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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逃亡,進入深海

  “咦?”

  同樣的一個字,在沒多久之后,也從林三酒的唇中吐了出來。

  拼命奔跑在逃亡路上的林三酒,在跑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她壓不住滿腹的疑惑,回頭打量了一下人偶師的方向,很快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跑:“完了完了,這下把他得罪得更狠了…哈哈哈!”

  一個表情木然的女塑料模特,邁動長腿追了上來,才剛剛挨近她的邊,林三酒就一個反手,在她的胳膊上甩了一巴掌——天邊閃亮的一聲叮立刻發動,女模特表情不變地沖天而起,迅速變成了遙遠天空中的一個光點。

  “第三十六個!”林三酒笑容暢快極了,大聲朝背后的追兵們喊道:“你們跑快點,加油趕上來啊!你們的主子動不了,現在可全靠你們啦!”

  沒錯,現在人偶師動不了了。

  這么說或許不太準確,因為人偶師現在雖然一臉氣急敗壞,但是兩條腿可邁得不慢,比之剛才悠閑的樣子,顯然他此刻是認真了——可是不管他跑得多么賣力,卻像滾輪里的倉鼠一樣,始終只能在原地踏步,死活就是跑不出去一米。

  “原來‘布雞’指的是這個啊!”

海天青的能力健身教練的榮光之跑步機  介紹:發動后,敵對目標腳下一平方米的地面將會自動成為一臺運轉中的跑步機。跑步機默認設置為最高速度,最大坡度,即使敵對目標再怎么努力奔跑,也只能維持在原地不動——

  又一連打飛了兩個模特以后,林三酒跳上高地一看,只見代表著人偶師的那個小黑點忽然停下了步子,身體以極快的速度朝后退去——他似乎發現了腳下地面的奇妙之處,立刻放棄了朝前運動,只等著“跑步機”將他推下去。

  推是推下去了不假,只是以人偶師這樣級別的人物來說,他竟然一下摔了個大馬趴——這還不算完,他倒在地上的身體仍然在繼續后退,眼看著就已經快退到海里去了。

  …備注:健身教練最不喜歡偷懶的學員了。試圖站著不動,被傳送帶推下跑步機的人,會被強制摔倒一次,隨后從他摔倒的地方起,會生成一個新的跑步機,以此類推,直到目標乖乖地跑滿10分鐘,跑步機才會消失。

  能叫這么一個危險人物吃癟,林三酒心里爽快得要命,腳下的速度更快了,在耳邊呼呼的風聲里,身旁的景物不斷地迅速后退,直至她發覺周圍安靜下來的時候,才放緩了步子。

  剛才一連幾個假動作和急轉彎,那些塑料模特已經全部都被林三酒成功甩掉了,此刻天地間靜得仿佛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這里是…哪兒?”她喘著氣,有點茫然地四周看了看。

  人類的文明遺跡已經一點兒都看不到了。

  她正站在一片地勢不斷降低的干涸大陸上,地上布滿了形態各異的巖石泥沙、水洼沼澤,身后遙遠的地平線上墜著一輪如血夕陽,耳邊只有呼呼風響,渾不似人間。方才的城市廢墟、碼頭驚魂,好像都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林三酒低頭看了看靴子下面干枯得像紙一樣的海藻、不遠處沙化了的貝殼、烏黑皸裂的巨石…“這是海底?”

  原來她一味地瘋跑,不知什么時候跑進了大海里。

  陸地上暫時是回不去的了——現在追蹤自己一行人的塑料模特,恐怕已經布滿鹽平港了吧?她回頭看了看自己在海底沙地上留下來的一長串腳印,想了想,叫出了貓砂,將其解除了卡片化。

  五公升的貓砂騰地一下憑空而現,林三酒差點沒抱住。

  介紹:貓科動物在排便后,為了掩蓋自己的氣味和行蹤,會使用土將排泄物埋起來。盡管這一袋貓砂的顏色無論跟什么環境都不一樣,但是卻依然能神奇地掩蓋住使用者的蹤跡。

  使用方法:在自己走過或呆過的地方撒一把薄薄的貓砂,這樣就連頂尖的獵犬也找不到你了。

  “這個…真的有效么?”林三酒一面朝前走,手里的一把貓砂一面淅淅瀝瀝地落了下去。貓砂好像有靈性似的,自動覆蓋住了被她踩出了痕跡的地方,這樣一來腳印的確被遮住了——但貓砂是亮橙色的,與海底地面的顏色格格不入,看起來反倒刺眼得很,真叫人懷疑會不會起了反效果。

  將痕跡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抬頭看了看四周。

  即使在干涸了以后,海底大地仍舊呈現出一種與陸地截然不同的妖異感。巖石上大朵大朵的干枯海葵,仍舊殘留著艷麗的顏色;人頭那么大的貝殼,張著嘴,半陷在濕潤泥沙里;只是一叢一叢茂密的白色海底樹里,再也沒有了游魚穿梭。

  或許是因為海水揮發后,地面上留下了厚厚一層鹽的緣故,許多動物的尸體并沒有化成焦炭,而是在鹽的保護下,存留了一個完整的形狀。

  林三酒試探性地戳了一下地上的一條死魚,不料手指沒遇到一點阻力,瞬地陷入了一堆爛泥樣的軟滑東西里,隨即就從她戳出來的孔洞里散發出了一股惡臭。

  “果然不能吃…”她嫌惡地用手在鹽沙上抹了抹,有點犯愁了。儲存了食物的碼頭,被人偶師給占住了,是絕對不能回去的;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繼續朝大海深處走。但是這里既沒有食物、又沒有清水…

  好在在收拾集裝箱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當時林三酒將一箱巧克力和一箱咖啡卡片化了,足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只是不知道兔子他們沒有食物能不能撐下去,有沒有被人偶師追上?

  想到人偶師,她咬了咬牙,繼續朝深海處進發。

  林三酒的影子從淺海處消失沒多久以后,一條擱淺在沙子里,不知死了多久、肚子幾乎爛成了泥的鯨魚,身子忽然動了一動。

  “嘩啦”一聲,鯨魚稀松疏爛的頭部忽然打破了一個洞,從里面鉆出了一高一低兩個身影,每人身上都糊滿了厚厚一層黑色淤泥似的鯨魚腐肉,氣味刺鼻極了。他們謹慎地四周看了看,見林三酒果然已經去得遠了,那個矮一點兒的才忙使勁伸手抹臉,從臉上、身上甩下了大把大把的黑泥。

  “鐵大哥,至于的嗎?”他很是不服氣似的,嘟噥著:“剛才那女的也沒長三頭六臂啊,不上去和她搭話就行了,用得著躲進魚肚子里去嗎?”

  一邊說,他一邊抖了抖腿,黑泥落了下去,露出了底下校服褲的模樣來。

  “你懂什么!”鐵刀被他一說,有點窘迫地生氣了:“你以為那只是一個普通女人么?還真是小孩…我告訴你吧,早在世界毀滅以后的第二個月,我就見過她了。”

  “然后呢?”少年人仍然有點兒漫不經心。

  鐵刀嘆了一口氣,找了一大片干海草,一邊抹身一邊說:“當時我是在一個叫做‘綠洲’的人類基地——可大了,足有一千多人——的地方遇見她的。對了,你看見她身邊的兔子還有那個大個兒了嗎?都是當時綠洲里的干部,也不知道怎么跟她混在一塊了…哎,言歸正傳,在這個女人出現以前,綠洲本來一切正常,人數越來越多,越來越興旺,可她出現后,只花了不到兩個星期,不夸張地說,綠洲連塊磚都沒剩下。”

  少年一怔:“發生什么了?”

  鐵刀簡短地將當日綠洲被墮落種屠殺、林三酒又是如何用銀網絞滅了整個基地的事,都給少年講了一遍,見他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才帶著“信我沒錯的”的表情總結道:“…當初我在碼頭上一看見她,我就兩眼一黑,知道這兒準不會有好事——看看,我的預感沒錯吧!我媽就以前跟我說過,世上有種女人,天生就是災星的命格,沾著死碰著亡…”

  少年的表情黯淡了下去,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沒來得及救下的妹妹。鐵刀看了他一眼,拍著他的肩膀嘆氣道:“過去的就是過去了。總之,你以后要是又見到了那個林三酒,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朝著陸地的方向走遠了,渾沒留意到在不遠處,海底被泥沙鹽粒覆蓋的地面之下,還深陷著一個人。

  稱之為人并不太準確,因為唯一露在泥沙外的臉上,雙眼木然、毫無光澤,只有一張紅唇正呆滯地翹著,組成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月光一視同仁地籠罩著曾經的大海,和曾經的人類領土,投下銀白色的微光。

  “…所以說,那個成長型的名字叫林三酒?而你是恰好被她打飛后,落到那兒的?”三十分鐘后,人偶師用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輕聲問道。

  “是的父親大人。”仍然沾染著一身沙土和海鹽的塑料模特應道。它身邊,是成百個一模一樣的塑料模特,靜默著守在人偶師的身后,眼珠都是一樣的死板。

  人偶師瞥了它一眼,忽然笑了笑:“那么,你當時為什么一直躲在地下呢?”

  “林三酒的戰斗能力很強我親眼看見她干掉了許多其他的人偶我單獨出現的話沒有勝算而我認為一直躲起來才能夠從另兩人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塑料模特一個字一個字不停息地答道。

  “有道理。”人偶師蒼白的手指在空中輕輕擺動著,仿佛在用一個無形的樂器,彈奏什么曲子似的。“對了,人說話的時候,都有起伏和頓挫。來,你也試試。”

  塑料模特張了張嘴,聲音發得并不順利。第一次嘗試這樣說話,它的樣子有點艱難:“是,父…父親大人…”

  人偶師眼睛一亮,將手蓋在了它的頭上:“真了不起!居然第一次就能把句子斷開了!再這樣下去,你很快就可以變得更聰明,更像一個真正的活人了。”

  “謝…謝,父親大人…”

  下一秒,語氣聽起來有點感激的塑料模特,頭就被人偶師捏碎了。碎塊從它的脖子和肩膀上滾落下來,掉在了地上,露出了白生生的內茬。沒有了頭的塑料模特,在同類們一動不動的呆滯目光中,轟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真可惜,我需要的不是活人,只是假人。你如果像個不怕死的人偶一樣,當時就沖了上去的話,即使被打散了,我也能得知她的方位…”人偶師掏出了一張白手帕,將它的碎屑從手指縫間擦干凈了,頭也不回地囑咐道:“回到中心十二界的時候,派人在簽證官系統里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出現過林三酒這個名字。一旦出現了,馬上告訴我。”

  一旦進了廣袤的海洋里,就連人偶師也沒有什么好辦法能找到林三酒。不過只要她沒死,又找簽證官開過哪怕一次簽證,名字都會被記錄進簽證官系統,到了那個時候,人偶師再想把林三酒找出來,可就易如反掌了。

  “是。”一個皮膚粗糙、臉上被一條刀疤劃成了兩半的高大漢子應了一聲——他絕對不可能是塑料模特,然而眼神還是一樣的空洞。

  “她如果聰明的話,應該希望自己餓死在大海深處。”人偶師笑了一聲,半邊面皮猛地擰了起來。“否則她一定會后悔的,因為沒有人可以羞辱了人偶師以后,還有一個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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