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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法子

  幾人細看,還真是樓府的人。

  “樓家又出什么事兒了?”

  “那…我們還是搬走吧,這樓府稀奇事兒確實多,不要波及到咱們便好。”

  家丁們點點頭:“這就對啦,并不是要為難你們,煩請大家互相告之。”

  街上一陣騷亂,不到兩個時辰,各種挑擔的擺攤的都沒了人影。

  云陽用雞蛋仔細地給老太太滾著額頭,“這都好一會了,木兮怎么還沒來?”云陽問。

  “我瞧瞧去。”大夫人說著就要起身。

  “讓一讓,讓一讓,熱湯來了。”

  “小姐,藥湯好了。”木兮幾乎飛奔著端來一個盆,氣喘吁吁。

  云陽點點頭,仔細拆下一段白色草藥放在油里蘸了蘸,又移到火里燒紅,接著開始給老太太燙點,先是額頭兩點,而后手掌心兩點,一路下來總共燙了十四點。

  眾人哪里懂這些,只目不轉睛地望著那雙手上下不停翻飛,只覺得眼花繚亂,正是“指若削蔥根,口若含朱丹,芊芊做細步,精妙世無雙。”

  云陽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木兮,快去給小姐拿塊汗巾擦擦臉。”大夫人吩咐。

  木兮唯諾著“哦”了一聲,卻拘謹的往后退了一步。

  “木兮你的臉怎么了?你這一身又是怎么了?摔了么?”大夫人突然驚訝的問了一句,云陽跟著望過去。

  木兮臉頰上還有清晰的五指印。

  “這是被誰打了?”大老爺掃眼一看嘀咕了一句。

  婆子丫鬟也說“就是呢,定是被誰打了,看這腮腫的,跟塞了個包子一樣,誰那么狠。”

  云陽停下了手,慢慢走到木兮面前。

  木兮把臉勾的更低。

  “把頭抬起來。”云陽說。

  木兮卻把頭扭向另一邊。

  “我叫你把頭抬起來。”云陽加重了語氣。

  木兮肩頭開始控制不住抽動,眼淚珠子大顆大顆的就滾落下來,雙手也不自在的捏住了衣裙。

  云陽一眼瞥見那雙手,眼里“嚯”的一跳,像滴進了一滴油。

  “說,誰弄的?”云陽抓起木兮的手,臉上寒氣一閃而過。

  “小姐不要問了,老太太還病著,我…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云陽望著木兮一刻,攥緊了雙手。

  “來坐下,我給你抹點清油。”云陽向木兮伸出手去。

  木兮抬頭望了小姐一眼,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抽泣的起伏越來越大。

  “莫哭了,這幾天什么都別做,就跟著我…”云陽輕輕拍著木兮的背,聲音低喃,像棉絮掃過一般。

  眾人都一語不發的看著這一幕。

  門外的景辛子望著屋內,古樸案幾旁,挽著精巧花鬢的云陽像一陣柔風拂過那哭泣的女子,額前垂散的頭發輕柔的飄動,忽然就想寫兩句詩,卻又怕壞了這般意境。

  天色一直灰蒙蒙的,烏云壓著幾分燥意,這可不是個好天氣。

  “老夫人,可不敢再哭了,眼睛要是哭壞了可怎么辦呢。”杜承風府里,丫鬟秋荷正將一壺藥往白布子上倒去,濾出了一些藥渣滓。

  “那個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禍害,說我家的人全都要…哎吆,這是祖上造了什么孽哦…”杜老夫人用帕子擦著眼淚不停的哭訴著,雙眼早已紅腫。

  “都說那妮子是個掃把星呢,要死完的該是他們家的人吧,前陣子她家不才死個哥哥嗎。”秋荷撇撇嘴說道。

  天邊突然傳來隱隱的雷聲。

  “秋荷,快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杜老夫人直起身子吩咐。

  那青烏子說雨后天晴的時候要看看杜家祖上的風水,或許有解。

  這幾日府上可是一直在盼著這場雨。

  “哎,我這就去,外面樹下晾了好些衣服呢,我得趕緊收了。”秋荷邊說著邊跑了去。

  “父親,娘…”門外杜承風風一樣的跑進來,“娘,太好了,那樓家老太太病了,想來那女子說的全是胡謅的。”

  杜承風邀功似的一聲喊。

  杜老夫人和杜老太爺立馬站了起來,眼里皆是驚喜:“真的?樓家那老太太病了?”

  杜老夫人急忙的問一句:“那老巫婆,她生的好孫女,趕緊死,到時候咱們去她府里收頭,送最好的…”

  “咔擦”一道響雷劈過。

  這真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杜老太爺高興的張著雙臂,風從指間吹過,十分的解氣,“雨后天晴咱們就能見分曉了!讓這雨下得大些罷!”

  “不好了…快來人啊…”院子里突然響起亂紛紛的一陣喊叫。

  “下個雨也這么驚慌,喊什么喊…”杜老太爺話音未落,一個小廝闖進來。

  “不好了老爺,秋荷…秋荷被雷劈了!”小廝臉色煞白的說道。

  “什么?被雷…劈了?”杜老夫人驚得猛地站起來,又重重的坐回去。

  “是啊老爺,都劈糊了…”小廝哭喊著。

  “咔嚓,”又一道閃電劈過,屋子里的人嚇得全都抱頭蹲下,每個人臉上都是無比的駭怖。

  伴著杜府凄惶的喊叫,大滴大滴的雨水砸了下來,將院子里的泥土濺起來,不一時院子里就變成一個混沌世界,空氣中又腥又咸。

  “下雨了。”樓府里有小廝喊道。

  小廝丫鬟們紛紛擠到廊下去,看著云陽給樓老太太仔細的滾著額頭。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老太太額上的燙點逐漸起了紅來,不久就會結為痂。面色也開始紅潤開來,喉頭還發出些響動。

  “你們看。老太太的臉上有血色了。”

  “唔…”屋里的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

  云陽抬起手腕抹了下頭發,將在湯藥里沁過的布子敷在老太太額上,凝脂般的十指將紗布散了開來,只見蛋白合著嶄新的銀飾,現出刺眼的紅藍黑三色。

  “對對,這個法子我怎么沒想到?銀能安五臟、定心神、止驚悸、除邪氣,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大夫邊驚呼邊用手拍腦門子。

  小姐法子倒是奇特,哪里學的呢…邢大夫口中喃喃,思付一刻。

  “小姐,你怎么知道這草藥能治病的?”邢大夫拿起白色的燈心草問云陽。

  云陽搖搖頭,軟軟的說:“我不會治病,舊人就用過這法子,我只是認得些草藥而已。”

  聽見這軟軟的語調,大夫人轉頭望過去,怎么這陽陽…一夜之間似乎變了一些?

  舊人?大夫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小姐一定有法子的,那王道長也是她救回來的。”廊下的小廝低聲議論著。

  “就是,我們小姐跟那閻王爺有交情的,真不是一回兩回了。”

  “咳…”一旁還沒走的王道長聽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聲:這樓家現在也是不信我了,等在這里半天了也沒向我求教一句。

  屋子里的人小聲的說著話,大老爺在屋子里來回的踱步,一面不時得嘆氣。

  只有老太太依然還在沉睡。

  云陽凝神望著老太太好一刻了。

  半個時辰了,老太太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二老爺不停的在屋子里來回的走,云陽的心忽然的就有些亂。

  奶奶如果醒不過來怎么辦呢?大家一定會很難過…一定會的,誰也不是神仙,當然會難過的了。

  上一世大家分開了,這一世又如何呢?

  大老爺回頭看了眼坐在那里出神的云陽,焦急的問“怎么還沒醒?”

  云陽目光望著老太太,“還是不行…”她突然說:“將奶奶移到那林子里去吧。”

  “林子里?”大伙一時沒反應過來。

  “雅趣林。”云陽說。

  屋內突然靜了一下,掉根針也能聽的見。

  這就要把老太太扔在那林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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