笑咪咪地,“二位師姐,你們探得如何了?”
“那邊的路不通,黃沙地。明天,我們轉另一方。”
只是,蘇淡水的愿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第二天,石林中,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而且落到手上,有種莫名的寒意。
按理說,有雨又不是沙地,應該有草植生長的,可是昨天,她和管妮走了那么久,愣是一棵草都沒發現,那現在的雨,一定有問題。
她們在帳篷里一步沒邁,可正在往這邊趕的殷智一行人,卻不知道這點。
沒有衣服穿的山槐五個,抖抖嗖嗖,居然此起彼伏地打起了噴嚏。
這種事,是域外饞風族人從來沒經歷過的,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刨個洞,擠一起。
“殷智長老,這天氣你也看到了,我們這樣走肯定不行。”
無洃跟他們商量,“這地方詭異的很,我們雖是無形之體,可也有了人族對寒暑冷暖的感覺,沒衣服,根本頂不住。”
“那你的意思是…”
無洃的眼睛,在他們身上轉,這些天蝠的法衣,全都是兩層的,憑什么,他們有衣穿,而他的人,卻要光著腚?
“大家是盟友,有難同當有福同享,讓他們幾個,省點衣服下來吧!”
“…”殷智沒想到,他的臉皮這么厚,“呵呵,衣服我倒覺得不必,看到外面的草葉嗎?實在頂不住,你們可以學人族,編衣服啊!”
無洃和康海一齊沉了臉,“前輩,我族大人,還帶著一眾兄弟,助你們截殺人族修士,您這般…,有違彼此的道義吧?”
康海聲音極淡,“學人族編衣服可以,但不是我們一家學。這里天氣詭異,誰知道有沒極寒之時?所以,在下覺得,我們要同舟共濟,您分我們五件能穿外面的衣服,我們幫忙,再多編一點暖和的。”
殷智聽到他語氣中的威脅之意。
贏四說,這個康海才是他要防的人。
他盯他許久,發現這家伙沒一點退縮之意,似乎在說只要他不同意,他們就能跟他分道揚鑣。
這個損失,因為流煙六個人還未拿下,殷智覺得,他暫時損失不起。
“哈哈!大家是盟友嘛!”
殷智朝幾個手下揮揮手,“就這么說定了,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五件穿在法服里面的青衣,終于套到了山槐五個人身上,只是,這一下,抖抖嗖嗖的變成了十個。
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三天才放晴,飛淵換藥的時候,原先的青紫已經消了好些,走路已經能正常了。
“蘇師姐,我們一起吧!”
盧悅一時聯系不上谷令則,實在不想在帳篷里呆著,“我們把石刺林繞一圈,畫好方位,也免流煙仙子將來用如意紅錦送地圖,也找不到地。”
“…那好吧!”絕地總要大家一起探,蘇淡水微一沉吟,便同意了,“收拾東西,現在就走。”
數百里外,幾只小獸在林中狂奔,似乎被什么東西追得逃命一般,正漸漸靠近石刺林方向。
殷智一行十六人,因為太陽帶來的溫暖,一齊把那天凍得瑟瑟發抖的事忘了,還按著即定方向,往石刺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