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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打劫游戲商店

  當粒子高頻震蕩切割刀仿佛神經質地將那個人形紙板撕成碎片的時候,陳河的一句話突然毫無預兆地跳進了林三酒的腦子里。

  “這個世界竟然是以一個恐怖怪談命名的,看來和這些東西也脫不了干系啊。”

  …印在紙板上的空乘小姐,早就看不出來人形了;便利商店的半空中,仍然在漫漫揚揚地飄落著無數細碎的紙屑。林三酒呼呼地喘了幾口氣,顫抖地將切割刀收了起來,拼命地想要壓住狂烈的心跳。

  能夠毫無抵抗地被粉碎,看來這個東西并沒有什么可怕之處——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但是再在這兒呆下去,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了;林三酒一把抄起了《科技前沿》攥緊了,連一眼也沒敢看面前堆積成了一小堆的紙屑,從貨架后面繞了個道,沖出了便利商店。

  沖到了大馬路上,她這才感到自己的三魂六魄回了籠。

  所謂的暗物質,難道會賦予這些無生命物件行動起來的能力嗎?

  林三酒回頭看看便利店,它仍然是一副飽受劫難的荒涼樣子,看起來一點兒危險也沒有。她心臟咚咚跳了兩下,早就失去了四周轉轉的心情,只想早點回到賓館里,抬步就往回跑。

  雖然非親非故,但是陳河的存在,真給了她無限的慰藉。

  “陳河!”

  二樓走廊仍然是她離開時的模樣——陰暗寂靜,仿佛從來沒有人踏足過。林三酒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在陳河房門把手上,摸到了細細的灰塵——她心里忍不住略略慌了一下,揚聲喊道:“陳河,你出來!”

  左手邊的另一間房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頓時燈光和電視游戲的聲音一同從房間里瀉了出來,好像人間打開了一個角。一臉疑惑的陳河從門縫里探出一個頭:“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林三酒頓時松了口氣,暗暗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聲。

  ——原來她之前敲錯房門了,陳河住在205室。她試圖打開的卻是隔壁207室的門,怪不得一摸一手灰。

  “我找到了一些消息,你來看看,也許咱們能把這個世界的規則琢磨出來一些。”林三酒揚了揚手里的雜志。沒想忽然撲通一聲掉出來了一本,這才發現她無意中把另一本娛樂八卦雜志也順帶一塊兒卷回來了。

  她一邊走進了陳河的房間,一邊順手將兩本雜志都在桌上攤開了。

  陳河房間的電視里,一個射擊游戲正被按了暫停鍵,畫面卡在一柄槍和它前方的幾具喪尸上。

  “這些東西。你自己現實中就打過不知多少回了吧?還有什么好玩兒的?”林三酒拉了兩張椅子來,跟他一起坐下了,有點不能理解。

  “你不懂,武器庫和地圖都太豐富了,”陳河隨口答了一句,低頭讀起她指出來的文章。過了半晌,他砸著嘴抬起頭。

  “暗物質,呃,或者按這個文章里的說法,暗能量會侵蝕空間中的一切物質…”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青噓噓的胡子茬兒跟頭發都差不多長了。“這個地方又叫如月車站…我說,不會這種暗物質就是咱們平時說的,呃,你懂,靈異方面的東西吧?”

  ——其實這也是林三酒的第一個念頭。

  只是到底有些太匪夷所思了,身為一個無神論者,她很難想象是一群來自宇宙的鬼,把這個世界里的人都殺了。

  “倒也不一定是殺了,”陳河似乎一點兒都不害怕,“說不定這個世界的人都變成了暗物質。早就飄進太空里去了。”

  “這也有點兒太胡鬧啦!”林三酒忍不住一笑。在充滿生活氣息的明亮房間里,與溫暖的活人聊了一會兒,剛才驚魂未定的惶然已經消退得一干二凈。“你…沒有遭遇過什么古怪的事嗎?”

  陳河半張著嘴,想了老半天。

  “呃…我好像在搜羅游戲的時候。掉了一件東西,回頭再找時就沒有了。不過,這種事在別處也常常發生,算不得靈異事件吧?”他越說,越有些大大咧咧。“除此之外,我吃飯睡覺打豆豆。日子除了太悠閑之外,簡直不能再好了。”

  原來他的世界里也有這個笑話——林三酒頓時感到更加親切了,笑出了聲,心神也放松了不少。

  說不定原先她曾聽過的、風水之類的理論,放在這個世界里正好有一定道理——或許正是因為陳河是男人,所以“陽氣”重,不容易被侵襲?陰陽的學說用在這兒,似乎正好。

  “好吧,既然這樣,我也回去休息洗漱,晚上跟你一塊兒打豆豆。”她站起身,笑著指了指游戲中幾秒鐘內便被命名為豆豆的喪尸。

  “好嘞,別忘了你的雜志,晚上見。”

  林三酒的腳還沒走出門,陳河的手已經又抓起了游戲手柄,一分一秒都沒浪費。

  最大的恐懼其實源于未知。既然林三酒知道這一切都是與暗物質有關,心情立刻輕松得多了,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推門走進了自己陰暗的房間,目光正好與晴天娃娃的一雙黑眼睛對上了。

  “對了,差點忘了你在看家。”她輕輕說了一句,扭頭按亮了電燈開關。

  房間里一切正常。

  她身上又冷又臟,此時迫不及待地想洗一個熱水澡——但是有了之前肉炒飯的教訓,林三酒將棉襖裹得緊緊的,先打開了衛生間的花灑,探手試了一下溫度。

  花灑里嘩嘩奔流而出的水,觸手滾燙,冒著一團一團的白色熱汽,迅速充滿了空間。

  自從在伊甸園那個贊助商家里洗過澡以后,林三酒就再也沒見過自動流出的熱水了;她幾乎忘了這世界的詭異之處,懷著感恩一般的心情找出了賓館的牙刷和毛巾——直到看見浴室里的鏡子,她才“噢”了一聲。

  “拿床單蓋住好了,”林三酒沒吃過豬肉,也聽過不少鬼故事,“鏡子似乎不是一個吉利東西啊。”

  鏡子被蒙住以后,這個小空間確實顯得…安全多了。

  林三酒首先蹬掉了靴子,兩只沉重的靴子咚咚兩聲。砸在了地板上。

  接下來,就是脫衣服了。

  這一步,并不值得一提——如果棉襖能脫下來的話。

  但是棉襖脫不動。

  拉鏈已經拉開了;但是包裹在身上的布料仿佛有千萬斤的力量一樣,非但沒有順著林三酒的力量被拉開。反而正一寸一寸地向內收緊——很快,林三酒的臉就漲得青紫,耳朵里仿佛聽見自己的肋骨正在咔咔響。

  熱水嘩嘩地流淌,白汽越來越重;在一片朦朧的霧氣里,林三酒很快變成了一個伏地掙扎的影子——

  “怎、怎么了?”腦海中響起了意老師慌亂的聲音。

  林三酒此時連呼吸都費盡了力氣。根本沒有余暇回應;棉襖似乎充滿最狠毒的惡意,要將她活活絞死——不過這樣明目張膽的攻擊,她反倒并不害怕了——盡管難受,但她腦子還清醒:先發動了一次金手指,緊接著雙手一里一外按住了棉襖下擺,發動了畫風突變版一聲叮。

  在金手指的微弱好運下,她總算沒有把自己的小腹跟碎花棉襖一起轟成碎片。

  變成了碎片的棉襖頓時失了力道,從身上滑了下去,露出了里面的工字背心。

  林三酒癱坐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熱熱的水蒸氣叫她感覺呼吸仿佛更加困難了。

  “雖然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也知道你對我沒惡意,”她沒好氣地在腦海中喝道,“但還是少給我用點兒意識力吧!說不準什么時候,我可能就要靠它救命呢!”

  意老師早就從她的意識里得知了發生的事情,自知理虧,也不敢討論尊師重道的問題,囁嚅地應了兩聲,算是答應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像是討好似的說了一句:“那個。意識力可以用來抵御許多種攻擊喲…在這兒也許用得上。我馬上就把方法教給你,好吧?”

  林三酒聞言哼了一聲,不說話了——她也是有點在借機撒氣。

  險些被勒死在浴室里,她再也沒有了洗澡的興致。望著地板上的棉絮原地呆坐了一會兒,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趕忙出去再次敲響了207室的門。

  聽見敲門聲,打開房門的陳河看著一頭一臉都是水的林三酒,表情詫異極了。

  “慢點兒慢點兒…你說,你的棉襖襲擊了你?”

  他手里還拎著游戲手柄。一臉的不可置信。

  “碎片現在還在浴室里,你不信就去看看。”她語調生硬地答道。

  “那倒不是…”

  “總而言之,這一點是我剛剛想到的。”林三酒沒有心情聽他說話,立刻打斷了他,“…文章里的確說過,一切的物質都會被暗能量侵蝕對吧?那么我們目前所接觸的一切,其實都可以算是暗物質…要是你的猜測正確,豈不是每一件東西都有危險嗎?就像我的棉襖一樣。”

  帶著一種仿佛被什么追趕一樣的緊迫感,她語速又急又快。

  “你說的有道理…只不過,我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件事的。”

  “什么?”

  “你看,我在這兒生活了一個多月,基本沒有遇見過怪事,更別提生命危險了。如果每件東西都有可能攻擊我,我哪能活到現在?哎,我并不是不信你…但如果用民俗故事的角度來理解,就說得通了。”

  他找了一條毛巾讓林三酒抹臉,繼續說道:“…棉襖的主人,肯定已經死了;在一般的鬼故事里,這代表衣服上可能已經附著了‘靈’。你穿著死人的衣服到處跑,能不出事嗎!”

  林三酒倒是頭一回想到這個,一愣之下,居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以前她并不熱衷于這方面的故事,對靈異世界的邏輯自然也不甚了了;她忽然想到那雙挨著自己腳邊的老布鞋了——她苦笑了一下,抓緊了毛巾:“這個世界上,恐怕每一件衣服的主人都死了…難道要我凍著?”

  旅游區的馬路上,可沒有服裝店。

  陳河卻似乎并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他笑著應道:“我去的那一條電子商店街除了數碼店以外,還有很多小吃店服裝店…你完全可以去那兒找幾身衣服。”

  “…坐電車去?”

  “反正我是坐電車來回的,不過你如果愿意,走著其實也不遠。”陳河對那條街的位置可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找出紙筆給她畫了一個簡易的地圖:“…我這個游戲正玩到關鍵的地方,就不陪你去了——不過,你要記得給我多帶一些游戲回來啊。”

  林三酒此刻已平靜多了,拿起地圖點點頭。

  ——陳河沒有經歷過她所經歷的。自然可以漫不經心、不當回事;然而林三酒自己卻不敢不認真起來,道了一聲謝,立馬就出了門。

  以普通人的腳程來說,或許要走兩個小時以上;然而對于進化者,這點路程不到二十分鐘就走完了。

  她一路上也沒有閑著。一直在跟意老師學習意識力防御的方式與適用范圍——簡單來說,一個平常人的想法,就只是一個想法而已;但在意識力的作用下,無數具有精神力量的念頭凝聚在一起之后,就變成了可以具象化、也可以內收的實質性防御手段了——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功用,據說傳說中意識力的最高等級,就是拜年時人們常說的那一句“心想事成”。

  但是現在以林三酒的意識力強度,連抵御寒冷都辦不到,她還是得乖乖去找服裝店。

  電子商店街并不長,但是密密麻麻的各種商店卻連一丁點空地都沒有浪費。顯然末日之前,這里是極熱鬧的一片地方。

  走了大半條街,林三酒終于進了一家店——翻出了一件厚重的呢子大衣、一件拼皮的羽絨服以后,她甚至還在意老師的勸說下,卡片化了兩條秋褲。

  接下來是給陳河拿游戲——

  林三酒推開一家最大的數碼店店門,忽然發現自己用不著給他帶游戲了。

  “你…不是在賓館打游戲嗎?”她愣愣地盯著面前,“怎么比我還先一步到了這兒?”

  貨架后站著一個男人,剛剛聽見了門聲轉過頭來,正是陳河。

  “你走以后游戲就通關了,虎頭蛇尾的破玩意。”陳河摸了摸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想著你都來了,我不如也來這兒轉轉…嚇到你了?”

  “噢,那倒沒有——”多了個伴。林三酒也覺得多了不少安全感,她笑笑:“正好你可以自己挑游戲。”

  陳河哈哈一笑,說了幾句“別的世界連電也沒有,在這兒終于能過過癮了”之類的話,便又一頭扎進了游戲碟里。

  上次玩兒游戲好像還是大學的時候了…現在看到滿貨架的各種游戲系列,林三酒還真有些陌生。店面很大。除了游戲碟片之外還有許多游戲機系列、網游頭盔、影視碟片之類的東西販賣,她閑著也是閑著,便隨意地轉了一圈。

  只是走了沒一會兒,林三酒腦海中的意老師忽然叫了她一聲,聲音聽起來有點兒顫顫巍巍的——

  “林、林同學…”

  聽起來,好像在害怕什么。

  林三酒的心一提。

  她剛要問怎么了,只見遠處貨架后立即抬起了一個腦袋——陳河左右張望一下,滿臉疑惑地看向了她:“…你聽見了嗎?剛才好像有個聲音,在叫什么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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