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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去而復返

  當然,秦簡喝這口茶水,也并沒有拖延多長時間。他喝完之后,放下茶碗,就回答了秦含真:“祖父下葬后,母親就病倒了。那時候也請過太醫,只是太醫診不出來她有什么病癥,只道可能是累著了。后來又換了一位太醫,也是同樣的說辭,甚至還有些懷疑母親是裝病的意思。可母親就是覺得身上沒力氣,一站起來就頭暈,根本沒法出門。她并沒有裝病的理由吧?也不知是不是那太醫無能,診不出所以然來,才這般冤枉人!”

  秦簡看起來挺氣憤的,余心蘭在一旁微笑著補充:“他那時候很不客氣地把那位太醫請出門去了,在家里抱怨,說是那些勢利小人見他們家如今在孝期,好象有些落魄了,便看不起人。我便跟他說,就算有人會勢利地瞧不起我們家,也輪不到一個小小的太醫給我們臉色瞧,多半是那太醫真不知道母親得了什么病證吧?如今太醫院里,也不是人人都醫術精湛的,還有些太醫并非無能,只是膽小怕事,未必敢說實話,敢下重藥罷了。甚至還有些品行不端的太醫,因為懾于病人家中的權勢,故意順著病人家里人的意思,胡編亂造病因,胡亂開方下藥的。咱們家前后請來的兩位太醫,只是診不出病癥罷了,好歹沒有胡說。他這才罷了,過后卻不肯再請太醫上門來了,說是太醫院的人都信不過,還不如外頭的大夫可靠。”

  秦含真聽得好笑。秦簡是他們這一輩兄弟姐妹中的老大,近年來越發成了長輩們眼中聰明懂事又穩重的典型代表,沒想到還會有這么中二的時候。

  秦簡不自在地咳了兩聲,板著臉繼續說:“后來我便為母親請了一位在京中頗有盛名的積年老大夫。他說母親這是積勞成疾,因接連兩場喪事累得狠了,把陳年病根兒給引了出來,需得好生靜養上幾年,才能真正有起色。母親吃了那大夫的藥,確實覺得好些,只是仍舊沒什么力氣,恐怕得養上幾年,才能真正見成效。我想著,就算換了別的大夫,恐怕也是這樣。橫豎母親辛苦了這么多年,原也該好好歇一歇的,就這么著吧。家里的事,我與心蘭都能應付得來,就不必勞累父母了。”

  秦含真點頭道:“既然這位大夫開的藥,二伯娘吃著覺得好,那就先吃著。家里繼續打聽可靠的好大夫去,若是什么時候需要了,也隨時有人頂上。這府里的事,憑你們夫妻倆,足夠應付得來了,只是應付歸應付,你們也要注意保養身體,不要累著了自己。二伯娘這病既然是因積勞成疾而來,你們就得吸取教訓才是。如今不愛惜身體,等年紀大了,可就吃不消了。嫂子不必說,如今身孕才剛滿三個月呢,還沒到可以掉以輕心的地步,需得小心養胎才行。還有大堂哥你也是…”

  秦含真轉向秦簡:“我看你如今的模樣,比大伯祖父剛去世的時候,還要瘦上一圈,連下巴都尖了,又有黑眼圈。你可別跟我說,這不是累出來的。你都知道要勸說嫂子保重身體,是不是也該注意一下自己的呢?”

  余心蘭十分認真地點頭附和,雙眼盈盈看向秦簡,看得人心生不忍。

  秦簡不由得低下頭去:“是我錯了。我總覺得祖父祖母都去世了,父親承受著喪親之痛,我做兒子的需得多做些什么,才能為他分憂。一不小心,就疏忽了自己的身體。不過我如今已經沒什么事需要忙碌了,慢慢也會休養回來的。你們不必擔心。若是我再有不注意的地方,你們就提醒我,多少次都行。”

  秦含真與趙陌都道:“我們一定會提醒你!”余心蘭則拉著秦簡的手,嘴里不說話,但意思已經清楚地表達出來了。

  秦簡含笑與妻子對視,又看得秦含真與趙陌,只覺得心中溫暖。

  秦含真與趙陌來給秦簡賀壽,整個過程都十分低調,送了壽禮,又陪著吃了茶和點心,便準備要起身告辭了。此時已經過了午時,余心蘭如今養成了每天中午打個盹的習慣,秦簡送了妻子進臥室安頓好,方出來送客。

  離開福貴居的路上,秦含真順嘴問起了秦簡:“那個逃走的通房,有消息沒有?”

  秦簡道:“昨兒有人打聽到一則消息,道是懷柔縣某處懸崖下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尸,身旁散落了一些古玩首飾,看起來象是路遇盜匪,被逼得掉到了崖下身亡。聽起來有些象是逃走的紅香,我已打發人去認尸了。若果然是她,把失物帶回來就是。祖父之死,紅香有錯,也拿命償了,我無意再去追究她的家人親友。但若那女尸不是她,我少不得還得繼續讓人尋找。她偷走的東西里頭,有我們秦家祖傳之物,是絕對不能就這么落入肖小手中的。”

  秦含真點點頭,嘆道:“其實她逃什么呢?我們秦家又不是窮兇極惡之輩。她要是老老實實,在出事后就把事情報給府中的管事,讓管事們盡快請醫,那無論大伯祖父能不能救得回來,她也不需要為此償命。誰不知道大伯祖父是個荒唐之人?幾個侍妾通房,都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又沒人逼著他吃藥…玩樂。”她用了一個稍稍委婉一點的說辭,形容秦松臨終前的行為。

  秦簡扯了扯嘴角:“可她就是逃了,不但逃了,還卷了財物,實在是…太大膽了!”

  他看起來似乎不大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秦含真便不多言了。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承恩侯府的前院,車馬棚那邊,也早把肅河郡王府的馬車套好拉了出來,以備秦含真與趙陌夫妻隨時上車。

  秦含真向秦簡告辭,自行上車。趙陌隨后跟上。馬車出了府門,沒走幾步就進了永嘉侯府,他們又在二門前下了車。

  秦含真抱怨道:“要不是考慮到今日承恩侯府一行,是需要在外人面前進行,免得外人以為我們不跟大堂哥他們來往的話,我真不想這么費事。在別院后門走幾步路就能到了,如今卻又要坐馬車,又要下馬車的。”

  趙陌笑道:“做戲罷了。十天里頭,有一兩回這么折騰就完事了。平日里你愛怎么走都行。”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我忽然想起忘了問簡哥兒一件事。高陽縣縣令之位,如今雖然輪不到他坐了,但若是他有相熟又可靠的同年愿意的話,倒比外頭不知根底的人強些。我避免了一個麻煩,他也能趁機落下一個大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秦含真聽了便道:“那你回去問他好了。這事兒還得盡快決定,別再拖了。”

  趙陌應了,笑著送她進二門:“我自個兒走小路從花園后門過去,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先替我去給長輩們告個罪,就說我要與簡哥兒聊些外頭的事,馬上就會過來的。”

  秦含真揮揮手:“去吧去吧,你幾乎天天過來,哪位長輩還在乎你缺席這一小會兒呀?”

  趙陌笑著告別了妻子,轉身去了花園。他連阿壽和阿興都沒帶,是自個兒獨自過去的。

  秦簡本來已經回到了福貴居前院的小書房里,打算要閉目養一會兒神的,見趙陌去而復返,還有些吃驚:“怎么了?難不成是落下了什么東西?怎么不打發個人來取呢?”

  趙陌掃視了小書房一眼:“讓其他人下去,我有正事要問你。”

  秦簡訝然,但還是照做了,還把趙陌引到了書房內部的隔間,這里相對更隱蔽一些,也是談話的好去處。

  他問趙陌:“出什么事了?莫非是外頭有什么不利于我們家的傳聞?”

  趙陌搖頭道:“為何你會覺得,外頭會有不利于承恩侯府的傳聞?”

  秦簡不由得一窒,隨即笑道:“若非如此,你這么鄭重其事地來與我密談做什么?我一個守孝在家的光頭進士,難不成還能參與什么朝廷大事?”

  趙陌淡淡地說:“我來找你,不為別的,方才含真問起你母親的病情,還有那紅香之事,你都一副不自在的樣子,分明就是在哄她。到底實情如何?你為何要騙含真?”

  秦簡目光微閃,轉過頭去:“你在胡說些什么?好好的我哄騙三妹妹做什么?是你多心了吧?三妹妹都沒疑我。”

  趙陌冷笑:“含真信你,自不會疑你,可我跟你相熟多年,還能不知道你的性子?你根本就是在撒謊!到底出了什么事?含真為人品性,你是清楚的,你卻連她都瞞了,絕不會是小事吧?”

  秦簡還想再辯駁,趙陌卻搶先道:“你可以試著來哄我。但若我真心想查你,手下有的是人手,皇城密諜司里的人,我也調動得了。但若真把事情鬧到那一步,我可不敢擔保,消息不會外泄!”

  秦簡愕然,隨即便有些氣惱:“你用得著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么?!”

  趙陌哂道:“那也得看是什么事。當初是含真覺得令祖父去世的情形處處可疑,才把心頭疑惑告知于你。雖然后來你已經打消了她的疑慮,但若是還有必要繼續哄騙她,那定是事實真相不能告知于人,連她都必須隱瞞。你既然能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只怕真相定然十分不堪,會牽連你全家。我需得小心,你的隱瞞是否足夠周全?可別有朝一日事泄,牽連到了永嘉侯府與我們家才好!”

  秦簡頓時啞口無言。

大熊貓文學    秦樓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