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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雨

  二老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這混賬東西,她不認識那杜大人嗎?那可是知府大人,這下惹出大禍了,我去找娘說。”他喊道。

  二夫人亦是又氣又急,“這個掃把星!誰讓她去胡說八道的?這下好了,禍事了…老爺,你等等我。”

  二夫人喊著,跟著追了出去。

  “大哥,娘,你們也不管管嗎?杜大人她也敢得罪,她這是想拆了我們家啊。”二夫人哭著喊。

  老夫人和大老爺臉色沉沉的坐著,誰也不說話。

  大老爺似乎也看到了以后的場景,從此被人擠兌,誰也不來樓府走動,樓府門前支上笸籮,撒把米,專逮小雀兒。

  “想必現在那杜家還在氣頭上,我也不便上門去,我先手書一封,以表歉意。”

  有什么辦法,自己家到傻不傻的女兒得罪了同僚,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當初自己知道是這么回事,哪怕杜承風再苦苦哀求,自己也不會讓女兒去出這個洋相。

  “真是,他事先也未先告知于我。”

  大老爺搖搖頭,拿了紙筆寫了起來。

  “娘…”二夫人又向老太太喊道。

  老太太抬起眼皮瞅了二夫人一眼,說道:“這也不怪咱們,陽陽的性子誰不知道?她從小也未學過這些人情世故,那杜家想必也是聽說了的,挑什么理了?還把她叫了去看什么宅子,這也是自找,以后別去幫人看宅子了,就在家寫寫字兒,在錢莊幫忙算算賬!”

  算賬?她去算賬?一席話又聽得兩口子心火頓起。

  二夫人氣鼓鼓的回到西廂房,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怒火難消。

  雖說門面上都是一家人,可是兩家的境遇,樓二夫人也會暗自的做個比較。

  本來樓大老爺膝下是沒有后的了。

  本來自個兒這邊是兒女雙全的。

  兒子雖然抽了大煙,可那至少也是個兒子。

  正因為此,樓二老爺雖然沒有半點成就,但在這個家里說話一直還是比較有底氣的。

  怎的眨眼的功夫就失了勢?還惹得老太太嫌棄?

  萬沒想到盼了這么多年的錢莊,連個掌柜也輪不到自己。

  “這都是因為那死妮子招來的麻煩,偏偏都算到自己頭上了!這死妮子,爬出來害人,她就活該在棺材里悶死。”

  樓二老爺氣的“啪”地摔了茶杯。

  樓二夫人則在一旁扯著帕子,抽抽噎噎地哽咽道。

  “老爺,這就是個禍害啊,想當初那掃把星咋咋呼呼回到家來鬧了我兒的靈堂,眼見你大哥家沒了后,我這人本就是菩薩心腸,倒也就沒說什么,這下可好了,那么大的錢莊居然讓個妮子幫著算賬,她才幾歲,知道錢中用?能把自己手指頭數過來就不錯了。這下還得罪了杜大人,這不是掃把星是什么?”

  二夫人掩著胸口,一陣劇烈咳嗽,跟著的沫染忙上前拍背撫胸。好一會二夫人才好了些,反手就是一拐,“死丫頭你想捶死我么!”

  “是啊,這云陽小姐年紀也不大,怎么會讓她幫著算賬呢,她會算么?真是有些古怪。”沫染丫鬟在一旁不平道。

  二老爺望向沫染,想要說點共鳴什么的,卻忍了忍口:“沒事了,你自先下去吧。”

  連沫染一個小丫鬟都說出了這種話,可見老天憐,咱們家所受的委屈,連下人們都看得見。

  二夫人用手帕拭著眼角干哭:“私下里,是不是準備把錢莊也全留給那掃把星呢?她這分明就是在欺老爺軟和,我就是尋思著…我一個病婆子,自辰景走后身子骨也愈發的不好了,要是過兩年老爺想納個小妾什么的,家里卻是一點銀子也拿不出來,我可怎么對得住老爺您啊…”

  說完失聲痛哭。

  二老爺聞言猛地站起來,大跨兩步上前扶住二夫人:“夫人,真是難為你了。”

  二夫人用眼角瞄了瞄二老爺:“不就是會寫兩首歪詩,又算得了什么,就再也不把我們老爺放在眼里了,如果她以后寫不得字兒了,還能這樣風光?”

  二老爺捏緊了拳頭:“這就是個禍苗苗,夫人請放心,這件事兒我自會去辦。”

  二老爺充滿柔情地扶著二夫人,夫人順勢如鸚哥兒般伏在了二老爺心口,悲切跺腳抽抽噎噎:“老爺威武。”

  “給她提個醒便是了,畢竟都是一家人,可別生出什么事來。其實我蠻疼她的,可你瞧瞧她干的這都叫什么事?”

  說完二夫人又嗯嗯地哭。

  二老爺擁緊了二夫人也落下淚來:“像我們這般積德行善的心腸又有何人會知曉?夫人放心,但若誰欺負了你,我自不會讓她好過。這事兒我自有分寸,來人啊…趙四,趙四,你去打聽個事兒,打聽好了與我出門兒一趟。”

  “小姐,今天你在杜府說的那些話,可把我給嚇死了。”

  “我沒有亂說,以后你就知道了。”云陽一臉思索的說道。

  “真的…會全家死絕啊?”木兮訕訕的問。

  云陽不再說話。

  “對了小姐,方才寶來,說二老爺房里的趙小四問起你呢。”

  云陽似乎在想著什么沒有吭聲。木兮見小姐懶得說,便也知趣的走開。

  木兮又提了繡框過來,拿出一張繡帕:“小姐,這是李婆婆專門給你繡的,李婆婆說你做的那個糟菜可好吃了。”

  “可能吃飽呢?也不能老吃那個啊…”云陽搖了搖頭。

  “你方才說,二叔房里的趙小四?打聽我?”云陽似乎突然才想起剛才木兮的話。

  “他問我們每早是不是都去那林子里。”

  木兮突然的想起今天二老爺滿臉的怒氣,“有些奇怪,”木兮嘟囔了一句。

  云陽聽了,靠在椅上閉上了眼睛,忽地又睜開眼對木兮說道,“明日多叫上幾個家丁,帶上刀斧順便砍棵竹子,再叫家丁穿的厚實些,蒙上面,明天埋了那窩蜂子。萬一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砍竹子做什么?”木兮問。

  “我心里悶,想做個笛子吹來給你聽。”云陽睫毛一扇說道。

  天下起了雨,樓二老爺一路泥濘一路心酸不平,趙小四小心地攙著他,直奔城北邊的貓兒胡同。

  路邊的的店鋪都已經上板,二老爺在街邊站住,左右看了一看。似乎不記得是哪一間了。

  停頓了一刻數了數,二老爺徑直走向一扇木門。

  “老六,樓二老爺來了。”

  幽深的胡同內,一扇木門“呀”地打開,出來一個短打灰袍男子。叫作王之琪的,身材消瘦,黑臉面皮,二十來歲上下。

  王之琪對著樓二老爺拱手作揖,將二老爺和趙小四帶入了內堂。

  “喲,樓二爺,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怎得了?”

  一個還要年輕點叫韋老六的,看著樓二老爺臉上還有淚,心生幾分訝異。

  王之琪和韋老六二人是難兄難弟,平日里靠著在外面偷雞摸狗,訛人錢財過活,經常會和人生出一些仇來。二人和樓二老爺交情也不是十分深厚,只在賭場上見過幾次。

  此時二人都望著二老爺。

  “氣死我,拿酒來。”一進門,樓二老爺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見他大大咧咧的模樣,韋老六便有些心生不快:當這是在你家啊?呼來喝去的。要不是看他有幾個臭錢的份上,早就把他轟了出去。

  韋老六站在二老爺身后做著臉色,王之琪對韋老六使了個眼色。

  “二老爺,這話從何說起?”

  王之琪奉上了酒便招呼著韋老六也坐了下來,看樓二老爺這般模樣,二人心下也好奇。

  二老爺直坐下,身子微微向前一傾,壓低聲音說道:“我那個外甥女,你們二人可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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