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團火到底是什么?鬼道宗宗主瞳孔縮放的時候,他面臨著一個選擇——是放棄沈青玥,還是硬抗雍剎鬼王頭顱。
轟!雍剎鬼王頭顱咬在了鬼道宗宗主的格擋的手臂上。
那長矛就環繞在手臂,它咬的是枯裂,但巨大的力量讓枯裂內部保護的手臂整個裂開。
血肉飛濺中,鬼道宗宗主眉頭皺起的時候,那團火已經打在了他的手肘上,乘機掠走沈青玥。
轉瞬之間而已。
鬼道宗宗主瞇起眼,探手拍向那團火。
轟!火焰拍散了一些,讓人看清里面是一個人。
顧曳!
顧曳已經奪下了沈青玥,在鬼道宗宗主追來之前掠出,后者想追上,可顧曳如今也不好追了。
沈青玥摸到了顧曳手臂上的滾燙,錯愕之下卻也來不及說什么,雍剎鬼王頭顱跟鬼道宗宗主大戰起來。
說白了,這鬼王頭顱目前沒有神志,是絕不會歸屬任何一方的,不管是邪道還是正道,于他都一樣,都是可吞噬可滅殺的對象,偏偏顧曳吞吸了那佛塔中的火焰,于是她借著火焰特性驅趕鬼王頭顱。
成了!
但還是走為上計!
身上還有詭異火焰的顧曳剛要拉著沈青玥逃走,忽聽鬼道宗宗主冷笑一聲,接著不知誦了什么咒語,顧曳頓時感覺到有一個東西沖出去。
鬼王令!
伏姜的鬼王令!
靠啊,這個人竟然能操控鬼王令!顧曳飛快想到自己恐怕早已入了這個人的眼,也成了他的手段。
顧曳縱然驚駭,也是無法了,鬼道宗宗主已經拿住了這鬼王令。
鬼王令在他手中,瘋狂的雍剎鬼王頭顱頓時停頓下來了,只是更恐怖,因為它的靈在覺醒,鬼王令上有他的意志存在,這也讓他的實力恐怖恢復。
鬼道宗宗主面無表情,在所有人的駭然下 開口:“殺了他們。”
令牌所指——正道之人。
段道人很直接:“走!!!”
屏障設下,段道人斷后,但雍剎鬼王一怒還是恐怖到讓他都臉色一變。
屏障碎了。
他親自設下的屏障竟然支持不到一回合!
這雍剎鬼王當年巔峰時到底有多強?
段道人既然要走,自然要先護著自己宗門的人,可其他人就毫無庇護了,一時間被屠戮了大片,血流成河。
天上的烏云更重了。
像葉焚香這樣的人做不到棄人不顧,何況她本就挨得近,于是一照面就看到那鬼王頭顱吐出的黑光。
太近了,死亡太近了。
近到完全躲不開,但讓她震驚的是一個人竟能來得及擋在她身前。
“以楓!!”
葉焚香神色大變的時候,韓以楓已經用血肉之軀硬抗了這一擊。
必死無疑!
但在韓以楓吐血的剎那,那雍剎鬼王頭顱收回了黑光。
鬼道宗宗主瞇起眼,若有所思看了下韓以楓,緩緩道:“沒想到真的是你,我說流鳶為什么會這么容易就答應我。”
夜灼臉色一變,鬼道宗宗主對雁非華繼續說:“你是想當黃雀?用這個最大的底牌.....”
他指著韓以楓。
雁非華神色淡然,“各有所需是你之前說的,但各有所得只能靠自己本事。”
鬼道宗宗主垂眼。“的確如此。”
一瞬,他動了,雁非華也動了,段道人不知內情,但他感覺到了這兩個人似乎都盯上了那個年輕男子。
處于戒備,他也動了。
三個最強者齊齊出手,韓以楓根本躲避不過,顧曳等人也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看著.....
但雁非華扼住了韓以楓,鬼道宗宗主卻是按住了葉焚香。
前者皺眉,后者說:“你猜于他而言,是他的性命重要,還是心愛女子的性命重要?”
雁非華已經懂了自己棋差一招,但不會低頭,“是嗎,看來宗主于此很有感觸,否則也不會故意放沈青玥一命——我可不信枯裂的準頭會那么差。”
顧曳聽到這話,下意識看沈青玥的胸口,嗚,好像準頭是差了一點。
陡然耳朵被揪住,“別以為你渾身冒火便以為我不會打你,不過這個韓以楓有問題。”
沈青玥雖虛弱,到底也揪了沒大沒小的顧曳耳朵,也低低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她剛剛才看出的秘密。
“這個韓以楓的血......”
什么?
沈青玥告訴顧曳的時候,韓以楓正看著被控制的葉焚香。
后者也看著他。
她那么聰明,應該想到了的。
葉焚香的確想到了。
他的實力明明比她還弱一些,而且并不擅長速度,怎么會屢屢那么及時得沖過來救她。
而雍剎鬼王的頭顱為什么會對他手下留情。
雍剎鬼王頭顱正在屠殺!不顧一切得屠殺。
卻唯獨對他留情。
“很為難嗎?每個人都有他一出手就必須背負的身份跟宿命,你的宿命在漠北,卻偽裝成了一個卑賤的人茍延殘喘在中原,還喜歡上正道的天之驕女。”
鬼道宗宗主陰森森的,“但時間久了,總會到讓你抉擇的時候,是江山,還是美人.....”
江山,韓以楓這個出身卑賤的悶葫蘆還有獎賞?
你家有皇位要繼承嗎?
事實上,有。
韓以楓盯著臉色煞白的葉焚香,嘴唇動了動,最終吐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
“你當年忘記的那些事情,是我用咒忘術造成的.....”
葉焚香沒說話,只看著鬼道宗宗主輕笑著,松開了韓以楓。
韓以楓走了一步。
聲音依舊很沙啞,像是一字一句,像是小孩剛學會說話。
“我一開始不知道的,可漠北那一次.....我在那地宮底下想起自己小時候曾經在那里生活過。”
“我很怕,怕你知道我是雍氏一族的人。”
“你說過.....雍氏在漠北屠戮十萬人以鑄邪力,是世上最惡的皇朝之一,你也說過,雍氏的人都會飲血以強體魄。”
“你說的都是真的。”
所以他怕極了,當年尚且年少,卻怕到不惜傷害根基,卻依舊用禁術封了葉焚香的記憶。
于是才有了后來一日日如履薄冰茍延殘喘。
——他一個漠北最強邪惡王族的后裔,竟茍延殘喘在一個正道宗門之中,多大的笑話。
葉焚香不知道現在算什么,是攤牌?還是什么?
清微先扛不住了,臉色陰沉:“以楓?!!你是雍氏的人?當年漠北一戰,死了那么多人,那些人.....”
韓以楓有些木然,“他們是來殺我的。”
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那些人不是韓以楓派出的,可有區別嗎?
正邪本就不兩立。
看腳下血流成河,當年漠北就是如何得尸骨堆山。
雍氏啊....雍剎可是圣人都親口御令說大唐必除的禍患。
若不是雍剎,漠北也不會如今還游離在大唐統治內外。
讓圣人心中惦記。
葉焚香面如白紙,緩了一緩,才說:“那你現在想做什么?”
韓以楓頓足,依舊看著葉焚香,有些倔強,有些深刻。
李大雄在后面很多年后都還依稀想起這個跟他一樣高大但沉默得像是啞巴的男子說了三個字。
“保護你”
像當年一樣。
葉焚香恍惚中,卻是已經不由自主沖出去,清微都攔不住,可來不及了。
“不......”
韓以楓的袖子在她指尖捏住的一瞬,分離。
她眼看著韓以楓碰觸到了雍剎鬼王頭顱。
那頭顱落在了他頭頂。
那一幕有多恐怖呢?恐怖到顧曳看到都臉色大變。
鬼王頭顱吞吸,韓以楓的臉上血肉一寸寸剝離,這是從生到死一步步轉變的過程,也是最殘忍的過程。
葉焚香要沖過去,有一個人比清微更快,藤蔓拉住了葉焚香的腰身。
是夭夭。
顧曳幾乎同時感到,她看了夭夭一眼。
但既然夭夭用靈麻藤攔住了葉焚香。
那她.....她的手一轉,身上火焰通轉,隨著紅顏一指。
轟!火焰要打在鬼王透露上。
被攔下了,鬼道宗宗主抬手朝他們三人轟下!
轟!!!韓以楓的手格擋了,扭曲的頭顱已經跟雍剎鬼王頭融合了一半,頭顱跟頭顱,黑白加錯,黑的在吞噬白的。
那是何等恐怖的一幕。
“我做傀儡,永世不得傷她,離開這里,這是協議,否則我反噬,你永遠別想得到它。”
韓以楓聲音艱難,但頗為森冷,有股凜然的煞氣從他的軀體上散發出來。
隱約有幾分鬼王氣勢了啊。
“你的要求還真不少,不過....”鬼道宗宗主收手,“我答應了,不過如果他們自己找死.....”
顧曳跟葉焚香是同時動的,只不過顧曳被夭夭攔住了,后者卻是被韓以楓....
他伸出手,手掌覆在她雙目,掩住那雙動人的眸子。
“別看。”
在頭顱被吞噬的時候,他讓她看不見他 因為他的臉在變成另一人的樣子,變成一個鬼王的樣子。
她很快就會認不得他的。
近距離看這一切,本來心性涼薄的顧曳縱然難受不甘也不會在大勢所趨之下做無謂之爭,可問題是她不由自主得讓指尖顫抖,臉色變得很難看,是想到了自己剛剛被雍剎鬼王頭顱吞吸的痛苦?
不,她好像想起了更可怕的事情。
隱隱約約的.....
那個湖底.....有一具骸骨也曾這樣一寸寸吞吸過一個女孩的血肉。
那具骸骨是?
是她自己。
“想起來了啊。”
她的腦子里不在是什么鬼道宗還是什么韓以楓,只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輕柔,平緩,冰涼。
“世人不知自己何以死,自己不知世人何以生,世人死了,自己活了。”
“王小丫被你吃了血肉,于是本該是一具白骨的你復活了。”
“你是顧曳”
是那個在祭臺的男人,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