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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南下

  只一瞬間,季清菱就出了一聲冷汗,她并不插話,只抬頭看著秋露。

  秋露眼淚都快下來了,張口想要說話,卻是好半日才哆哆嗦嗦地道:“我聽說李家住在園子東邊,帶了十來個下人…是昨日才到的,我…便尋了個由頭在廚房等著,借機同去拿飯的小廝搭上了話——京城當中已是傳開了,人人都知曉,交趾舉了三十萬兵,屠了欽州、廉州數萬人,眼下正圍著邕州…邕州連一萬兵丁都不夠…朝中眼下還在吵著誰人去領兵…”

  季清菱只覺得全身發冷,過了好一會,才逐字逐句品出了秋露所說的是個什么意思,有一瞬間,腦子當中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會想。

  屋子里安靜得嚇人。

  秋月、秋爽僵立在一旁,一人手中拎著水壺,一人手中托著茶盞,俱是一動不動。

  季清菱心中亂糟糟的,卻是知道如今不是發懵的時候,只閉著眼睛強令自己把事情從頭到尾過了一遍,復又抬頭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秋露道:“那人說是七八日前傳出的消息,李家又過了幾天才啟的程。”

  季清菱默默算了急腳替的時間,再算一回京城來洛陽的路程、朝中消息傳出時間,倒推回去,已是知道柳家多半是早曉得了邕州被圍之事,而柳林氏此次之所以急著叫自己陪著柳沐禾來洛陽,也不過是不想叫自家擔心而已。

  然而這等事情只能瞞過一時,又如何能瞞得了長久。

  她把腦子里頭記得的前朝史事翻來覆去想了半日,卻是無論如何也與如今的情形對不上。

  若是一切按照原本的發展,此時廣南壓根不會有什么禍事,雖說交趾一直在邊境打秋風,卻是要過上數年,才會真正發兵犯邊——其時乃是張璧的長兄張瑚帶兵平的亂,張瑚也憑借此功,名垂青史。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才會導致這般變化…

  難道是自己來了此處,是以一應都同從前不一樣了嗎?

  季清菱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下人取了飯食來,她也無心吃,盤算了半日,索性去找了柳沐禾,將秋月從李家仆婦口中探聽到的消息說了,復又道:“柳姐姐,我怕是不能在此陪你了。”

  柳沐禾又驚又怕,忙道:“不會罷?莫不是那李家下人說來誆騙人的?李家人慣來愛說謊,上行下效,誰知道那人是不是胡編亂造來嚇唬人的!”

  又道:“你莫要怕,我這便叫人收拾東西,陪你回京城。”

  季清菱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便不回京城了,朝堂之事,我也左右不了,在不在的,并沒有什么大用。”

  柳沐禾聽得一愣,臉上頓時便嚴肅起來,罵道:“你瘋了!你莫不是想去邕州罷!你一個女子,是能上陣殺敵,還是能指揮救援?去得廣南又有什么用,那一處全是交趾兵,同去送死又有什么區別!不過是叫我們徒增擔憂罷了!”

  復又道:“此時猶未知道邕州被圍是真是假,再一說,便是被圍了,也未必當真會出事——邕州是守城,只要等得援兵到了,交趾自然便會退——莫慌,我立時同你回京,找祖父想法子催朝中出兵。”

  一面說,一面一迭聲催著下邊丫頭收拾行李,又著人去喊張娘子進來。

  季清菱卻是拉著她的手,輕聲道:“柳姐姐,當真不要忙,我不去廣南,只先去潭州,再去衡州——那兩處離得近,想要探聽消息也容易些,我不單是一個人,還有護衛,也有仆從,一路只走官道,只住驛站,不會有什么事。”

  又道:“朝中出兵是大事,后頭再如何想辦法,輕易也是左右不動的,倒不如我先行南下,也離得近些,不至于像現今一樣心急如焚,當真遇得什么事,也好再行安排。”

  柳沐禾哪里肯聽,翻來覆去勸了半日,本以為已是勸得動了,誰曉得次日醒來,對面右廂房早已空蕩蕩——季清菱帶著護衛丫頭,居然天未亮便先行出發,只留了封書信下來,里頭交代了幾樁事情,又請柳沐禾幫著同柳林氏解釋,自家卻是朝著南邊去了。

  柳沐禾急急派人去追,如何還能追得上,早行得遠了。

  且說季清菱這一處留了書信,叫下頭人簡單收拾了些行李,自己換了騎裝,也不坐馬車,只騎上快馬一路朝著潭州而去。

  越往南,雪越化得厲害,路也越是難走。

  季清菱此回把其余下人打發回京,自家只帶著會騎馬的秋月、秋爽兩個大丫頭,一個管事,并幾個護衛、仆從,又自洛陽城中雇了幾個鏢師,算是拼了一隊人馬。

  她出發時尚是冬日,等到行至洪州時,官道邊上的樹枝居然已經抽出綠芽,一副等著開春的架勢,探聽到的消息雖然不少,可靠譜的卻是寥寥無幾。

  沿途聽到的有關廣南的軍情,泰半都是胡編亂造,一時說邕州早已經開城投降;一時又說李富宰放出話來,只要城中把當日關閉榷場的罪魁禍首交出去,他便會給邕州百姓一條生路;一時說城中鬧事,戰前知州將幾個不聽話的將士給砍了;一時又說邕州一城上下已經投敵。

  季清菱沒功夫去一一辨別,只能埋頭趕路,直到過了上元節,終于到得潭州。

  此處乃是南邊的軍事大州,因廣南戰事,先是要平吉州、撫州兩處亂民,后是又遇得交趾犯邊,潭州才調動了數千兵卒,復又被抽走了兩千戰馬,是以城中消息漫天亂飛。

  季清菱雖是倉促南下,行事卻并非毫無章法,她到得地方,先不忙在外頭大街小巷探問各色戰情,直接便找上了城中最大的糧行,打聽對方此刻收不收糧,又收多少糧,讓家中管事扮作居中買賣的糧商,果然成了幾筆生意。

  她旁的不行,同顧延章在一處多年,居中轉運之法,也學了個三五分,知道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只要潭州算是后方,只要廣南還要打仗,此處離得近,必是要幫著籌措綱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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