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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什么?

  林三酒近乎茫然地,在原地僵住了。

  時隔多年,她好像忽然又變成了當初那個柔軟疏松、沉滯遲鈍,還沒有真正開始進化的年輕女人,剛剛發現自己是一個“肉人”——由于太過匪夷所思,那份驚疑恐懼就像麻醉藥一樣,反而叫人無法生出半點行動。

  就像現在一樣匪夷所思。

  “真好啊…”

  林三酒的思緒就像是一根稻草,被亂流橫浪一般的情緒給沖打得搖搖擺擺,好像隨時都會沉沒在浪花里。當這幾個含混不清的字貼著她腦袋響起來時,她這才激靈一下,意識到任楠站在背后,手死死地攥在她的胳膊肘上,就像是人吃燒烤串的時候,要攥著木簽另一頭。

  從她的頭頂上正漸漸壓下來了一圈濕熱,不知何時已經含住了她的額頭,馬上要吞沒她的眉毛了。

  被那個黑漆漆的、拉伸得變形的口腔,給碰到了自己的額頭皮膚——正是這個念頭,驟然使林三酒惡心得從胃中沖起了一股酸熱,反應與身手也一下都回了籠。

  她急急向前一俯身,頭就從一團滑膩唾液中掙脫了出來,重重朝后踢出了一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能夠將一面墻都踹倒的后踢竟然猝不及防地落空了,而任楠緊攥著她胳膊的雙手,卻壓根沒有動過半點。

  他怎么可能上半身一動不動,下半身卻能閃過自己的一踹?那不得把身體反向折出去九十度才行,怎么可能?

  用了那么大力氣的一踢卻落空了,登時叫林三酒的重心晃了一晃,她往旁邊趔趄了兩步,這才穩住了身子——也同時生出了一身冷汗。

  那雙手牢牢攥住了她,連一點力道的變化偏移也沒有,腦后大口更是如影隨形…簡直就像…就像身后的人沒有腿,只抓附在她的身上一樣。

  現在想想,剛才俯身后踢的時候,確實沒有在地上看見另一個人的雙腳。

  林三酒一絲也不敢再耽擱,迅速一偏頭,余光里露出一片漆黑大口;她感覺到自己的后腦勺從某種厚厚肉肉、滑滑膩膩的東西上劃了過去——包在頭上的袍子早被浸濕了,她根本不敢仔細想那是什么東西,只是揚起一股意識力,擦過耳際,筆直沖入了腦后極度擴張開的口腔里。

  任楠發出了一聲好像是吃東西時被噎了一下似的聲音,緊接著“當”地牙關一合。

  要不是林三酒及時警醒,險些連后腦勺都要被切下去一塊;她躲過去了,但她剛剛投向后方的意識力卻從她的掌控中被切斷了,如同石沉大海一樣,消失在了剛剛合攏的牙關之后。

  那兩只手,依舊鋼圈一樣沉重地攥在她的胳膊肘上,把她的雙臂牢牢壓住了。以林三酒如今的力量,不論她如何使勁,竟然只能勉強將胳膊稍稍抬起來一點,就又被重新按了下去,連掙脫也辦不到,更別提反擊了。

  “吃著…疼。”嘴重新張開了,上牙頂在她的頭頂上,下牙卻感覺不到,好像下頜一直在往下降。林三酒的后腦勺再度漸漸陷于濕熱黑暗里,聽著任楠含混地說:“還是人…頭…好吃。”

  任楠不碰的,反而正是人頭——他要靠吃掉目標的肉才能獲取目標的能力。再說,假如他當初有這么難對付,哪還會有今天活著的林三酒?

  說來也是廢話了,身后的當然不是任楠,任楠早就死了,林三酒親手殺死的。身后這個東西,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你是什么東西?”林三酒忽然出聲問道。

  剛才的慌亂、驚恐與疑惑,全部被她壓了下去,盡量沒有從聲音語氣里流露出分毫。假如有旁人看了,或許還會覺得驚奇:這個女人后腦勺都被含進了一張嘴里,可是說話卻好像還挺冷靜。

  那東西的嘴并沒有停下來回話。它畢竟仍是個人的形狀,嘴也是個人嘴的大小;此刻要從一張人嘴拉伸擴張成能吞下一顆人頭的深洞,自然不大容易,過程也慢——林三酒甚至能聽見肉皮咝咝啦啦在自己耳邊被撕裂開的響聲。

  “你沒長腿?”林三酒忍住了惡心,不去想后腦勺黑布袍子被浸透后的感覺,只說道:“你這就不太聰明了嘛…腿多有用啊。”

  她明明知道對方并不會回答的——眼看都要吃進嘴里了,它不會在這個時候停下來與食物對話。

  “墻上伸出來的那把長尖刀…也是你干的嗎?”林三酒壓低聲音,喃喃地說:“看起來似乎是兵工廠出品的東西,我記得好像是可以通過粒子震蕩而穿破絕大多數物質的吧?”

  那張嘴——那張牙齒陷在她頭發中、舌頭壓在她后腦勺上的嘴里,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林三酒腳下忽然動了。

  這一次,她沒有后踢了;她腳下迅速一轉,幾乎沒有遇上任何阻力,就將自己的后背對準了小巷中另一堵墻。林三酒急急往后幾步,將自己、以及抓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一起,重重地撞在了墻上。

  在半聲扭曲難聽、卻戛然而止的尖叫里,林三酒感覺到后腦勺被一股熱熱的東西沖上了;她立即再度一偏頭,幅度之大,差點扭到了脖子——一道銀閃閃的寒涼亮光,悄無聲息地從她耳邊滑了過去,余光中還能看見它的尖端上,沾染著黑紅的血腥。

  那雙一直攥著她的手忽然松開了;林三酒立刻掙開了胳膊,把自己從“任楠”的手臂之間撕了出來,匆匆幾步退了出去,一把拽下了身上的黑袍子,這才回頭看了一眼。

  昏蒙蒙的月光下,在兵工廠小巷墻壁上,一個卡通玩具似的人形黑影,正張著大嘴,被一把長長的尖刀給掛在了墻上。尖刀刀柄深嵌在墻壁里,另一側刀尖卻從那張黑幽幽的大嘴里伸了出來,無聲地滴下了黑紅黏液。

  “原來你不是沒長腿,”林三酒沉重地喘了兩口氣,半笑了一聲。那人形黑影就像變形了的卡通形象一樣,頭顱極大極圓,腿卻很短;當它用那一雙長胳膊按住了林三酒的時候,它短短的雙腿卻正好能垂蕩著,搖晃在她的背后。

  如今再仔細一看,這個已經死了的人形東西,與任楠幾乎沒有半分相似之處。但是林三酒第一眼看見的臉,的確屬于任楠不假;更何況她還聽見它說了好幾句話,全是任楠的聲音。

  “裝成誰不好,卻偏偏要裝成一個腦殼被刀捅穿了的人,”林三酒以意識力在手上覆蓋了一層,慢慢伸向了那個大嘴東西。“這一下,你裝得足夠到位了。”

  在剛才意識到身后人沒有腳,或者腳不沾地的時候,林三酒就知道該怎么辦了:她從卡片庫里叫出了兩樣東西,一個是描述的力量,另一個卻是一把尖刀。

  尖刀不是特殊物品,甚至不是武器,它只是她與季山青在公路旅行時用來切菜的廚刀。

  用意識力將尖刀按在墻壁上的時候,林三酒正在一句一句地向身后東西問話;在問話時她摻雜進去的描述,就通過描述的力量發動了,使廚刀被固定在了墻壁上,暫時變成了一把能利用粒子震蕩切斷絕大多數物質的長尖刀。

  剩下的就很簡單了:林三酒只需找準方向,將自己后背上的東西,筆直地喂給尖刀就行了。

  問題是,這玩意兒是從哪來的?為什么會讓她以為是任楠?

  就在林三酒的手即將要碰上那個短小人體時,被刀尖吊在墻上的影子,卻無聲地往后退了一點。一個毫無疑問已經死了的東西,此時卻好像害羞似的,從她指尖處滑開了。

  林三酒的汗毛都站了起來。緊接著,她明白了。

  吊著尸體的墻面正在無聲地往后陷——原來那不是一堵墻,而是一扇與墻面同色的門。大概是因為沒有鎖上,此時受了力量沖擊之后,它正一點點向后打開,帶著那具死尸一起滑進了門后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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