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肉?很好…吃?”景辛子問道,聽云陽說話又有點難懂了。黑夜的林子里聽到這話,并不是那么有趣味,環顧四周,黑壓壓的松林毫無美感,哪還有什么詩情畫意。
“很好吃的。”云陽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景辛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看著她。
“小姐…”木兮忍不住直了直身子,拉她坐下來,扯了扯小姐的衣服低聲道:“這般說話,他們又不懂,白招人笑…”
“你們就是覺得我傻!”云陽突然的說了這么一句。
目光隨著火光掃向眾人,又望景辛子:“你也是,覺得我傻。”
景辛子忙坐直身子“我沒有啊…”
小廝們也連忙移開眼睛看向別處。
景辛子神情有些尷尬,又說“我真沒有啊…”
云陽點點頭“有,就在剛才,我說妖獸的時候。”
云陽看他一眼“不過,你們都陪著我,這也倒不錯。”
“這又是怎么說?”景辛子側臉望著她。
“難為你們了,還這樣陪著我。”云陽又幽幽的重復了一遍。
是了,她自小連個玩伴都沒有,自己那年見到她的時候,連幾個婆子丫鬟都追著她趕。那些受過的委屈她是記得還是已經忘記?景辛子不由的有些唏噓感慨。
木兮也看小姐,篝火忽明忽暗中,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小姐,你怎得沒跟大夫人說清楚,老太太沒醒來是因為二夫人點的那香呢?”
“香?什么香?”眾人都望著云陽。
云陽將視線看向木兮:“你經常認錯嗎?”
“我…我做錯了我會啊。”木兮望著小姐訕訕的答,“若我真是做了錯事,我會認錯啊。”
云陽慢慢搖了搖頭:“后悔犯錯的,是因為被別人看破了。人的本性是不會認錯的,除非他被人抓住把柄。”
“我們是下人,總是錯的。可小姐不一樣,她不是已經被你抓住了嘛,可以說是人贓俱獲。”
云陽再搖搖頭:“她心里沒有愧疚。所以說了也是白說。”
“老太太都醒不過來了,她怎么會沒有愧疚呢?”木兮理解不來這些話。
“因為她不是有心的。”云陽頓了一頓說:“說我是彪子,彪子不是小老虎么?那她就是老彪子了。”
“吭哧”一聲,大伙都捂住了嘴睜著眼。有撲哧一下就笑的,有笑著一下就收住的。木兮笑的最厲害。
“眼睛都笑沒了,好笑么?我還能讓你們笑很多次。”云陽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說道。
“哈哈哈…”景辛子忍不住大笑著看著眼前這妹妹。
眼前的云陽裹著大大的斗篷,正低頭認真的拾撿樹枝,碰到樹根旁一朵小花,她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那花軟軟的,又小又丑,云陽看不清花的顏色,只用手指感受那小花的花瓣,花瓣輕輕的動來動去。
“你喜歡養花嗎?我那天在林子里揪了一片葉子回來插上,沒生根,竟然也沒有枯。”景辛子是想說第一次遇見云陽時揪的那兩片葉子。
“它大概喜歡你。”云陽說道。
“真想讓你看看,就一片葉子,就是要跟著你。”景辛子興致盎然的說道。
“我姐姐就是那葉子。”云陽突然回過頭彎彎一笑:“我姐姐喜歡你,你可知道?”
啊…?景辛子臉突然就紅了。
眼前的女子蓬帽遮住了頭臉,那身形在火光映照下有幾分神秘的輪廓。景辛子突然覺得她離自己很近,又離自己很遠。
云陽用樹枝拍了拍篝火:“挖些土埋了火。把那松果放這里晾著,繼續趕路!”云陽輕提裙裾,站了起來。
景辛子急忙躍起身來跟上去,眾人也跟著站起身。
抬頭看看天,天快放亮了。
石板鋪就的路彎彎曲曲,馬車上坡下坡拐了幾個彎彎,清晨的雨露霧水打濕了青色的小巷小路。
“前面就是一個小鎮了。”小廝指著前方說道。
位于南城幾十里外的一個小鎮上,時間剛好是清晨,街上百姓衣著襤褸,看著十分破敗,景象不甚繁華,街上人倒是很多。
與破落不協調的是,路道兩旁掛起了兩排長龍般的大紅燈籠,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那方。
路邊街沿上還有好幾戶穿著破爛的人家在殺雞宰鵝,然后在水盆里用心細細的洗。
女人們的臂膊在那水里都浸得發了白。
初入秋的天氣十分的涼爽,樹木間也添了些許凋零的黃色,一個不起眼的店鋪茅草撐頂,有些簡陋,共有兩層。好像是賣粥的,此刻那院子前正擠滿了人,正在看什么熱鬧。
“前面好像有賣粥的,我們吃些再走?”景辛子回頭問。
云陽看了看身旁的木兮,說道:“就在這里停下罷。”
街上眾人見來了一輛馬車,車簾閃動,里面似是女眷,都駐足觀看。
那馬車馬頭高昂,轎面精致,眼尖的店老板立刻支了小二上前來招呼客人。
“各位客官,看樣子是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滿臉堆笑的招呼道。
“打個尖,盡管辦些好菜上來,一總會鈔。”景辛子一邊吩咐著,一邊坐下來抬眼打量這店鋪。
屋頂上鋪著茅草,下面鋪著伐來的帶皮樹木,擺的桌椅亦是木枝粗造而成,居高臨下,頗有些古風。
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嶺的,還有一個這么熱鬧的地方。
“好!”外面圍觀的人群里突然傳出一片片叫好聲,幾人忍不住探頭望過去。
只見場地的一塊空地上圍了一圈子的人。
中間的一張草席上,一個少年正席地而坐,臉上臟兮兮的看不清真容,胸前兜著個花布包袱,包袱角露出一個小童的腦袋,咿咿的正探頭四望。
少年面前也擺著一塊花布,幾個土陶碗,陶碗里裝著幾個骨頭骰子。
少年正大聲的招徠著:“誒,買啦買啦,我已經押上我全部的身家啦,誰要跟,要跟的快下啊…”
一個人取下頭上的斗笠,罵罵咧咧的說:“娘的,我就不信了!”說著摸出了胸前的錢袋,一股腦的倒了進去。
少年雙手扣住碗搖了起來。
那聲音傳入云陽的耳朵,卻是別樣的清晰。
云陽仿佛能看見骰子貼著陶碗壁“嗚嗚”的高速轉動,有一個卻明顯要遲緩些,那骰子里應該加了水銀,云陽這樣想著。
“開!”隨著少年的一聲喊,“好吧,我又輸了…”少年悻悻的說,“我就不信了,再來一輪,我押這個。”
少年取出了一塊玉佩,便有看熱鬧的人紛紛跟著下注。
景辛子看的好笑:“怎么還有人信這個?”
人群外忽地一番雞飛狗跳,“滾開滾開!老子們的棍棒可不長眼…”
一群提著棍棒的仆漢兇神惡煞的出現在了外圍,為首的一人還騎著馬。
“玉哥兒,就是他…”一個漢子指著那少年喊道。
“給我抓。”玉哥兒一提馬韁,那馬站立起來‘咴咴’直叫,馬蹄急亂的沖著人群就來了,人們嚇得紛紛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