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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零章 勤政殿

  江院使退出去以后,趙極坐在龍案后沉思良久。靈虛子幫他采補的那段日子,他神采奕奕,龍精虎猛。可如今......江院使說他的身體調養三五年,或許能夠御駕親征,但是現在是萬萬不能。

  歷代君王沒有不怕死的,傾盡國庫煉金丹的有之,派人遍尋長生不老藥的亦有之,與這些相比,采補又算什么?

  找童男童女采補容易,可是靈虛子已死,沒有靈虛子,還有誰能給他護法?

  衛喜一直在外面候著,見江院使出來,他便跟了上去,媚笑道:“江大人您辛苦了。”

  江家世代太醫,江院使是太醫院之首,對宮里的這些事自是清楚,衛喜這是來試探他了,也不知是衛喜自己的意思,還是又收了朝中哪位大員的銀子。

  他不動聲色地道:“不辛苦不辛苦,給圣上當差這是榮幸,榮幸啊。”

  衛喜哈哈一笑,又問了幾句,江院使雖未明說,可是話里話外透著凝重,衛喜心里有數,寒暄幾句便又退到門外。

  又過了一會兒,衛喜見皇帝也沒有叫人進去,便親自進去給皇帝換茶水。

  趙極臉色灰敗,精神還不如早朝的時候,衛喜一驚,慌忙跪倒:“圣上,您要保重龍體啊。”

  趙極這才緩過神來,他道:“怎么?你也覺得朕快要死了?”

  衛喜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忙不迭地道:“奴婢是擔心圣上太累了,圣上您若是再不歇著,難免會殫精竭慮啊,奴婢盼著能永永遠遠跟著您,服侍您。”

  趙極神色微霽,他嘆了口氣,對衛喜道:“你去把那本《參同契》拿來,給朕讀讀。”

  衛喜應聲出去,走到門口使個眼色,幾名內侍這才魚貫而入。

  衛喜走出勤政殿,便看到高蘊還在青磚地上跪著,臉色比紙還要白,看上去像是快要凍死了。

  冷風嗖嗖地直往衣領里灌,衛喜冷得打個哆嗦,腦子卻清明起來。

  皇帝讓他去拿那本《參同契》,這本書是靈虛子獻上的,以前就在勤政殿,靈虛子死后,皇帝便讓他把那本書從御書案上收起來了,如今在宮里的藏書閣。

  皇帝為何忽然想起這本書了?

  衛喜的腦袋飛快轉動,很快便聯想到江院使,定然是江院使對圣上說了什么話,想來就是與龍體有關的,圣上便想起了這本《參同契》。

  不,圣上想起的不是《參同契》,而是向他獻這本書的人——靈虛子。

  江院使說圣上龍體有恙,圣上不悅,可太醫院也能讓圣上立刻好起來,于是圣上便想起了靈虛子的采補之術!

  此時此刻,衛喜和趙極想的是一樣的,童男童女易找,靈虛子那樣的人難尋。

  這時,不遠處的高蘊晃了晃,終于支撐不住,一頭栽到地上。

  衛喜快走幾步,一把扶起了高蘊,高蘊又冷又累,人也漸漸困乏起來,摔了一下,腦袋被冰冷的青磚撞到,疼得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衛公公,萬歲叫我進去了?”高蘊看清楚扶他起來的是衛喜時,顧不上腦門上會不會撞出大包,急急問道。

  衛喜嘆了口氣,對高蘊道:“高閣老,您還是先回去吧,您今兒個就是凍死在這里,圣上也沒有心情見您,唉,圣上......”

  衛喜用衣袖抹抹眼角,滿臉悲戚。

  高蘊大駭,連忙問道:“衛公公,剛才我好像看到江院使了,莫非圣上龍體......”

  他不敢問下去了,皇帝千萬不能有事啊,如今皇帝無后,如果此時山陵崩,那就真的天下大亂了,韓前楚手握兵權,第一個就會對付他。

  衛喜搖搖頭:“不可說,不可說啊高閣老,唉,您還是快回去吧,您是首輔,肱骨之臣,您若是凍病了,那就......”

  衛喜哽咽著,繼續說道:“圣上還要聽灑家讀《參同契》呢,灑家先走一步了,高閣老保重啊,三日后灑家不用當值,也想好好歇歇了。”

  說完,他便向著藏書樓的方向匆匆走了。

  高蘊已經平靜下來,他仔細回味著衛喜最后說的那番話。

  《參同契》?

  這不是道家的書嗎?

  皇帝此時為何要看這本書?

  衛喜把這件事透露給他,又是為何?

  高蘊想到這里,片刻也不想再跪著了,他爬起來便要出宮,可是腿已經凍僵了,剛邁了一步便又摔倒在地。

  高蘊果然凍病了,被抬進府后,他顧不上請太醫,硬撐著讓人把他抬進書房,叫了幾位幕僚過來,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早朝上發生的事,幕僚們已經聽說了,今天是望會,上朝的人本來就多,人多口雜,何況又是當朝首輔的丑事,不過兩三個時辰,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已經全都知道了。

  高蘊也顧不上丟人了,把他在勤政殿外看到江院使,以及衛喜說的那番話敘述了一遍。

  衛喜說三天后他不當值,要好好歇歇,這個不難猜。雖然內侍不能隨便出宮,可衛喜不是普通內侍,他在槐花胡同有處三進宅子,是皇帝賜給他的,他隔三差五就會過去,聽說他還養了兩名小妾。他是太監,以他的身份沒有圣旨自是不會來大臣家里,他這是暗示讓高蘊去他那里吧。

  不用說,衛喜就是這個意思,看來他是有話要說了。

  可是《參同契》又是怎么回事?

  一名幕僚想了想,道:“大周歷代皇帝都是重佛輕道,到了這同德年間,能得以進宮的也只有過兩人而已,昔日的李道子是孝貞皇后請來的,圣上也不過就是賞了件道袍而已,可是后來的靈虛子就不一樣了,圣上對他極為寵信,外面的那些傳聞是真是假,我想東翁和諸位也都心里有數吧。”

  高蘊猛的一驚,思忖片刻又搖頭:“非也,據我所知靈虛子并非道門正宗,外間還有傳聞他是玄一道的,這本《參同契》他能不能看懂都難說,圣上想來只是想要拿來看看,并非是因為靈虛子吧。”

  那名幕僚道:“東翁,不論圣上是不是想起靈虛子,他老人家龍體有恙卻是真的,而您又被宵小陷害,當務之急,您若是能解圣上之憂,您就是首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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