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兩位老爺都正值壯年,特別是姜縱的父親十六老爺,受著祖蔭,一生沒有受過什么波折,又沒有遇到過什么糟心事,看上去猶為年輕,和姜縱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像兄弟。
看見姜律進來,雖然是長輩,但兩位叔父還是站了起來,待姜律給他們行過禮之后,姜含和姜縱上前姜律行了禮。
姜含的父親居長,代表兩家人開了口:“大哥是不是準備搬去遼東平亂?怎么也沒有跟我們商量一聲?大哥現在在哪里?什么時候回府?”
姜家此舉,大部分的人認為姜鎮元這是要去遼東避風頭,所以才會把個沒有衛所在后面支持的楊俊放在了西山大營的位置上。可姜含的父親卻不這么想。他覺得姜鎮元去遼東對姜家沒有一點點好處,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姜律想到父親囑咐他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試一試兩位叔父的意思,他待小丫鬟上了茶點之后,遣了屋里服侍的,把姜鎮元的打算告訴了姜家七爺和十六爺。
兩位老爺和姜含、姜縱都大驚失色,倒沒有責怪姜鎮元放棄了姜家幾輩人經營的京中勢力,而是齊齊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姜家被兩代君王一位攝政的太后忌憚,看上花團錦簇,實際上杯弓蛇影,多虧姜鎮元從中周旋。在他們心目中,姜鎮元若不是實在支撐不下去了,是決不會主動請調去遼東平亂的。
姜律點頭,把現在的形勢和父親的打算告訴了兩家人。
姜含的父親眉頭直皺。
姜縱的父親則想得更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想也沒想地道:“那大哥這是打算將家慢慢搬到遼東去嗎?”
姜律點頭,頗有深意地安撫兩位叔父:“這件事父親誰也沒說。只待在遼東站穩了腳步再慢慢謀劃。”說到這里,他目露片刻的茫然。
父親從李瑤那里出來之后就會去拜訪他的岳父,把自家的打算跟吳家說明,若是吳家還愿意把女兒嫁人他,國喪之后,他就會和吳氏成親。若是吳家頗有微詞,姜家就會找個理由對他不利的理由把婚退了。
不想勉強吳家大小姐跟著他們去遼東受苦,更不愿意壞了吳家大小姐的清譽,讓吳家大小姐擔個被退婚的名聲。
到時候他哪里還能娶個好名聲的姑娘。
他娘急得直哭。
他卻是偷偷去瞧過吳家大小姐,有些舍不得吳家大小姐。
可父親說強扭的瓜不甜,心意已決,就算是他和母親都反對也沒有用。
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他等了那么多看,卻還是沒有等到他天定的姻緣…
姜律忙收斂了心緒,繼續道:“不過,請兩位叔父放心。爹說遼東苦寒,兩位叔父都在京城住習慣了,只是我們這一房搬去遼東,兩位叔父還是住在京城,爹也會拜托京中的朋友照顧的…”
只是沒有等他的話說完,七爺強硬地道:“阿律不必多說了。我們姜家人雖然少,卻向來是共進退的。遼東是苦寒之地,可既然大哥呆得,我們也呆得。我和你十六叔雖然都不是衛所里身強體悍之人,可是記個賬,抄個公文這樣的事還是做得來的。”他說著,和姜家十六老爺交換了一個目光,這才道,“我們來的時候已經商量好了,不管鎮國公府出了什么事,我們兩家都跟著大哥共進退。你就跟我們說,我們此時應該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好了。我們怕自作主張,弄巧成拙,反而壞了姜家的大事。”
姜含和姜縱也紛紛表示,愿意隨著姜鎮元去遼東。
姜鎮元猜到兩位族兄多半會和他共進退,姜律卻沒有想到兩位叔父這樣的果斷,特別是十六老爺,是個從來不自己拿主意的人。
他不由得眼眶一濕,連聲道:“多謝兩位叔父。此間還沒有需要兩位叔父的時候,等需要兩位叔父的時候請兩位叔父過府一敘也不遲。”
姜家十六爺就道:“嘉南是怎么一回事?李家也不管管她。是不是李家和她有了罅隙?”
他們都聽說嘉南越俎代皰,越過韓同心,像曹太后似的管理朝政。
在他們看來,姜憲畢竟是出了閣的郡主,攝政是名不正方不順,這個時候越張揚,失勢之后就會越落魄。偏偏他們并不了解姜憲,心中為她擔憂不已。
姜律想了想,還是瞞下了李謙在京城的事,道:“這件事父親心里有數。兩位叔父不必擔心。”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兩人也步沒有追問姜憲的事,和姜律聊了卿這些日子的朝政,見家里到處亂糟糟的在收拾東西,辭了晚膳,起身告辭了。
姜律把人送出了門,這才想起李謙過來連口飯都還沒有吃上,又吩咐心腹去給李謙弄吃的,他忙著把姜鎮元幾件心愛的古玩裝箱,等歇下來,已是二更鼓響,他餓得沒有精神。
他的隨身小廝忙道:“大公子,夫人那邊燉了人參雞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已經來問過兩次了,大公子不如去夫人那邊用晚膳吧!”
姜律心里有點煩,就不愿意看見母親淚眼婆娑的臉。他有點想去找王瓚,又覺就算是見了王瓚有些話也不能說,他火光電石中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明白姜憲的選擇了。
李謙不是他們圈子里的人,也就和他們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若是能玩到一塊兒,反而是什么話都能說。像王瓚這樣的,從小一塊兒大長,看著情同手足,偏偏兩家常常會利益相左,很多話都不能說。
真是一團亂麻啊!
姜律想著,陡然間很想這就起身去遼東。
把京城的這些惱人的事全都拋到了腦后。
他癱在太師椅上混混沌沌地想著,他隨身的小廝跑了進來,高聲道:“大公子,國公爺回來了,讓你立刻去他書房一趟。”
也就是說,他和吳家大小姐的婚事有了定論。
姜律頓時生出一股近鄉情怯之感。
他支支吾吾地問小廝:“我爹的臉色怎樣?”
小廝搖頭,道:“國公爺喝多了,看不出來。”
姜律神色黯然,去了姜鎮元的書房。
因為姜鎮元的喜歡的東西都要帶去遼東,經過幾天的打包,姜鎮元的書房顯得有些空蕩。
姜律進去的時候,姜鎮元正閉著眼睛養神,因飲酒過多的臉膛紅彤彤的,看上去比平時多了幾分放縱。
他聽到動靜睜開眼睛,沒等姜律說什么,他已笑了起來,道:“阿律,你這小子有點運氣。吳大人親自把吳小姐叫到我面前,讓吳小姐選,吳小姐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吳家既然和姜家訂了親,她就是姜家的人。不要說姜家只是去遼東,就算是去嶺南,她該嫁的時候自然就會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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