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可哭的?我那時候要是不進去不開槍,我的兵就會有更多的傷亡,我守護我的戰友沒什么可哭的。”
“你騙人!你就是內疚你開槍打死了巴郎,否則怎么會出現戰后心里綜合癥?你現在的手抖根本就是心理原因引起來的,你穿精密的珍珠都毫無困難這說明手指的靈活度沒有問題,手指的神經沒有損傷,可是你握著玩具槍都打不出去,這明顯是只針對槍械后的反應,我猜你握槍的時候心里第一出現的就是巴郎臨死前的樣子是嗎?”
他的表情告訴小倩,她猜對了。
“你一再的強調你對的起你的使命,其實就是戰后心里綜合癥的情感分離癥狀,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宣泄你的情緒,你哪怕是生氣也好,你悲傷也好,只要你痛痛快快的把這些釋放,對你是有好處的,你不需要有存活下來的罪惡感,你看巴郎死去的時候,其實你內疚的是你還活著,你的使命感讓你相信你是正確的,可是你的情感卻難掩對親死朋友的罪惡感,老公,你需要宣泄。”
小倩一口氣說出她的判斷,身為最頂尖的心理醫生,她怎么會看不出他的反常。
“你能治嗎?”他問。
小倩很想大聲的說能,她是最好的醫生,她救了那么多人,沒道理自己的老公她救不了。
可是她說不出來,面對著于明朗清澈的眼神,她沒辦法撒謊。
撇開倆人的關系不說,只說于明朗這個性格,她就無可奈何。
他從出事到現在表現的沒有一點跟正常人一樣的情緒,他用他神一樣的自制力在壓迫他的意識,正如小倩之前開玩笑說的那樣,他這樣的人要么是一輩子強大的百毒不侵,得了心理問題哪怕是簡單的問題,也必然會要了他的命。
小倩的表情出賣了她的心,于明朗又扯了扯嘴角,伸手揉揉她的頭發。
“傻丫頭,你治不了,那我就沒病,沒關系,我會好的。”
小倩看著他過于冷靜的表情,一個從她重生時就困擾她的謎題終于有了答案。
這個念頭像是驚雷一般劈在小倩的心頭,震驚的她被巨大的內疚與自責驚擾。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前世她看到小強是那樣的性格,而今生他卻跟個大男孩似的過了那么久,原來如此,一切的謎題都解開了。
一個心碎的讓人難以承受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這世界從來都不存在毫無緣由的轉變,小倩之前想不明白于明朗前后性格反差的原因,直到這一刻看到他壓抑情緒才終于明白。
前世的他,一定也經歷了同樣的事情,才讓他的性格變化那么大。
前世的于明朗之前也是個性格開朗的大男孩,跟現在一樣面冷心暖,可是在某天,他親手消滅了來犯的巴郎,這份負罪感讓他得了戰后創傷癥,一蹶不振。
但他又是個極特殊的存在,他強大的自控能力讓他跟別的得這個病的人反應不一樣,別人會出現的噩夢、易怒、過度警覺、失憶等常見的戰后心理綜合征他都沒有,但他卻有了戰后心理綜合征的另外一個病癥,性格大變。
這次的創傷一直留在他的心里,他從來不曾忘記死去的巴郎,也從來沒有放棄對自己的懲罰。
一方面他牢記使命,強迫著自己忠于職守,一方面他難忘自己親手擊斃巴郎的自責,他表面上表現的不在乎,一再的強調他的使命,可是他強調的多厲害,他的心就有多痛。
從此,多年就沒走出來。
那個陽光燦爛的于明朗,在親出那一槍后就死了。
留下的,是一個看著堅強但是心里已經背負著沉重的深沉男人。
從廣義的角度看,于明朗成熟了,他前世的表現更像是一個成熟男人的所作所為,不犯二,冷靜,少言寡語卻心有乾坤,他不去對任何人表達感情,哪怕是心愛的小倩。
她想她前世死的時候,他抱著她痛哭的那一幕,大概是他在擊斃巴郎后唯一有的情緒波動了。
總說成長是伴隨著疼痛,可于明朗的成長,卻疼的讓人痛不欲生,小倩知道這個消息后第一反應就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都承受不住的痛,他卻用最輕描淡寫的反應去掩飾,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小倩在暈過去的這段時間里,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前世深沉的于明朗和今生萌萌噠的于明朗交替出現,她夢到了前世倆人對坐暢飲,她一杯杯的灌,他用謎一樣的深沉眼眸看著她一杯杯的喝,喝到最后被她推倒,原本她已經不記得那時他的眼神,可是在夢里,那些被遺忘的往事突然清晰了起來。
他在與她合二為一時,那清澈的眼神宛若他今日說不打槍也無所謂時一模一樣,她終于想起了前世疼的半死的時候他趴在她耳邊時說的那句話了。
他說,別離開我。
那時的他,相比已經極為愛她,他會說這樣一句話,其實是他內心最深的恐懼。
已經有了戰后心里綜合癥的于明朗,在他的潛意識里一定是覺得他所愛的東西最后都會離他而去,就好像他最喜歡的槍一樣。
小倩的靈魂就飄在空中,看著這一幕,在夢里淚如雨下,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
她前世根本不懂他,她埋怨他愛部隊勝過她,她討厭他的冷靜。討厭他的沉默,討厭他總算是用那樣深沉的眼光看著她,所以她有了婚前恐懼癥,她丟下了他跑了。
若她早發現他的異常,看到他強大背后的脆弱,她是否還會婚前恐懼癥的當一個落跑新娘,是否還會給倆人一個破碎的人生?
小倩的夢做的支離破碎的,她看到前世她忽略的一些事,她也看到了今生小強給她溫暖的陪伴,她看到了剛回來那陣,這個二貨把康乃馨當玫瑰送給她,她還看到他帶著她去泥坑釣魚弄的她狼狽不堪。
她更看到了他前世那些她討厭的深沉不語背后的一往情深。
原來愛一直都在,雖然表達的方式不同,可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給她的感情,他能給她多少就從不保留的給多少,哪怕是她婚前恐懼當了逃婚新娘,他也沒有放棄去尋找她。
若不是她太倔強,不是他太逞強,倆人是否會走到那樣不可挽回的傷心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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