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窮極想象,無窮無盡的末日世界中,有一個小小的星球上,同樣生長運轉著一個平平出奇的人類社會。在這個包容了三十多億人口的世界里,同樣也產生了數量龐大的各式文藝娛樂作品。
其中有一套漫畫,小有名氣,但流傳不廣;原本它或許是要和無數其他作品一樣,消失在歷史里,不留痕跡的。
但它不知道怎么,偏偏運氣比別人更好一些,從末日浩劫中幸存了下來,零零散散地流向了其他世界。不再成集的散佚書冊被不同的手拾起,翻開;有的因為看不懂文字,隨手就被扔了,有的獲得了首肯,被收入了容納道具。
皮娜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從她裝滿了雜物的收納道具深處,將那一本破舊泛黃的漫畫給挖了出來。
說是漫畫,倒也不完全準確,因為在圖畫之外,足足有一半空間,都是以文字形式對故事進行描述的——倒不如說是一本漫畫。
“我知道我聽過那個名字,”
皮娜的雙手都在微微發顫,好像自有主意,要脫離神經控制一樣,翻頁的時候把一張書頁都給撕裂了。“…我聽過那個名字,但我不明白…”
沒有人知道她在找什么;一種令人僵木的寂靜,緊繃起了醫療艙里的空氣,窒息地壓在人的口鼻上。
林三酒知道,自己應該馬上采取行動——府西羅正在飛船上,正走在她的同伴親友身邊——對于這一點,他們發現得已經太晚了。
但是她此刻既不敢讓皮娜一直翻下去,也不敢阻止她,讓她別再翻下去了。
她懷疑,季山青與大巫女二人,恐怕也正處于一種同樣的空白里。
皮娜好像翻了一個世紀那么久,盡管實際上可能不過才幾秒鐘。她終于“啊”了一聲,令幾人都是一激靈;她將書攤平壓在一手手掌下,叫道:“這里,你們看!”
林三酒彎下身,目光落在了她手指著的部分。
圖中畫著一個面容俊俏、下巴尖尖的男角色,好像剛剛打敗了一個敵人,一腳踩在對方腦袋上,笑起來時桃花眼彎彎地,水光潤澤。
旁白的文字里,有人叫了一聲“離之君”,下一刻,那男角色朝身后轉過了頭。在接下來的一段文字描述中,“離之君”對那人說:“…怎么樣?我已經證實了我的能力,現在你敢把那一塊任務牌交付給我了嗎?”
林三酒直起了身。
她不明白自己看見的是什么。
“離之君…是一個漫畫角色?”季山青喃喃地說。“可是…”
就連聰慧過人的禮包,也遇上了他一時無法理解的狀況。
“他的個性很隨和活潑,”皮娜盯著書頁,似乎只能夠一句接一句地把她知道的信息全部說出來,交給別人評判,因為她自己完全無法消化處理這些信息。“頭腦很快,雖然很會打架、手段也多,可是仍然保有一顆愿意向別人伸出援手的心…”
頓了頓,她抬起頭,說:“這是‘離之君’的人設。”
“這本書…你是怎么…”大巫女怔怔地說。
“我對末日以前的書作娛樂很感興趣,”皮娜語速飛快地答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本漫畫是隨著其他好些雜物一起,被我用很低的價格打包買下來的。這是第三冊,前后都沒有了…但我還是好好地看完了。不過,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她使勁抹了一把臉。“我在玻璃上看見府西羅的倒影時,因為它有點模模糊糊的,我根本沒有——誰會往那兒想呢?”
“姐姐,”季山青叫了一聲,打斷了皮娜倉促而慌亂的敘述。“我們必須立刻行動了。”
不管那本漫畫里出現的“離之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府西羅出現在這里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現在都不是深究的時候了。
林三酒匆匆一點頭,說:“對,我馬上想辦法把他引出飛船,你去把消息通知給所有人,讓他們做好準備。”
“不行,太危險——”大巫女才開了個頭,就被林三酒給打斷了。
“我不能讓他繼續停留在飛船上,也不能讓他接近我的朋友。除了黑澤忌之外,只有曾經跟他打過交道的我,有可能在不引起他懷疑的情況下,把他引出去了。”林三酒強迫自己換了一口氣,說:“我們目前唯一的優勢…或許就在于他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
“醫療艙被斯巴安加固過,那時我還嫌他做的事沒必要。”林三酒說到這兒,浮起了一個苦笑。“只要讓沙萊斯鎖死艙門,應該是足夠安全的——你們連行動都不方便,只有好好待在這里,我才能放心。”
不給大巫女一個反對的機會,她朝禮包招呼了一聲,轉身就走;來到門口時,她又想起來一件事,急忙回頭囑咐道:“禮包會讓余淵也過來,畢竟他也是個傷員。到時你們確定了門外是他,就讓他進門。我會在飛船系統里把權限給你的,大巫女。”
大巫女閉上眼睛,仿佛短短幾秒里就疲憊得不想再睜開了。
“知道了,”她低聲說,握住了皮娜的手。“祝你們好運。”
皮娜抹了一把眼睛,勉強笑了一笑,對林三酒說:“我記得我在來的路上夢見你了…這是好兆頭,大家肯定沒事的。”
林三酒沖她點點頭以示感激,將醫療艙門在自己身后關上了。
她不能像以前一樣,通過聲控喚醒沙萊斯了,因為船內廣播很有可能會把沙萊斯的聲音傳出去;二人只有加快腳步,沖向平時大家休憩消遣常去的地方,一個一個地找人——現在除了面對面的對話之外,任何通訊手段都說不定會打草驚蛇。
他們運氣還算不錯,在第一個沖去試試運氣的觀景臺上,就發現了正在聊天飲酒的清久留和余淵。乍一看見二人闖進來,清久留差點沒把手中的酒瓶滑下去;他趕緊反手抓穩了,問道:“你們怎么了?”
“姐姐,他不在這里,”季山青沒有回答,卻先低聲向林三酒說道。
“我知道了,我繼續去找他,”林三酒一點頭,“你跟他們說吧——你們千萬都要小心。”
“發生什么事了?”余淵警覺了起來,“小酒,你要去找誰?”
林三酒正要抬腳走,卻又臨時改了主意。
“府——離之君,”她站在門口,匆匆問道:“你們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嗎?”
“府?”清久留抬起了一邊眉毛。
“你們來晚了一步,”余淵伸手點了點吧臺的方向,答道:“幾分鐘之前他剛走。他還點了一杯酒,讓清久留調給他喝了。”
林三酒不由和季山青對視了一眼。“…只有他一個人?黑澤忌不在?”
吧臺里外的兩個人,此時面色都嚴肅地沉了下來。
“…不在,”余淵輕聲答道,“這一點有什么問題么?”
“他是府西羅。”季山青以最少的字,最低的聲音,說道:“你們也馬上去通知其他人…我們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清久留和余淵都是一怔——他們都知道,這不是一個能夠拿來隨便開玩笑的事;但是在這個消息坐穩了之后,他們二人的第一反應卻不是立即行動,反而先后朝各自的酒杯里,低頭看了一眼。
林三酒感覺身體里有什么東西,正在筆直地往下沉。
“…怎么了?”
清久留抬起頭,似乎想要笑一笑,但沒等觸及面龐就消散了。
“酒…是離之君拿來的。”余淵沉聲說,“我們兩人都喝了。”
林三酒愣在了原地。
他們喝下了離之君拿的酒…可是他們看起來依然好好的,一切正常;再說,如果他真是府西羅,他的能力一定相當可怕,也用不上這種在酒中下毒之類的手段吧?
“目前我暫時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
清久留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飛船內部深處忽然遙遙地響起了“怦”地一聲,像是無數個手閘都在同一時間落下了一樣——黑暗驀然接管了飛船,將整個房間都壓入了海底深處的漆黑中。
就連全透明的觀景臺,因為失去了能量,也維持不住透明度了,重新切斷遮蔽了窗外的天光。
難道是離之君切斷了電源嗎?
這一個念頭才從林三酒心里浮起來,還不及化作一聲“沙萊斯”,眼前的燈光卻又閃爍著接連亮了起來,染白了飛船內部;觀景臺墻壁漸漸褪去了顏色,再次放進了天光——不知是哪里的機械,因為重新啟動而發出了遙遠的“滴滴”響聲。
“沙萊斯!”林三酒顧不上打草驚蛇了,高聲問道:“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會突然斷電?”
過了幾秒鐘,廣播中終于響起了屬于沙萊斯的那一道柔和女聲。
“發生什么了?”沙萊斯輕快地反問道,“什么壞事也沒發生呀。一切事情都正在變得越來越好…你不覺得嗎?”
昨天看見一位讀者,海邊的契科夫?說終章可以單開一個卷,你看,這不就是英雄所見略同嗎,我也是這么想的。
我今天仔細思考了一下,怎么回事,為什么我一個非教徒不信教的人,寫了這么多圣經故事(bushi)
還有啊,我不喜歡徹頭徹尾的悲劇的,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