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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三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山林里,每隔幾步,意識力掃描都會隨著她的步伐顫動而重新調整、擴張,將山林內外遠遠近近地掃上一遍——不過,不管她用什么手段,察看了幾次,都沒有發現任何可能與梟西厄斯有關的痕跡。

  在走了十來分鐘之后,她總算是多少放下了心,掉頭走回了原來的方向;在同一棵樹下,清久留的背影正一動不動,正襟危坐,簡直好像一個打算就地坐化的高僧。

  林三酒“咕咚”一聲跌坐在他身旁,還沒開口,清久留卻先出了聲:“附近什么可疑的也沒有?”

  “沒有,”此時已經沒有必要再用氣聲說話了,林三酒有幾分提不起勁地答道:“他難道沒有跟在我們身后嗎?”

  就在不久之前,她只盼望能跑得盡可能快,好把梟西厄斯給甩開;可是現在,她卻反復期盼著能在意識力掃描里察覺到他的身影了——她甚至不敢仔細去想,他此刻是不是追上了禮包。

  “雖然肯定有這種可能,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起碼不如他等著等著發現不對勁才走了的可能性大。”清久留頓了一頓,直言不諱地說:“畢竟我看梟西厄斯強是挺強的,聰明倒是談不上有多聰明。”

  明知道在黑暗里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林三酒依然忍不住直直看了他一眼。

  “咳,我實話實說嘛,他就是一般人的頭腦,普普通通,這也不算侮辱他。”清久留不以為意地說,“再說了,我現在夸他好話,他就能放過我怎么的?”

  “…那你覺得是怎么回事?”林三酒想了想,鼓勵道:“你可以從頭說。”

  黑暗里,清久留氣息輕輕地笑了一聲。

  林三酒不尷不尬地撓了撓臉。

  “在余淵放出阿全,把你帶進了回憶錄副本的那一刻,在包括梟西厄斯內的所有人看來,你都是忽然一下就從落石城地面上消失了的。”他果然從善如流地說,“在那一刻,梟西厄斯的注意重點一定在你和阿全副本身上,也正是那個時候,我與季山青互換了面容。”

  林三酒吸了口氣。“萬一他注意到了…”

  “在面對梟西厄斯這樣的對手時,唯一一個給自己增加獲勝幾率的方法,就是冒險。”清久留笑了笑,說:“畢竟在我們的安全區里,已經找不出任何對抗他的辦法了。”

  林三酒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不久前“禮包”為自己修復身體時的模樣。

  以為那是禮包的時候倒還罷了,如今忽然得知那其實是清久留,她簡直腦子里都有點亂嗡嗡的:就算是影帝,就算他演技好,也——也——

  也什么,她自己都想不出來;她壓根就不知道這后半句話該怎么結束。

  要不就這么含混過去吧?

  “所以當時把手放在你腰上,為你‘修復’身體的人,正是我。”清久留顯然與她絲毫沒有同感,還在繼續說:“我要演出季山青的反應,當然不難,可是在那個時候我連演都不需要演。”

  “為什么?”林三酒下意識地問道。

  “他當時以我的模樣,把你抱在懷里,所以正好處于我的視線上。”清久留在昏暗中,朝她轉過了頭,說:“…我只需要做一面鏡子,把他的情緒映照出來,就行了。”

  林三酒沉默了幾秒,隨即抹了一把眼睛,點點頭。

  “當他把你的身體修復完的時候,物品效果也快要到時間了。在你拉上我——別說,你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還誤打誤撞地做對了——我和你一起沖出去之后,我就從‘季山青’變成了清久留。”

  他說到這兒,低低地笑了一聲,說:“‘修復身體’這一個舉動,就先入為主地建立了一個印象,那就是當時雙手放在你腰上的人,自然就是季山青。哪怕這個‘季山青’在一分鐘后變了模樣,梟西厄斯也會下意識地認為,那是季山青為了逃跑而實施的偽裝。”

  “原來如此,”林三酒感嘆了一聲,“那么禮包他實際上是跟著余淵走了…”

  “對。以季山青的頭腦來說,在跑出去之后,動點什么手腳,進一步減輕梟西厄斯的懷疑,肯定是不難的…所以梟西厄斯有很大可能,會一路跟著我們。”

  清久留說著,拍了拍林三酒的肩膀,語氣仿佛在安慰一個成績差的小孩似的:“這就要求我跟你的每一句交流,都必須以季山青的身份完成。我一開始還想呢,你這個演技很不錯啊,讓我刮目相看。誰知道…”

  林三酒在昏暗的林蔭下直直瞪了他一眼,生生地轉過了話頭:“所以,你剛才說自己馬上要走了,身體就要消散了之類的話,是因為…”

  “我要拖住梟西厄斯啊。”清久留理所當然地說,“為了給季山青真正離開爭取時間,我們當然就得來一場告別,讓他以為季山青馬上要從樹林上空飄走了,才會在外頭老老實實地等一會兒。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跟在我們身后’,如果他一開始就直奔季山青去了的話,那…那我們做什么都是沒有意義的事了。”

  “我就是害怕這個萬一,”林三酒忍不住焦慮,低聲說:“如果禮包現在已經被他抓住了…”

  清久留頓了頓,忽然轉換了話題。“你在阿全副本里,見到元向西了吧?”

  林三酒一怔,剛剛生出“他問這個干什么”的疑惑,猛然反應過來他真正要說的話是什么了。

  元向西帶著阿全副本,回到余淵身邊的那一刻,除了能夠在副本內部以回憶錄的方式展現,他們就不能將它付諸于其他任何表達方式了——考慮到梟西厄斯的能力,甚至連多想一會兒都不行。

  她感到自己微微松了一口氣。禮包那一邊并非只有靠運氣逃亡的份…這么說來,大巫女恰好能在這個時候趕過來,也不奇怪了?

  為了制止她似的,清久留此刻已經按住了林三酒的肩膀,幾乎沒有一絲停頓地繼續下去了,好像本來打算要說的就是這件事一樣:“為了避免屋一柳在關鍵時刻向我們下手,我讓元向西把他拖住了。”

  …元向西?

  那個絲毫沒有戰斗力的鬼?拖住屋一柳?

  “你想想,他是最適合的人選了。”清久留分析道,“他本身頭腦反應就不慢,只是不按一般人的邏輯與動機行事,既沒有平常人的欲望,也沒有平常人的弱點。再加上他又是一個對絕大多數攻擊都免疫、死不了的鬼;我看,他就是把屋一柳給煩死了,屋一柳恐怕都拿他沒有辦法。”

  …這么一說,好像又挺有道理的。

  “我們也該往回走了,”林三酒沉思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元向西、余淵…都還在后面。大巫女如果來了,我們躲在這里,她也找不到我們…”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知道季山青是否成功地走了。

  哪怕這意味著,她要從這一團令人心安的寧靜黑暗里走出去,走到可能有梟西厄斯等待著她的地方去。

  然而林三酒沒有意料到的是,在他們離開山林之后,最先看見的人并不是梟西厄斯——卻是盧澤產生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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