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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建議

  何氏哭聲一頓,驚愕地抬起頭來:“不能吧?他們怎會知道?不過是那老太婆胡亂嚼舌罷了。從前在他們家里,她也沒少罵我,不知罵得多難聽呢。”

  那婆子冷笑:“這位秦太太雖說粗俗了些,若不是奶奶留了把柄在她手上,她也不會罵得這么難聽。仔細想想,她罵的那些話雖不堪,卻并沒有胡編亂造,反倒是句句有深意,就連奶奶和你哥哥上回找的那群士兵,與牛家梁哨所一事有關,他們都知道了。想必這秦家與京城承恩侯府有些淵緣,他們從京城聽說了什么。而秦太太旁的不提,只拿姑娘姓不姓陳一事來說話,定是知道了奶奶在臨縣時的舊事。奶奶上回不是說,秦家姻親家的女孩兒拿你的舊事與姑娘的身世說嘴么?想來是那話已經傳到秦家人耳朵里去了。”

  何氏心下越發慌張:“那怎么辦?他們一定會跟二爺說的!到時候我…我…”

  “急什么?”那婆子不以為然地瞥了她一眼,“奶奶腹中已經有了秦二爺的骨肉,即便秦二爺真要奉父母之命,將奶奶休了,有這么一個護身符在,奶奶也不會被趕出秦家門去的。秦家子嗣單薄,不會舍棄自家的骨肉。奶奶別瞧秦老爺秦太太在你面前威風得很,他們若是真能狠得下心,也就不必看在梓哥兒的面上,一再輕饒了奶奶了。”

  何氏摸摸自己的小腹,心中安定了些,只是心情免不了有些復雜。

  她如今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從米脂回到大同后,她休養身體期間,聽說了一些不大好的消息,就立刻開始策劃著要懷上這個孩子。功夫不負有心人,她也成功了。有了這個孩子,再加上梓哥兒,她在秦家的地位就更穩當了。晉王府的風暴,應該吹不到她身上。可是…這也意味著她今后的路會更加艱難,原本懷抱的美夢,還不知會不會有實現的一天…

  何氏出了一會兒神,就打起了精神,開始向那婆子請教:“金嬤嬤,我方才都糊涂了,秦家怎會跟承恩侯府扯上關系的?兩家雖然同姓秦,但我從沒聽說過他們是一家呀?二爺肯定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絕不會瞞著我!”

  金嬤嬤想了想,道:“承恩侯府的那個管事,方才稱呼秦老爺與秦太太為三老爺、三太太。這讓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在王府時曾聽說過一些承恩侯府秦家的傳聞。承恩侯這一輩,同父所出的親手足一共是四個人。除了已故的皇后娘娘外,還有一位庶出的兄弟,早在當年侯府蒙難時,就死在牢中了。另外還有一位繼室所出的幼弟,隨父兄流放西北,卻沒聽說過他回京的消息。有傳聞說他與老侯爺一道死在西北了,也有人說他沒死,只是與家人失散了,還有說他被美色所迷,拋家棄業,在西北落了戶,連回京看皇后娘娘最后一眼都不肯。這種種傳聞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的。京城中人早已當他是死了。若不是我們王爺年少時,也曾與承恩侯的這位幼弟相熟,王府中人也不會知道他這些傳聞。”

  何氏訝然:“這么說,我公公就是承恩侯的這個幼弟了?他可沒死,人也明白得很,在西北有家有業的,怎么也不跟京城聯系呢?就算是要在此安家,也犯不著跟承恩侯府斷了來往呀!”

  說得她都心疼了,若是有承恩侯府這一層關系,秦安想要升官,也不會那么艱難了。虧得她想盡辦法四處打點,還托了晉王妃的關系,才勉強讓秦安做到百戶。秦老先生明明有好親戚,通天的人脈,怎么就不知道為自家兒子出點力?!

  看著何氏面露怨忿,金嬤嬤淡淡地道:“內情如何,我也不知,只是早年聽王爺王妃私下議論過,說承恩侯脾氣性情都不好,與弟妹關系不睦。秦老爺三十年都不肯回京,想來與承恩侯之間確實有些不和吧?但如今承恩侯既然打發了人去米脂尋弟弟一家,秦老爺也肯用他派來的人侍候,兄弟倆多半是和好了。興許秦老爺見過二爺后,便要上京探親去了,日后遷回京城,享受侯府的榮華富貴,也是理所當然。”

  何氏聽得雙眼一亮。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她的富貴榮華夢…

  她一時又走了神,金嬤嬤瞧見,不由得重重冷哼一聲:“奶奶別嫌老奴多嘴,奶奶往后在秦老爺秦太太面前,還是老實些的好。如今人家有靠山了,不象從前,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教書先生,二爺又是孝子。秦老爺秦太太若真要發作奶奶,奶奶也無法抵擋。奶奶腹中的孩兒雖說能暫護你一時,可等他生下來了,這護身符也就失去效用了。以承恩侯府秦家的門第,想要給侄子娶個出身官宦人家、才貌俱佳的妻子,也不是什么難事。即使前頭有兩個孩子在,當作是娶填房,也依然有的是官家千金上趕著想嫁進秦家來。奶奶如何能與真正的官家千金相比?到時候,就連這秦二奶奶的名頭,也要丟了。”

  何氏頓時又白了一張臉。她是絕不能離開秦家的,離開了這里,她還能去哪兒?若是從前,還有一個念想,但如今那個念想已成了泡影,她若真的跟了那個男人,有善妒不能容人的正室在,她與女兒怕是連命都保不住,更何況他眼下也保不住原本滔天的富貴了…

  想起這個,何氏就忍不住怨起了金嬤嬤:“說來都怪你們!當年我苦苦相求,你們就是不肯幫我!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會嫁給二爺,如今泥足深陷,脫身不得。你們就算是怕我礙了你們世子的大好前程,也不能對你們世子的親骨肉置之不理吧?我生下章姐兒,這么多年來,你們不聞不問,若不是你們世子至今沒生出一兒半女,只有章姐兒一個親骨肉,你們還不肯理會我們母女呢!但凡你們早照應我一日,照我的意思把陳家給解決了,他們又怎會走漏消息,到處壞我的名聲?沒有這事兒,我也不會不容于秦家。現在再把人滅口,也沒有用了,閑話早就傳開。若是傳到大同來,章姐兒日后要如何嫁人?!”

  金嬤嬤不以為然地說:“姑娘的婚事,自有王妃做主。奶奶操什么心?奶奶也別怨我們當年如何,世子爺當年前程似錦,王妃正盼著他能青云直上呢,怎會讓你一個有私心沒見識的小女子壞了前程?況且,有王府庇護,你母親哥哥都得了安置,你也該心滿意足了,還怨個什么勁兒?眼下王妃與世子受困一時,總有脫困的一天。你受了王妃與世子的大恩,就該奮身相報,好生將姑娘教養長大,旁的倒在其次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想法子留在秦家。秦家如今不比以往,有承恩侯府這層關系,奶奶與姑娘日后的前程也能更好,說不定還能反過來幫上王妃與世子的忙呢。為了日后,不拘什么法子,只要管用,奶奶都要用上。”

  何氏怔了怔:“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金嬤嬤瞥了她一眼:“奶奶沒聽明白么?那什么馬賊,什么流言,什么私逃等亂七八糟的事,都是罪證確鑿的。還有,奶奶沒把大爺的信交到秦老爺秦太太手上,還對秦二爺撒謊說已經交了。如今京城來人,這事兒也遲早瞞不住。奶奶應該早點想好理由,應付過去。必要的時候,尋個替罪羊就是。”

  何氏愣住了:“替罪羊?你指的是誰?”

  在何氏與金嬤嬤說話的時候,前院正廳中,秦老先生與牛氏也在說話。他們旅途勞累,坐下來后,沖著何氏發了一通火,心氣兒都順了許多,接著就感覺到了疲倦。

  執事嬤嬤已經在附近街區找到了一處出租的兩進小院,付了租金,將閑置的男女仆婦與馬車行李都拖了過去。秦老先生、牛氏與秦含真身邊近身侍候的人,則留下來等候使喚。虎嬤嬤打發了灶上的婆子去做飯,在飯好之前,秦老先生與牛氏都想要休息休息,便叫上了秦含真。

  秦含真卻搖頭說:“我沒什么事,想要坐在這里等二叔回來。”她適應了長途馬車旅行后,就沒再感到明顯的不適了。此時她雖然也覺得挺累,但更想第一時間見到那位二叔,弄清楚他的想法與立場。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都做過些什么?是不是依然堅持要護著她?秦含真非常想要弄清楚這一點。

  牛氏見拗不過她,只得由得孫女兒去了,留下張媽照看,門口又有渾哥兒等著聽差。夫妻倆這才相扶著去了后頭內院休息,又紅夏青兩個去整理秦含真要住的屋子。吳少英見狀,索性留下來陪秦含真。他因不放心老師一家,已打算在秦安家中住下,自有小廝帶了他的行李,送到客房安頓。

  正廳中一時眾人四散,秦含真也不想叫人圍觀,就把二房的下人都給趕出去了。張媽坐在門口處,與渾哥說話。秦含真自行尋張小杌子坐了,與吳少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吳少英正與秦含真說起一件怪事:“方才送你弟弟過來的那個婆子,瞧著有些不凡,似乎不是尋常人家的仆婦那么簡單。”

  秦含真方才的注意力都在章姐兒與梓哥兒身上,對他們身后的婆子,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有多加留意,便有些好奇:“那婆子有什么不凡之處?”

  吳少英笑笑:“我在京城住了幾年,先前一路上,也沒少見官宦人家的下人。依我說,承恩侯府的管事與嬤嬤們,行事作派、言行舉止,就與尋常官宦人家不同。這是公侯門第的不凡之處。相比之下,何氏那點所謂的官宦人家作派,不過是照貓畫虎罷了,只能哄哄沒見識的俗人。可是方才那婆子,瞧著那通身的氣派,竟一點都不輸給侯府的兩位執事嬤嬤。你二叔家里,怎會有這樣的人?”

  秦含真聽著也覺得疑惑,正想要再說些什么,卻忽然聽得門口一陣喧嘩。她與吳少英對視一眼,忙站起身來。

  秦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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