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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應對

  楊義府想楊義府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不知道隨軍南下救援的好處。

  戰時才好建功。

  尋常選人轉官,沒有外放三回五回,哪里有可能出頭。

  可如果能在廣南馳援中立下大功勞,等到將來回朝,只要范堯臣還在位,甚至都不需要楊家在后頭幫忙運作,楊義府都能借此得轉京官。

  而范堯臣給他安排的甚至不是領兵,僅僅是協理隨軍轉運而已。

  這個差事雖然也極考驗人,卻不需要領兵在前,與敵寇對陣,甚至不是正職,哪怕出了什么差錯,雖然也會受到影響,卻不會擔大責,相對來說要安全多了。

  范堯臣畢竟只是給女婿找機會立功,并不是想讓女兒當寡婦。

  然則這哪里是楊義府想要的!

  那可是廣南西路!

  交賊乃是蠻夷,廣南也盡是瘴癘、蚊蟲,一個不好,還要去廣源州,也難說會不會要深入交趾。

  楊義府并不是那等死讀書的酸書生,他出身清鳴書院,拜在錢邁門下,對大晉與交趾百年來的恩怨知之甚深,于戰爭之道也不是毫無所知。

  正因為如此,他才絕對不愿意去欽州。

  哪怕是延州、河湟、抑或是川蜀,楊義府都不會這樣抵觸,可他一個北人要去廣南跟著打戰,這不是在害命嗎?!

  他又不是那等沒有選擇的窮酸,只能賣命謀出身!

  顧延章是商賈、鄭時修是農戶,他楊義府,可是士族!

  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因知道此時此刻,絕不能做出挑三揀四行事,只略猶豫了一下,立時回道:“小婿全聽大人安排!”

  楊義府回得這樣快,范堯臣自然也不做他想,只點了點頭,道:“陣前轉運并不簡單,你原在谷城做事,只為親民官,想來少有臨陣經驗,從前那顧五做過一份轉運章程,朝中增刪之后,曾發下各州各鄉叫人參照而行,如今下頭雖未必能樣樣照著來,架子多少也搭起來了些,你趁著這一二日間還未出發,好生讀一讀,也少行些彎路。”

  再道:“我原來行軍,多少也有些舊人,雖未在轉運司中做過,也總歸是老人,屆時安排兩人跟你一道過去,便不至于那般手生。”

  楊義府聽得十分不舒服。

  顧五的那一份章程,他自是知道。

  清鳴、良山兩院當時拿著這東西幾乎當成寶貝,院中師生都曾認真一一琢磨過。

  楊義府雖然也覺得這東西做起來要費些心思,花些功夫,卻不至于被吹捧到這地步——若是叫他自己去跟著鉆研一陣子,寫一份這樣的章程出來,其實半點也不難——哪怕再好些,也不是沒有可能。

  細是細,有用是有用,可你要說里頭有多少巧妙之法,真知灼見,卻也沒有,都是尋常的行事,只是被顧五總結到了這一份東西里頭,厚厚一疊紙,看起來就有些嚇人。

  這般先聲奪人,把大家唬住了,又見里頭密密麻麻寫了這樣多,逐條逐列的,確實又有些用,才有了今日被捧成金玉之言的結果。

  楊義府總覺得這等東西,是那沒有太大眼光的人才會看重,此時聽得范堯臣也說好,未免就有些不舒服。

  他與顧五兩人從前本是平起平坐,自家還要隱隱壓過對方一點,因殿試當中陰差陽錯,才導致自己一步錯,步步錯,慢了一著,看著就有些位置掉轉了。

  要說不服也是有的,可要說讓他仿著顧五那一條道走,楊義府卻又是不樂意。

  與之相比,他更中意鄭時修的路子。

  顧、鄭二人能做的事情,他楊義府也能做,而且能做得更好。

  只是少一個機會而已!

  如今有條件做選,為甚不選好的,要去選差的?

  何苦要去廣南??

  明明留在京城,一樣能順順當當,事半功倍,為甚要去走那等彎路?

  然而無論多少不樂意,他還是沒有當著范堯臣的面說出來,相反,鄭時修做得滴水不漏。

  他先做得“誠心誠意”地謝過了岳丈的著意提攜,當場表態,自家一定踏踏實實辦差,努力立得功勞回來,不負眾人期待。

  等到得最后,還不忘貼心問道:“大人舉薦我去協理隨軍轉運,可會被人盯上?若是如此,卻也不好。”

  憑借楊義府的品級,離入崇政殿議事還有千萬里之遙,自然不可能知道今日在殿上范堯臣與黃昭亮、郭世忠等人的爭執。

  然而范堯臣卻不會與女婿解釋那樣多。

  女婿雖是半子,卻僅僅是半子,而不是兒子,何況楊義府只是個低品階的官員而已,也并非范黨的中堅,與他說政事堂、樞密院之間的交手與博弈,還不到那個程度。

  范堯臣只是搖了搖頭,道:“你且認真準備,我自會安排,成與不成,過兩日便知曉了。”

  郭世忠想要讓他的人帶兵南下建功,黃昭亮也想安插自己的人入營。

  這一回乃是交趾叩邊,并非原本的平叛勸降,功勞便又由原來陳灝嘴里的一張小餅,變作了此時無主的一塊大餅,誰都想要去撕一半。

  楊奎過世、陳灝南下之后,本就不是一塊鐵餅的樞密院,自然也更是各自為政。

  范堯臣手頭并沒有合適的帶兵人選,卻有能力暗助郭世忠一把,作為交換,放幾個范黨的人隨軍南下也好,借用其余同自己不沾邊的名義,把女婿塞到轉運司中也好,其實并沒有多難。

  最近黃昭亮的勢頭竄得有些快,范堯臣也不愿意就這般任其坐大,同自己別苗頭,少不得要動動手,讓人看看自己還是有能力撬動朝堂的。

  翁婿二人各懷心事,又說了片刻話。

  楊義府尋個理由,主動告了辭。

  他并不愿意去廣南,可推辭之語,卻是絕不能從自己口中說出來。

  既如此,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一路疾馳回了家,將馬匹丟給下人之后,楊義府也不著急進屋,有意在大門口站了小一刻鐘。

  此時已是初冬,天氣轉冷,很快,他便滿身皆是寒意。

  等到伸手探了探,摸得跑馬跑出來的熱氣全數散盡了,手上、身上甚是寒涼,他才快步進了門,去尋妻子范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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