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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害怕

  清水感情戲,可跳訂3

  季清菱本來坐在交椅上同松節說話,此時見得人來,慢慢地站起身來,也不往前相迎,也不說話,心中也說不上什么滋味,只抬頭看著他。

  兩人半年未見,眼下當中還隔著足足一丈的距離,只互相對望著,可屋中的氛圍卻甚是奇怪,好似下一刻就要變成冰窖,又好似馬上就要燒起來一般。

  并不需要任何人交代,松節、秋月、秋露等人已是自覺地退得出去。

  季清菱本來許多話要問,許多話想說,此時張口,卻只得一句,道:“五哥,我帶了潭州的糧秣過來…”

  屋內昏昏暗暗的。

  顧延章行到她跟前,低聲應道:“我已是知道了。”

  他只回了這一句,語氣還有些冷淡,再無其余話。

  季清菱心中那兩分的委屈,頓時便如野火燎原一般,呼呼地燒了起來。

  她甚是難過,只把眼眶中的淚憋了回去,強忍著問道:“五哥吃了晚飯未曾?”

  顧延章沒有回話,拖過旁邊的一張椅子,與季清菱面對面坐了,低頭問道:“清菱,你今次來,先生、師娘曉不曉得?”

  季清菱點了點頭,復又搖了搖頭,道:“我叫柳姐姐給師娘帶了書信…”

  油燈忽明忽暗,顧延章的臉也被映得明明暗暗,上頭莫說半分柔情,便連一點笑意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屋中氛圍郁郁沉沉的。

  顧延章的聲音好像有些疲憊,又好像有些發澀,問道:“你的膽子是什么做的?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曉不曉得廣南究竟有多亂?”

  季清菱捏著拳頭,偏過頭,不去看他。

  顧延章復又道:“交趾十三萬兵,一路連克十余個寨、縣,欽州、廉州被屠數萬人,廣南路上盡是難民,說不得也有散兵,你是鐵做的,還是銅做的,刀劍是長眼的嗎?你生地這樣好看,便能叫他不傷你?你身邊有多少護衛?誰給你生的膽子去潭州?誰又給你生的膽子來邕州?”

  季清菱心中一萬個不以為然,只把頭對著窗臺的方向,看著外頭。

  天空中黑漆漆一片,連顆星子也沒有,她卻好像看到了什么美景一般,連頭也不回,口中答道:“我沒有吃熊心豹子膽…我原本沒想來邕州,是先到的潭州,當時尋了關系,又尋了糧行,聽得交趾退兵,又得了切實奏報,知道廣南已是無事,才跟著糧車去了衡州,又從衡州轉道永州、桂州。”

  她一面說,一面口氣硬了起來,道:“我在潭州聽說桂州是決計沒有半點危險,便到了桂州,在桂州又聽說邕州已是無恙,才雇了鏢師,路上又是跟著糧秣輜重,還有長兵護著…”

  她說到此處,頓了一頓,還未來得及接下去,便被顧延章打斷問道:“你跟著糧秣輜重…你知不知道廣南而今十幾個州縣缺糧缺成什么樣?只那幾個護糧的長兵,當真要遇上亂民,一涌而上,莫說護你、護糧,連他們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護得住!”

  他越說越是激動,聲音也不由得大了幾分,道:“都說倉廩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道理你如何會不曉得!難道能同餓著肚子的人說道理去?餓到極致,賣兒鬻女,易子而食,難道都是杜撰出來的?當真以為只書上會寫,世間沒有嗎?!”

  又道:“交趾雖說退了,可邕州難道就是安穩的?若是交趾殺一輪回馬槍,你待要如何?眼下城中千頭萬緒,連著好幾日都在報急疫,又是春時,又有瘴癘,陳節度都因得水土不服躺了都有小半年,你還要跑來此處。”

  顧延章說到此處,已是有點怒不擇言,質問一般道:“你可是想過我半分?”

  他一句接著一句,一句嚴過一句,語氣之重,已是從中散發著濃濃的冷意。

  尤其那一句“你可是想過我半分”,更是刺得季清菱全身都發涼。

  季清菱一路行來,日夜兼程,如果是從京城計算,一個多月都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一來擔心對方安危,二來憂心邕州形勢,等到了潭州,更是忙著籌措糧秣,探聽消息,半點都沒能閑下來。

  自潭州到邕州,她沿途快馬加鞭,如今腰背都還又酸又麻,夾著馬腹的腿側的肉更是被磨得出血了,這般辛勞,好容易到得地方,本以為能等來夸獎,卻是被如此冷待不說,還要被一通冷斥,簡直再不想見到對面這人。

  她此時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強令自己不要哭得出來,并不掉轉回頭,只依舊盯著烏黑一片的窗外,仿佛要在那一處看出一朵花來,復又干巴巴地道:“是我不對…”

  一面說著,站起身來道:“我曉得邕州想必要有時疫,帶了些藥材過來,正叫驛卒去幫著尋庫房,還未卸得下來…我也沒有帶什么東西,只有幾份章程,未必有大用,只你參照著看看,說不得能省上一分半分時間…”

  又微微仰了仰頭,把眼淚逼得回去,道:“是我不對,來得莽撞…索性我也沒有帶什么東西過來,明日都不用收拾了,早間起得來,便同秋月她們回京去…”

  說著轉過身,便要朝里間走。

  她才行了兩步,忽然腰腹處一緊,被往后連帶了兩大步,從頭頸到腰腿,整個人都被從后頭包住。

  季清菱掙扎了兩下,卻是只不小心踢倒了旁邊的椅子,發出“砰”的一聲響。

  顧延章俯下身,并不說話,只把頭深深地埋在了她的頸項處。

  季清菱心中正難過,還要脫開身子,然則沒多久,只覺得左肩處一陣溫熱,竟是衣衫被什么東西浸濕了,又滲到了肌膚上。

  她心頭一震,一時呆住了,眼淚終于再忍不住止不住地往下流,低聲叫道:“五哥…”

  好半晌之后,顧延章才從她的肩膀上抬起頭,啞著嗓子道:“你曉不曉得我方才看到你究竟有多怕…若是你半路…”

  他并沒有繼續往下說,只雙手緊緊箍著懷中的人,仿佛想要把她嵌進自己的骨血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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