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柏的要求令秦含真與牛氏同樣驚訝不已,但他似乎并不想多加解釋。秦含真心癢癢的很想進屋去問一聲為什么?但又怕暴露出自己在偷聽的事實,會被祖父祖母責備,只能強行按捺住心頭的沖動。
牛氏素來對丈夫都是十分信服的,盡管心中滿是疑惑,但秦柏不愿多說,她也就不去追問了,猶豫地答應下來,便決定明日就去松風堂尋許氏說話。
接著他們就開始討論起該派哪一位嬤嬤去大同為好。牛氏覺得盧嬤嬤為人細心,做事周全,待人又和氣,還很會照料孩子,讓她帶一房家人去大同就好。最重要的是,牛氏認為盧嬤嬤人比較聰明,三房這邊的下人,有誰膽敢在她面前耍小心機的,就沒一個能逃過她的法眼。秦安那邊,金環品性未明,何氏也是個難纏的,需得有一位眼明心亮的人去掌事才好。
秦柏點頭:“也好,盧嬤嬤是內務府出來的,讓人去問一聲,看她是否曾經做過女官?若是身上有品階,日后在大同那邊幫忙打理內務,與人禮尚往來,也不至于太過失禮。”
接下來的話,秦含真就覺得沒必要聽下去了。院門口那邊也傳來了動靜,去取晚飯的丫頭們回來了。她連忙退后幾步,躲到窗的另一頭,然后直接腰身,裝作剛剛走回來的樣子,笑嘻嘻地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祖父,祖母,我能進來了嗎?”
吃過晚飯,秦含真回了明月塢。她私下告訴青杏:“你擔心的事兒,我已經跟祖母說了,她心里有數的。”
青杏已經聽到了風聲,笑道:“是,有盧嬤嬤在那邊坐鎮,即使那金環是九尾狐貍轉世,也成不了氣候!”
夏青捧著茶盤走了過來,給秦含真端上一杯熱茶:“姑娘,二姑娘從盛意居回來后,好象有些沮喪。四姑娘方才過去安慰她了,也不見效。不知怎的,四姑娘反而哭起來了。”
秦含真訝然,忙起身過去正屋問是怎么回事。
還能是怎么回事?秦錦華去求母親姚氏,想把秦錦春留下來給自己做伴,姐妹倆在分家后繼續在一塊兒上學,最好是秦錦春直接住進明月塢來,就象現在這樣,不隨二房的人搬走。
姚氏怎么可能會答應?她雖然疼女兒,但心里還是明白,婆婆這回是鐵了心要把二房徹底從承恩侯府趕出去,出一出這近三十年來所受的氣。秦錦春是二房的孫女兒,她留下來了,以什么名義?貿然去跟二房的人提,還不知道二房會提什么荒唐條件呢。再說,秦錦春眼下瞧著還是個懂事孩子,但畢竟只有七歲,日后會長成什么性情,還是未知之數。姚氏覺得,女兒若缺少玩伴,有秦含真也就夠了,這才是真正能信得過又值得親近的好姐妹呢。若覺得秦含真一個人不夠,那就給女兒多添幾個小丫頭做玩伴好了,或者讓她多與姚家的表姐妹們來往也行。
秦錦華很難過,她一向習慣了母親對自己有求必應,沒想到這回就碰了壁。她還覺得臉上有些下不來,畢竟她在秦錦春面前是打了包票的,結果如今卻沒能做成,太丟臉了。
她回了明月塢就一直窩在屋里不肯見人,丫頭們關心她,去問她怎么了,她還想發脾氣,急得描夏她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樣的事自然瞞不住暫住東廂的秦錦春。她弄清楚事情起因后,跑去安慰秦錦華,覺得很愧疚:“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三個房頭分家是大事,怎么會聽我們這樣的孩子胡鬧?好姐姐,你就別生氣了,要是為了我,跟二嬸鬧起了脾氣,叫我如何過意得去?”說完她就哭了起來。這回輪到秦錦華慌了,忙忙拋開自己的那點小情緒,反過來去安慰堂妹。
秦含真到了正屋,聽描夏她們說清楚是怎么回事后,笑著對秦錦華與秦錦春道:“你們還真是要好,從前倒不覺得你們這般親近。四妹妹才搬過來幾日?你倆就跟親姐妹一樣了,倒顯得我和你們不是一國的。”
秦錦華嗔道:“你就會在這里說些怪話,還不趕緊幫我想想辦法?四妹妹留在家里,你不是也贊成?如今母親不肯答應,那怎么辦呢?”
秦含真說:“你先別急,最要緊的是別為了這件事跟二伯母吵起來,那只會讓二伯母更生氣,對四妹妹更沒好處。分家不是一日半日能辦成的,二房就算分了家要搬出去,也得先尋好了宅子,打掃整理過,再挑個吉日,才會搬走。我看這沒半年功夫都辦不了。半年后,才過完年,天兒正冷呢,搬家太不方便了。等明兒春暖花開的時節,說不定天氣又略嫌潮濕,二房覺得不是合適的時間。再往后,天兒就該變熱了…”
秦錦春打斷了她的話:“照你這么說,我祖母和父親母親豈不是一年都搬不出去?”
秦含真笑道:“誰知道呢?我只曉得這事兒不必著急。二姐姐一次說服不了二伯母,那就以后尋個她心情好的時候再去勸,也可以從大堂哥,甚至是二伯父那邊下功夫。要是連大伯祖母、二伯父他們都點頭了,二伯母又怎會拒絕呢?”
秦錦華眼中一亮:“這話有理。”她拉著秦錦春的手道,“平日你與我一起到松風堂去,祖母挺喜歡你的,總說你懂事,心寬,是個生來有福氣的女孩兒。我們去求一求祖母,她一定會答應的!”
秦錦春有些猶豫,秦含真笑笑說:“私下求一求也沒關系,別鬧得合府上下都知道就行了。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要跟著你的家人一塊兒搬走罷了。”
秦錦春想想也是,便笑著答應了。
這事兒暫時便算是過去了。倒是第二天一大早,秦含真她們剛吃過早飯,正要去上學呢,秦簡就找了過來。他聽說了昨兒夜里妹妹與母親生了一場氣,有些不放心,過來看看秦錦華。
秦錦華有些不好意思:“沒事,當時有些沮喪,但三妹妹四妹妹勸了我,我就不再難過了。倒是母親那兒,我昨兒脾氣上來,說話有些沖了,很是無禮。回頭下了課,我得去向她請罪才是。”
秦簡見她表情一點兒都不勉強,便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笑道:“母親最是疼你了,你還不知道么?只要你高興,便是不去請這個罪也沒關系。”
秦錦華搖頭:“正因為母親疼我,我才不能忘了禮數呢。等下了課我就過去。”
秦簡笑著陪妹妹聊了幾句,又去見秦錦春與秦含真,向她們道了謝。秦錦春正色道:“大哥哥為什么要向我道謝?二姐姐是為了我才跟二嬸生氣,這卻是我的不是了。本應該是我向你賠不是才對。”
秦簡笑著擺手:“不是這么說的。”又轉向秦含真,“三妹妹,昨兒廣路出門,聽說很晚才回家,外頭都快宵禁了。你可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秦含真還真不知道:“不清楚,不過他出門前,我祖父是見過他的。”
那應該沒事了?秦簡想了想:“我今兒起得早,怕擾了廣路睡眠,沒見他就去盛意居了,一會兒我還得去上學,要到下午才回來呢,也不知幾時才能見到廣路。你若是看到他,就幫我捎一句話,讓他這幾日暫時別出門,外頭恐怕有些亂。”
秦含真忙問:“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堂哥你可以出門上學,倒說趙表哥最好別出門?”
秦簡猶豫了一下,才道:“說了你可能也不明白。昨兒外頭出了點事,好象有傳聞說,廣路的二叔觸犯了國法,遼王卻試圖包庇兒子,在人證物證上做手腳,還想嫁禍給旁人。這事兒是真是假還不知道,但已經有御史聽聞了,今兒說不定就要在早朝上鬧起來。這種事是宗室事務,說來與咱們家不相干,但廣路是遼王的孫子,前不久才在遼王府住過。萬一遇上沒眼色的家伙,跑來找他問東問西的,也是個麻煩事兒。”
秦含真聽得心下一驚,忙問:“這種傳聞是怎么出來的?”雖然趙陌提過一嘴,說趙碩不忿遼王偏袒次子,又不想受蜀王府威脅,極有可能會另尋渠道泄露趙砡犯法的事實,但這才兩天不到的功夫,趙碩的行動幾時變得這么有效率起來?還是說,這背后是王家在指使?
秦簡哪里回答得了她的問題?他在京城也算是周游廣闊,認得許多宗室、皇親、勛貴家的子弟,消息還算靈通。但要說起那消息是從何而來,那得花時間去調查。他是才聽說了一點風聲,自己還品不出什么滋味來呢,原也沒太放在心上,因瞧見秦含真,才順嘴提了一提。
秦含真謝過秦簡,心里盤算了一下,就讓兩位堂姐妹們先去花園,自己卻匆匆寫了一封信,密密封起,命青杏立刻送到清風館去,務必要交到趙陌手中。反正趙陌即使早上要出門,也會先去一趟清風館。與其讓青杏去燕歸來找他,引得他人注目,倒不如直接到清風館等人好了。
秦含真上完課,回到清風館的時候,秦柏與趙陌都坐在書房里,面色有些凝重。
秦含真忙上前去問:“我的信趙表哥可瞧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趙陌起身迎她:“已經命人去打聽過了。”他頓了一頓,面露幾分疑惑,“這不是我父親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