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嘩嘩。
顧曳指尖把玩著紅綢子，跟這妖王擦肩而過后才暗暗流轉心思。
她本是來看熱鬧的，沒想到遇上了一個大妖。
還是妖洞的上三洞妖王，一個并未到八階卻愣是憑著九尾妖狐尊貴血脈跟強大實力鏟除異己坐穩妖洞三大魁首之位的妖王。
上三洞妖王蘇漣。
顧曳聽說過這個名字，卻不知道目前唯活著的九尾妖王穿起白衣會這么飄飄欲仙。
什么路數啊這是。
這還是狐貍精？
她心理微妙，卻在靠近橋頭的時候感覺到了那道院老者對她的在意，其他人于她如今也不過是螻蟻，可以無視不在意，這老頭兒的眼神卻讓她覺得不太喜歡。
她也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妖孽，哪里來？
奧，覺得她是妖啊。
顧曳偏頭笑了下。
“花果山水簾洞.....”
她側頭看了一眼岸上的一巷子拐角，那里有一個人在偷偷看她。
目光有些復雜。
她就瞥一眼也能把對方的臉上毛細孔都看分明。
奧，好久不見的人咯。
“齊天大圣孫悟空。”她慢吞吞說。
道院老者：“.....”
眾人：“.....”
“那小子是孔洞生吧，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竟是四卦巔峰了，就差一步臨門一腳到上人，不過是蜃樓的人吧，身上的氣息跟那個海市的土賊一樣一樣的。”
顧曳進城內買了一大堆吃的當路上口糧，一邊想著之前看到的那個青年。
孔洞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小子混入了蜃樓之中。
蜃樓詭異，深不可測，顧曳剛剛流出了一縷氣在孔洞升身上，雖然不一定有什么大收獲，但起碼蚊子腿也是肉。
“不過這蘇漪那般身份親自來拿自己祖宗的妖骨，只為了妖骨？會不會跟昆吾有關系呢，還是昆吾出現打破了這種平衡，讓妖不安于室.....”
顧曳猜測，洛陽道院那邊也約莫是這樣的預感，內部如何動蕩忌憚就不說了，反正顧曳正在去洛陽的路上。
洛陽，大唐神都也。
它的繁華，它的權利中心，它的力量之聚集。
都讓任何到了洛陽的人有一種渴望融入或者掌控的感覺。
——尤是你身處它的地底如塵埃，或登高望遠視宮廷。
但洛陽如此大，有一個地方卻叫洛河。
洛河之水天上來，落地卻是無聲。
它是空蒙的水，落地后形成水澤，水淺卻清澈見底，水上水下有兩個自己，而水草或青色，水中紅杉，水中黃楓，青紅黃輝映，像是天上人間的絕境。
這里有一院，名為洛河院，是洛陽貴地之一，就是大唐皇族到這里也得下馬表示尊敬。
然，這樣的絕境，假如缺了人，好像也沒什么，可假如多了一個眼前這般的人，那便是絕境美人相映襯成就絕色。
“師兄，青玥前輩已經坐在那里好多天了，一動不動，會不會.....”
“別胡說。”
長相斯文的男子用眼神示意師妹禁言，后者只能閉嘴，但眼珠子一轉，“那師兄你告訴我那傻大個去哪兒了。”
“別胡鬧，那是青玥前輩的子侄，不能如此沒規矩。”
“什么啊，他明明就憨憨傻傻的，不過怎好久沒見過他了，是不是被那些人欺負了。”
欺負？詹玉一時也不能確定，畢竟青玥上人如今麻煩纏身，那些人不敢來找她，卻肯定會找李大雄的麻煩。
尤其是道院舉辦的道祭就在這幾日.....
“不過是一些渾人，不理會就是了。”詹玉雖是這么說，卻也憂慮，于是轉身去了偏門凈室。
凈室中的男子正在看書，得了弟子所說，他放下書，淡淡道：“去幫忙”
咦？詹玉神經一凜，那李大雄果然出事了！
詹玉帶人離開前，轉身看了一眼后院坐著的沈青玥。
他看不太懂沈青玥跟自家師傅的關系，說是朋友，可素來不講話，一個前院一個后院。說是有曖昧，可兩人之間坦蕩得很，幾天見一次面，并不忌諱。
不過畢竟都是乾坤上人，那種境界非常人所能設想。
等離開了洛河院，眾弟子有幾個心性還沒定，憋不住話。
“師兄，你們說師傅怎么想的啊，如今城中那些人說的可難聽了，說那青玥上人.....”
沈青玥是漠北鬼道宗許魘的妻子，而且別說沒有合離，就是合離了也撇不清關系，正道對邪道素來厭惡，就憑著這個，就總有一些衛道士對沈青玥多有敵意，如今城中因為道祭來臨，從大唐各地來的降師也諸多，門派林立，有人編排，也就有更多人編排。
本來沒什么，可沈青玥入住了洛河院，這就讓原本在洛陽之中身份尊貴的上人洛河連著也壞了名聲。
“現在外面很多人都說師傅跟青玥前輩關系不正，所以才庇護她，替她在道院那里迂回.....”
詹玉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弟，淡淡道：“這是師傅自己的事情，他既然做了，必有道理，何況青玥前輩是何等人物你們會不知道？三十多許就已經位列乾坤上人，天賦超絕，且小明寺一戰若非她抵擋，鬼道宗已經屠戮青州，我等修道也不能全看表面。”
師弟們弱弱不言語，但也只是憤憤于自家師傅名聲受損而已，而且他們這些弟子一個也不能入住洛河院，天黑之前都得離開，平日里就是白天洛河也不太喜歡他們來，可那沈青玥不說，就是那傻乎乎的大個子也能入住其中出入自由，實在讓他們心中嫉妒。
詹玉其實也心中復雜，但很快壓下了思緒。
“先找到李大雄吧，不過城中是不是出事了？”
弟子們這才七嘴八舌說起來。
洛陽大啊，但洛陽逼格最高的地方當屬三個。
大唐宮，洛陽道院，龍祠。
洛陽道院在城中南側，坐臥寬闊，周邊沒有任何其他居住地，偌大的地兒林木花草都顯得十分大氣，規整，落闊之中見意趣，若說洛河院是精致空靈的，那么洛陽道院就是大氣的。
這樣的洛陽道院前端兩邊巨大的影壁之間卻分外熱鬧，只因道祭即將到來，大唐十道十個道子乃人中龍鳳，是道院花費許多年親自選出來的，但在道子之外也還會選拔一些落選道子的人才，這是為了最大可能將遺漏的人才選出來培養——至少要給些機遇跟好處助于修煉，這是人族培養人才的基本手段。
于是，洛陽道院從昨日開始就已經在院前設下了十道玄機。
所謂玄機就是十個道院的院士設下的難題，可以是書面化的題目，也可以陣法，更可以是親自面試，還有最懶惰的院士，就直接放了一塊降力測量碑，你多強降力一側，高到他滿意也就過了。
道院素來這邪門路數，院士一個比一個奇葩，玄機什么的也歷屆不同，根本沒法準備，不遠萬里來的降道精英們到了洛陽等了好幾天才等到，可當十個玄機出來，以為最簡單的好過，結果到現在試了百多個，卻是無一能過。
有些人另辟蹊徑，就去選最難的，結果站著進去，橫著出來......
一個字，慘！
但一早上的熱鬧在于精英們破玄機，邯煬的人過來看熱鬧，等到了中午卻又有幾分流言蜚語，也不知是誰開的頭，扯到了小明寺的事情，然后就扯到了沈青玥，最后演變成了淮南道河南道等中間諸道跟上南北幾道的斗嘴。
畢竟沈青玥是南方幾個道的第一女神，小明寺一事她有錯嗎？哪怕不知內情究竟，他們也覺得那般出塵絕世的女子絕不會是勾結邪道的人。
可北方的人太過傲慢，先不認可沈青玥的難得，卻是先入為主認定她的過錯，而且言語難聽得很，東西幾道的人有心讓南北兩道沖突，自己好得漁翁得利，于是十分混亂，最后變成北方關內道河東道，南方江南西道跟江南東道的人聯手在道院十大玄機前端設起架子，上掛對聯，所謂對聯并沒有任何文學詩氣，反而極盡嘲諷。
上聯是：漠北暗珠生淮南。
下聯是：魘月明投珠懷光。
奧，這不就是說沈青玥跟漠北的鬼道宗宗主許魘明珠暗投，其實還算勾結一起，還懷光，珠懷光也有懷孕的意思，甚至扯到兩人必發生了關系啥啥的。
不堪入目！
淮南道的人暴怒！只是苦于自家道子并不在，且人數稀少，不是對方幾個道的聯手之力，決斗之下屢敗屢戰，一時惹得對方氣焰更甚。
道院的人也并沒有出面，因為按照道院規矩，就是雙方約定私斗是不在管轄范圍內的，除卻違背了某些規則。
孟流瑾跟一些洛陽貴族子弟到的時候看到了這番鬧劇，表情不太好看，尤其是他還看到了那對聯，臉色死難看，正要說什么。
一個人到來。
這個人個子高大，穿得也樸素，奧，上面還有破洞，看起來像是一個窮酸破落戶，他到了，沒管那些人打打斗斗，就看到了孟流瑾，驚訝，朝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就去看那對面，看了好半響，他問走過來神色有些擔憂的孟流瑾。
“這啥意思？是不是罵人的話？而且很難聽。”
孟流瑾不希望李大雄跟氣焰強盛且高手如云的北方諸道起沖突，可面對李大雄憨憨的臉跟誠懇的詢問，他又做不到騙他。
他忽然想起了在小明寺的時候見到奎山三個弟子逆流而上竭力而戰的樣子。
那是一種氣概。
他不應該羞辱這種氣概。
“是，罵得很難聽，我也看不過去，所以......”
他的意思是：我跟你一起吧，一起打！
然而他被李大雄推開了。
“你讓開一些，等些血會濺到你。”
啥？孟流瑾才覺得不妙的時候，李大雄不見了。
然后十米開外那個將淮南道年輕降師打倒踩在腳下的青年腿被踢斷了。
慘叫起，也拉開了洛陽道院建立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年輕一代撕逼大戰序幕。
飛沙走石，血如泉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