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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9 前方高能預警

  …蹦蹦跳跳小芝麻已經在神之愛里了?

  對面的黑色皮膚男人,是她這幾個月來見到的唯一一個進化者;蹦蹦跳跳小芝麻,總不會就是他吧?

  一邊想,林三酒一邊滿腹疑慮地將eBay收了起來。她非常確信,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更別提有過任何牽扯了——但是對方為什么還會千方百計、鍥而不舍地追著她不放?

  那人坐在沙女手掌里,似乎一時還沒瞧見她,因此仍舊一動沒動;趁著這個機會,林三酒矮著身子,一點一點往棗棘的背后挪了過去,很快就將一半身子藏在了他高聳的斜方肌后頭。

  “你身邊連一個像樣的戰士都沒有,體型這么小,也敢自稱為真神啊?”

  見棗棘始終保持著距離,不肯來接自己手掌上的進化者,沙女嗤笑了一聲,將那男人扔上了自己的肩膀:“…你看我,這才多久?已經進入了巨神的行列了。既然你不肯長進,那你還不如變成我的養料,讓我再強一些。”

  話說完了,她卻沒有動,只是將一張臉對準了棗棘——她頭臉與脖頸的對比,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富士山上放了一顆籃球;在這么近的距離上視覺沖擊力更強了,越發令人不知所措地驚異起來,但又挪不開眼。

  林三酒看不見棗棘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她腳下的皮膚和肌肉都正收得緊緊的。

  如果沙女連激將、威逼、利誘的手段都用出來了,看來不管棗棘怎么想,他今天都必須非得收下那個進化者不可了…

  慢慢地,她蹲下身子拽住棗棘的領口,一點一點地爬了下去。她動作輕,對方又沒注意,因此爬得倒很順利,沒過一會兒就到了腰上。這兒離地面已經不遠了,只要林三酒往下一躍,就能滾到地上去——遭遇沙女的地方,是一片泛黃的草原,風偶爾吹低了荒草,就露出幾處殘垣斷壁,以及半條荒廢的火車軌道,長長地從棗棘腳下蔓延出去。

  為了避免砸在什么殘跡斷墻上,林三酒還是又順著棗棘的衣服往下爬了兩步;就在她即將松手的時候,她猛然只聽沙女高高地笑了起來:“——這就對了!”

  棗棘果然接受了!

  她一抬頭,正好瞧見那個黑皮膚男人從對面一躍,落在了棗棘的肩膀上;他低下眼睛,在棗棘背后一掃,與林三酒的目光相撞在了一塊兒。

  …這的確是一個林三酒此前從沒見過的人,不過她卻對這張臉泛起了一種異樣的熟悉。

  因為對方空洞的眼神,木然的臉,以及喉間粗大的縫線,她都不是第一次見了。

  林三酒先是一驚,又是一喜——“人偶師”這幾個字剛剛闖入她腦海里,隨即猛地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在了頭上。在這短短的半秒鐘之間,她突然把這大半年來的古怪和疑惑都想通了。

  下一秒,她手指一松,直直地掉向了地面。

  幾乎是在看清了林三酒模樣的同一時間,那一個黑皮膚男人也緊跟著沖了下來。

  “誒?”一發覺不對,天空中立即傳來了棗棘驚疑不定的聲音,龐大的身軀沉重地往一旁退了兩步;另一具立于天地間的身體也忽然站了起來——大地隨著兩個神的動作而震顫起來,險些叫剛剛落在地上的林三酒沒站穩。

  咚地一聲悶響,當那個黑皮膚男人也跟著落下來的時候,林三酒早已經遠遠地沖了出去。她想不明白為什么人偶師的一個人偶會出現在沙女身上,沙女在這個局面里又扮演了怎么樣一種角色;但她知道要想解決自己的困惑,最好還是避開沙女為妙。

  “你去哪里!”棗棘一聲吼,果然在身后響了起來。

  林三酒來不及抽空回頭看一眼,只覺腳下大地轟隆一震,差點將她顛到半空里;緊接著,沙女沉沉的聲音就在天際滾了過去:“別動了,讓他們去!”

  聲一入耳,林三酒就忍不住愣了一下,飛快地瞥了一眼身后——在濃濃翻滾的白霧下,一具裹著紅衣、直聳入云的人體,像是一座一眼望不到頭的高山,佇立在不遠處的草原上。她根本看不見棗棘了,想來是被沙女給徹底攔在了身后。

  而那一個黑皮膚男人,正以腳下生風的速度,緊緊地咬在她身后不放。當林三酒與兩個神拉開了距離以后,目光左右一掃,發現前方一片低矮樹林附近,隱約露出了一片坍塌了一半的房舍,在經年的風吹日曬中只剩下了一個個黑黑的空殼;她頓時腳下一個加速,直奔著那片殘屋沖了過去。

  這兒看起來像是一個村鎮的殘余,零零落落的斷壁依稀還能叫人看出房屋的模樣,也不知被毀了多長時間。一條石磚路穿行在灰黑的廢墟里,被藤蔓、雜草侵蝕得斑斑點點;偶爾幾條房梁和幾半屋頂,交錯地搭在一起,好像隨時都能崩塌成一片碎屑。

  林三酒看準了一處倒塌開裂的廢墟,趁著身后那人偶沒追上時,一閃身躲進拐角后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遠方。

  …遠方的草原上,空空如也。

  沙女和棗棘,竟不知何時都已經消失了,也許回到了白霧上方。

  林三酒喘了幾口氣,慢下步伐,悄無聲息地站住了。她站在廢墟拐角后,一邊等著那個人偶追上來,一邊叫出了龍卷風鞭子;東西一捏在手里,她就下意識地將附近環境掃了一遍。

  隨即她的目光就頓住了,又慢慢地移了回去。

  在這片殘垣斷瓦的不遠處,是一片稀稀落落、枯瘦矮小的樹林,在樹與樹的間隙里,遙遙地透著來自遠方的沙黃色;在最前方一棵樹的細細枝杈上,系著一條已經臟成了灰黃色的東西。

  林三酒微微地張著嘴,盯著那片小小的灰黃色、以及樹林后隱隱約約的沙漠模樣,望了好一會兒,心臟砰砰地跳了起來——那似乎是一條毛巾。

  不會吧?

  …不會這么倒霉吧!

  她才在心里低低罵了一聲,耳朵卻突然捕捉到了一個極細微的響動。身體比意識還要先一步有所反應,林三酒一個擰身撲了出去,還來不及轉眼去瞧,緊接著只聽“啪”地一下輕響,一陣被激起的風就打在了她的后背上。

  林三酒急急一轉頭,只見那個黑色皮膚的男性人偶,正慢慢地踱步從拐角后走了出來。而她剛才立足之處,現在已經找不到了——荒草、斷磚,就像是被洇開了一樣,含含糊糊地只剩下了一團糾結模糊的色塊,再也沒有了任何形狀。這景象怪異極了:天地間的一切都還清清楚楚、邊界分明,只有這一片,被揉成了一團含混。

  用活人做成的人偶,好像的確是能夠保留生前的能力;但林三酒想不到,連具有如此威力的進化者,都被人偶師給做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如果她剛才避得晚了半秒,現在她的雙腿就也是那一團色塊里的一抹肉色了。

  黑皮膚男人一張面皮上,連半絲表情也沒有,仍然木呆呆地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

  “你主子呢?”林三酒冷笑一聲,不等他有所回應,龍卷風鞭子一卷,頓時一股暴烈旋風便呼嘯著卷向了那一個人偶——她不指望這一下能起多大作用,腳下一蹬,借著風勢遮掩也撲了上去,手上早已打開了天邊閃亮的一聲叮。

  然而不等她靠近那黑人人偶,林三酒忽然汗毛一立,猛地剎住腳便向后躍了回去——因為風聲突然消失了。

  一大團高高的色塊,含含混混,模模糊糊地旋轉在天地間,竟連剛才那一股旋風都卷在了里頭,成了色團里亂七八糟的顏色。黑皮膚男人一抬手,色團停止了旋轉,“嘩啦”一下在地上攤開了一地的碎渣,那股風早就無影無蹤了。

  林三酒呼了一口氣,感覺到后背上滑下了汗珠。

  想要對付這個人偶其實不難,她至少有好幾種辦法能將他干掉,但是她卻偏偏哪一種也不能用——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人偶一旦被毀,它所在的地點就會立刻被人偶師知曉;就算她到時馬上就跑,也暴露了自己所處的范圍。

  最好的辦法,是將它打飛了,才不至于把它身后的人招上門。可是這個男人偶,好像能將身邊的一切都化為色團,實在太難接近了…

  林三酒一邊想,一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小樹林。

  這一眼,叫她忽然想明白了,不僅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怎么能這么傻!

  “你要怎么樣?”她朝那人偶喊了一聲,“你能不能說話?”

  那人偶當然是不能的。他方方正正的臉上,連一絲波動也沒有,眼珠都沒有轉過一次;被林三酒的攻擊阻了一下以后,他又邁開了腳步,直直地朝她走了過來。

  林三酒不退反進,又是一鞭子龍卷風擊了出去。

  毫無例外地,這一次的風團也被化成了一片色塊;那黑皮膚人偶一揮手,色塊便被他扔了出去,抬手就朝色塊后方的林三酒抓了過去——看見她竟然離自己這么近,任何一個有神智的人,此刻都怕是會起疑心的;只可惜,人偶沒有神智。

  林三酒不躲不避,胳膊一下子便被扣住了,心猛地提到了喉嚨眼兒。

  這一秒仿佛被拉得漫長極了;然而這一秒鐘終究還是過去了,她戰栗著吐出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還好,它還是原來的樣子,不是色團。

  …她猜對了,這個人偶果然只是為了抓住她,而不是要殺掉她。

  “等你見到你主子,”林三酒沖那人偶低低一笑,“代我向他問好。”

  話音一落,她開啟了天邊閃亮的一聲叮的手,便已經輕輕覆蓋在了人偶的手上。在他沖天而起的時候,林三酒后退一步、使勁一拽胳膊,總算是將手臂借機狠狠地抽了出來——至于皮膚上火燙的抓傷和紅印,那都不算什么了。

  人偶在眨眼之間,便成了天際的一個亮點;收回目光,林三酒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你可以當面向我問好,用不著它代勞。”

  當這一句話傳入耳朵里時,林三酒只覺自己半邊身子都僵成了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地轉過了身去。

  在神之愛仿佛永遠缺乏日光的環境里,人偶師看起來更加蒼白了。他體形比過去還要單薄瘦弱,看起來竟像是由一張白紙折的一樣;尤其是他一雙眼睛周圍的銀色亮粉,更為他添了幾絲沒有血氣的慘白,沒有半點活人氣——

  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微微一笑,人偶師低下頭,黑發頓時遮住了他的半邊臉。

  “好久不見了,林三酒。”

  林三酒呆呆地望著他,說不出話。就算早就猜到了,但當人偶師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過了幾秒,她決定裝傻。

  “真的好久不見,”她強擠出了一個笑,“你后來怎么樣啦?回中心十二界了嗎?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人偶師交握住雙手,黑色皮革從他指尖起,一路纏繞蔓延至胸口,在脖子上形成了一個高高的皮領,只露出了他尖尖的下巴。

  聞言一笑,人偶師輕聲說道:“是我叫沙女通知我的…我嘛,挺好的,后來我去了無盡隧道。”

  就算林三酒想裝傻,也裝不下去了——她面上肌肉一跳,沒了笑容。

  “你…蹦蹦跳跳小芝麻就是你。”她呼了一口氣,低低地說道,感覺最后一絲僥幸也像冰雪一樣消融了,留下了徹骨的涼意。“…為什么?”

  人偶師陰鷙的笑容,就像是雨天沉沉的烏云。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他抬起手臂,隔著咯吱作響的皮革,在當初受傷的地方輕撫了一下。“咱們都是從星空游樂園里出來的…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沒有什么子宮計劃,從一開始就沒有。”

  林三酒死咬著嘴唇不說話。

  “我參加那一個副本,是為了它的終極獎品。只是后來出了一點意外,我沒有拿到星空游樂園的終極獎品…沒想到,你反而拿到了,而且聽說你還一直保留到了現在。”人偶師輕聲細語的時候,也改變不了他陰沉沉的語氣:“以你那種假惺惺的個性來說,怪不得不肯開它…嗯,我很高興。”

  “你寄存在我這里的朋友…一只貓,還有一條蟲子,就拿那個禮包來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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