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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6 元向西的快樂踏青三天

  夜色下,人偶師的高架被長長的深紅色幕布擋在后方,沉沉的幕布垂墜至地面,即使有風吹過,也掀不起一絲波瀾和聲息。

  再往前一看,林三酒仍遙遙地站在圍欄數十步之外,看上去像是從幽黑山林所形成的無底深淵邊緣,探出了半張有點兒模糊不清的臉。發現波西米亞回頭看的動作之后,那張被夜色襯得發白的臉又往外伸了伸,這回叫人看得清楚多了,確實是林三酒沒錯;只見她指了指人偶師所在之處,擺了擺手,又將食指放在唇前,向波西米亞示意了一下。

  …這是不要讓她喊人偶師的意思?

  波西米亞半僵在原地,一時想邁開步子就朝林三酒跑過去,一時想轉身就往人偶師架子底下逃,又想問話又不敢張嘴。定了定神,她又掃了一眼那個白影——不,現在再看,很明顯那是一個人了嘛,就是長得蒼白模糊了一點,大半夜還他媽披散個長直發。心臟一落回肚子里,她頓時吐出了一口長氣,這才冷颼颼地感覺到了自己一身被夜風吹涼了的汗意。

  那…林三酒也還沒死唄?

  她緊繃著的神色才一散開,那個鬼里鬼氣的男人就也跟著松了口氣,肩膀都塌下去了。他又比劃了兩下,示意波西米亞跟他一起走進林子里去,又對著人偶師睡覺的地方使勁擺了擺手——別的不說,這個家伙對于聲響的控制還真是一流的,好像不存在一樣沒有聲音;要不是波西米亞眼看著他,恐怕她還要以為旁邊沒有人呢。

  她又看了一眼林三酒。

  離得這么遠,要說她百分之百看清楚了每一個細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二人相處這么久,已經對彼此熟悉至極了,遠遠掃過去就能一眼認出來,那確實是本人——除非又是一個立體照片之類的東西,但那樣的能力,又能有多少?

  波西米亞想了想,沖長發男鬼點點頭,用嘴型表示:“我過去。”

  長發男鬼無聲地歡呼起來,兩個拳頭往半空里一伸,高高興興地就朝圍欄跑了過去——他就連跑步時,也幾乎像是沒有體重一樣,腳步打在地面上仍舊悄無聲息。

  波西米亞雙手叉腰,低低地清了清嗓子。

  “大人!”

  她冷不丁的一聲喊,差點叫前方的長發男鬼一個趔趄跌下去。波西米亞沒有扯開多高的嗓門,聽在常人耳里恐怕反而還像是怕吵了人似的:“林三酒回來啦!”

  長發男鬼愣愣地轉過頭來,茫然地望著她,眼睛里閃爍著不可置信,仿佛被背叛了一樣。

  給自己上了一層保險之后,波西米亞眼看著那長發男鬼轉過身,一溜煙地越過圍欄跑了,這才猶豫著邁步跟了上去。她先看看好了,暫且不跨過圍欄;如果林子里的不是林三酒,那就活該他們面對半夜被吵醒的人偶師,如果林子里的是林三酒本人——誰叫她一去去這么長時間?

  “站住。”

  在波西米亞離圍欄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人偶師輕輕地在她耳后說話了。

  就好像在她按一個鍵就能拯救或毀滅全人類、但沒人能確定是哪個后果的時候,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說“我來吧”一樣,波西米亞感覺從頭到腳都因為驟然放松而軟了不少。她趕緊往旁邊退了兩步,伸手比了比遠處的林三酒:“大人,您看。”

  這么伸手一比,她才意識到林三酒仍舊木木地保持著同樣一個姿勢,臉上神色都沒有絲毫變化。即使看見人偶師被吵醒,走出來了,林三酒也只是站在幽深樹蔭下,目光直愣愣地看著營地。

  波西米亞慢慢直起了腰,感覺心臟順著身體滑落進了深處。

  “我知道。”人偶師一眼也沒看她,皮革咯吱咯吱地從她面前響了過去,在圍欄前面停住了。夜風好像也被他的存在給壓得喘不過氣似的,凝住了不再波動。

  那長發男鬼這時才跑近了林三酒跟前,回頭一望,不由“媽呀”了一小聲,趕緊低聲和她說了些什么。后者臉上仍舊木木的,過了一會兒,才反應慢了十拍地嘆了一口氣,縮回了樹后,只露出了半張臉。

  人偶師低低地冷笑了一聲:“我應該回去繼續睡覺。”

  …不行的吧,那林三酒怎么辦?

  波西米亞咬著嘴唇,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的時候,忽然只見前方黑影驀然朝前一躍,她一驚之下話就滑了出來:“大人,外面可能——”

  后半句話,又硬生生地被她給咽回去了。人偶師根本沒有躍出圍欄;他的雙腳落在窄窄的圍欄上,卻像是踩住了山岳一樣,穩穩凝立在漆黑夜色之中,唯有肩上的羽毛兀自微微顫晃著。

  “把你的光魚拿出來。”

  經過這幾天白天沐日晚上沐月,那幾條光魚總算又有亮了;波西米亞手忙腳亂地掏出一條,順著人偶師示意的方向扔了出去——光魚輕輕一擺尾,越過欄桿,直游向了樹林。游弋的光芒下,層層疊疊的枝葉都搖晃起來,好像有風吹過一般;林三酒的頭發、面龐、肩膀都被映亮了,波西米亞一路看到她的小腿和靴子,都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直到光魚又好端端地游了回來,人偶師都沒有再出聲。波西米亞不敢肯定,也更不敢把話說出來;但她覺得,似乎連人偶師也對林三酒此刻的狀態有些拿不準。

  他緩緩轉過身,踩著圍欄邁開步子,一邊沉思,一邊慢慢地在半個手掌寬的圍欄上走了幾個來回。不知何時又吹起的夜風,呼呼地從他肩頭翻滾過去,落入了身后沒有盡頭的公路遠方。幽黑林蔭里,林三酒沉默的面孔隨著人偶師的步子一會兒轉向左,一會兒轉向右,總是遲滯了好幾拍。

  “…你是她新撿的垃圾?”他的聲音既輕又沉,特殊得叫人無法錯認。

  那長發男鬼一激靈,好像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和自己說話。林三酒站在樹后,他就站在林三酒身后,小心地探出半張臉:“我們…是前幾天結伴上路的。她人真的不錯,要帶我一起旅行呢…不過,我覺得垃圾不好聽,不尊重,我叫元向西。”

  這個人還不如早死了的好,波西米亞暗暗想道。

  “進林子幾天了?”人偶師充耳不聞。

  “我算算…”長發男鬼伸出一只手,紙扎的一樣又薄又白:“唔,三四天以前吧,我們被一個叫邦尼兔的女人打下了公路…然后發現林子里也可以走…”

  人偶師微微地發出了一聲鼻音。“邦尼兔也來了?”

  元向西點了點頭,說道:“在lava里呢。”

  “你們走的是林子?”波西米亞忍不住了,插了一句話:“山林里不是副本嗎?”

  “對,不是副本,小酒說走在公路上無遮無擋的,恐怕還不如林子安全。”元向西舒展開了一個干干凈凈的笑,“一路翻山過來的時候,我還撿了好多松果。”

  小你媽酒,松你媽果。

  波西米亞正暗暗腹誹的時候,林三酒忽然轉過頭,低聲在元向西耳邊說了幾句什么。沒過一會兒,后者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她有些話想告訴你們,關于她在這片山林里發現的一些痕跡…那個,要不,你們先進來?反正這里不危險。”

  “痕跡?”人偶師低低地笑了一聲,“叫她自己說,她想讓我們進去看什么?”

  林三酒站在黑影中,木呆呆地靜了兩秒。

  “有人藏在這片山林里,一直盯著我們。”她終于開口了,聲音仿佛兩根樹枝彼此摩擦一樣,干澀而枯硬:“我發現了他的痕跡…你們不想進來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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