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兄妹等人在承恩侯府并沒有逗留太久,吃過午飯后,他們剛喝了幾口茶,聊兩句家常,許家大夫人就打發人來接他們回去了。
許嶸看起來十分震驚:“這么快就要回去?為什么呀?我們跟姑祖母說好了,今兒要在這府里玩上半天,等吃過晚飯才回家的!”
許嵐撲哧一聲笑道:“二哥最貪玩兒了,你既然舍不得走,不如就留下來玩到晚上再回去好了,我和大哥大姐先回去如何?”
許嶸雙眼一亮:“好主意!就這么辦!這回姑祖母這里有什么好東西,可再沒人跟我搶了。”
許嵐嗔了他一眼。
許家來接人的婆子含笑道:“哥兒姐兒別胡鬧了,叫夫人知道你們在姑太太這里胡說,定要生氣的。”她轉向許氏,“我們夫人叫小的向姑太太賠禮,實在是不得已,舅老爺一家馬上就要到我們府里去了,哥兒姐兒們總要去拜見舅舅舅母的。”
許氏挑了挑眉:“哦?大節下的,舅老爺怎么偏在今兒過府呢?先前在什剎海的時候,我可沒聽孩子們提起過。”
那婆子賠笑:“是早上哥兒姐兒們出了門,舅老爺才派人來了信,因此哥兒姐兒們并不知情。”
許氏淡淡地說:“既如此,那就讓他們回去吧,路上小心侍候著。其實你們夫人也是太費心了,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打發人來跟我說一聲,難道我還會不派人備車,把孩子送回去不成?非要她巴巴兒地從家里派人派車過來。”
婆子滿臉賠笑,一句話不敢說。許氏也懶得與她多言,囑咐了許崢等人幾句,便讓姚氏與秦簡送他們兄妹出門了。
客人一走,枯榮堂中的氣氛好象就有些不太好。許氏不知是不是犯了困,很快就扶著丫頭回松風堂去了,姚氏、閔氏等人還要收拾善后,小輩們各自回房休息,三房的秦含真等人也自行返回清風館。
梓哥兒早早打起了瞌睡,牛氏忙叫乳母抱他回房睡覺去了。她與秦柏才在正屋中坐下,秦平就向父母回稟:“早上在什剎海的時候,皇上特地召兒子過去說話,吩咐兒子去辦一件事。趁著如今天色還早,兒子先去把事情辦了,若是一切順利,晚上再回來陪父親、母親用飯。”
牛氏驚訝:“皇上吩咐你去辦什么事呀?先前怎么也沒聽見你提起?”秦平笑笑,并未回答。
秦柏知道規矩,便道:“既然皇上吩咐了,你就去,記得用心辦事,萬事都要謹慎,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信任。”
秦平答應著,回屋去換了一身衣裳,就帶著兩個隨從出門去了。他如今手下也算是有了人手,跑腿、傳話、護衛等工作都有人做,比先前可要方便得多。
秦平一走,秦柏便對牛氏說:“平哥如今在御前,為皇上辦事的時候多著呢,咱們不必多問。有些事他若能說,我們不問,他也會告訴我們。但若是遇上不能說的事,你問了也是無用,追問得多了,反而容易給兒子惹禍。”
牛氏嚇了一跳,忙說:“以后我再不問了,方才其實也不是有心要打聽什么,不過是隨口一句罷了。”
秦柏自然知道妻子只是隨口問一句,兒子要出門去做事,作為父母問一句也是常事。但秦平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家里行事自然也會變得不同。牛氏以后難免要適應許多新規矩了。
秦平的事說完了,牛氏笑著談起了許家的四兄妹:“瞧著都是好模樣,無論男孩兒女孩兒,都長得水靈靈的,說話行事都透著大方和氣,斯文有理。雖說許家的家風有些那啥,但教孩子還是不錯的。”
秦柏淡淡一笑:“母親當年也覺得他家家教不錯。”只是世上有許多事,是無法預料到的。
秦含真插嘴問:“方才許家派人來接他們兄妹四個,瞧著大伯祖母好象有些不大高興,為什么呀?”
秦柏笑了笑:“你大伯祖母是在什剎海遇見了四個孩子,只打發了人回許家說一聲,就直接把他們帶回家里做客了。這在往日是常事,聽說許家的幾個孩子從前也常到這府里來。所謂舅老爺一家來訪之事,多半是沒有的。誰家親戚要全家上門拜訪,不是提前送帖子來的呢?許崢兄妹幾人都是知禮的,若早知道舅老爺要上門,就不會跟著你伯祖母到咱們家來了,還答應了要玩上大半日。許大夫人也不知何故,急著要把幾個孩子叫回去,多少有些下了你大伯祖母的臉面,她自然會不高興了。不過這是她們姑嫂之間的事,與咱們并不相干,你不必理會。”
牛氏撇嘴道:“論理,許家那位大夫人的脾氣可真不大好,那日咱們家擺宴席,她見了我也是愛搭不理的,好象她很高貴,不屑跟人說話似的。若我是從前的鄉下老婆子,就只當她跟二房那潑婦是一路貨色,嫌貧愛富,才會瞧不起我罷了。但如今我好歹也是永嘉侯夫人,她還要看不起人,還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能入她的狗眼了!”
秦柏啞然失笑,柔聲安撫她道:“許大夫人從來就是目下無塵的脾氣,京城里差不多人家的女眷,也沒幾個能入她的眼,私底下的議論就沒少過,各人都是心里有數的。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許二夫人不是跟你很投緣么?各人性情不同,有合得來的,你就多與她來往,合不來的,只要面上禮數盡到了,就沒必要多加理會了。咱們都是一把年紀了,以如今的身份,也無須巴結討好什么人,何必委屈了自己?”
牛氏頓時露出了笑容:“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其實我還真不太習慣跟那么多夫人太太們打交道。我也知道她們圍著我巴結,是看在咱們家如今的爵位上,還有看在皇上對你的寵信上。但巴結討好的話,聽一次兩次,心里會高興,總是聽著,耳朵就要起繭子了。都不是真心話,聽它做什么?看人臉色就更沒必要了。”
秦柏點頭:“正是這話。”
牛氏心情變得挺好的,又重新打量孫女兒幾眼:“桑姐兒這一身穿著倒好看,這衣裳還是頭一回上身吧?顏色不錯,清清爽爽的,夏天里看著就叫人舒心。”
秦含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猶豫地問:“今兒我算不算是跟許家兩位姐姐撞了衫?這個有忌諱不?雖然她們看起來好象挺高興的樣子,但平時要是遇到類似的情況,撞衫的人會不會不高興呀?”
她想起在現代社會,服裝大部分是工業化批量生產的,在公共場合跟人撞衫,都是件挺尷尬的事,更何況在現在這個年代,她們這種家世的女孩子,穿的都是私人專業訂制的服裝,會撞衫的可能性更小,遇上了會不會更尷尬?記得有些小說里,遇到這種事,好象那個身份尊貴些的就會很容易發脾氣,記恨另一個人…
秦柏笑道:“你跟許家兩個丫頭的衣裳只是有些相似,顏色相近罷了,也沒什么。如今京城里正時興這樣的衣裳顏色,若是出去赴宴,只怕十個女孩兒里頭,就有八個是穿青青綠綠的衣裳,撞上了也是常事,你不必在意。”
牛氏點頭:“就是,前兒宴席上,就有二三十個人穿著各種藍綠青色的衣裳,我還差點兒認錯了人呢!聽她們說,今兒夏天就時興這一種。”說起這個,她又嗔了丈夫一記,“都怪你,在米脂家里準備出門來京城的時候,你叫人給我們娘兒倆做了新衣裳,到了大同只是勉強還能穿,底下婆子們都說一定要重新做新衣,否則進京后沒法見人。等進了京,長房又說我們新做的衣裳不能見人,非要府里重新做幾身。我前兒宴席和今日去看龍舟賽,都是穿的這府里新做的衣裳,瞧著倒有七八個跟我穿一樣的料子,長房兩個侄媳婦私下里還議論,等回了家就要做新衣呢,免得總是跟人重了。你說這京城的習俗怎的這么古怪?我們今年還沒過完五個月,倒做了幾十身新衣裳了,也未免太費銀子了吧?!”
秦柏干笑,他哪里知道京城女眷們都時興穿什么款式的衣裳?他在米脂做的衣裳現在還能穿呢,無論是家常穿穿,還是出門時穿,都沒人說有什么不對呀?
秦含真看得好笑。祖父是中老年男子,只要不趕時髦,穿的衣裳完全可以十年不變款式,都不會有大礙。可祖母這樣的高門女眷,總要講究一下時尚的。米脂遠在西北,當地時興的衣裳款式,到了大同還勉強能湊合,到了京城就完全不夠用了,所以承恩侯府派出去的婆子們才堅持要給三房一家做新衣。可她們離開京城,已經是去年秋冬時節的事了,今年春夏之交回到京城,流行風尚肯定又換了一輪,因此三房進府后又要再做新衣。潮流就是這樣,如果非要講究,那就只能不停花錢了。但如果只是穿穿經典款,就沒必要這么講究。
秦含真笑著對牛氏說:“等咱們家搬到新宅子了,以后換季做新衣裳的事也是咱們自己做主,祖母就可以省點錢了。其實咱們家出門做客的時候不多,衣裳什么的,只要不失禮,不叫人笑話,就可以了,做得太多也是浪費。”
牛氏深以為然:“可不是么?這不是持家的道理。不過長房當家,我不好多說什么罷了。”
說起搬新家,牛氏又有話問了:“隔壁一直沒動靜,不說搬,也不說不搬,到底是個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