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聲音再次響起:“諸位先進涼亭,坐下再說話吧!”
眾人應了一聲,然后各自轉身進了涼亭。筆@趣@閣W。UE。
若是想露臉,此時就該坐在離主位最近的地方。
顧莞寧目光一掃,挑了一處僻靜的位置坐下了。這里離主位不算最遠,不過,前面還有一排位置,只要有人坐下,正好就能將她擋住。
羅芷萱和她同進同退,很自然地坐到了她身邊。
閨秀們一一進了涼亭。
當著太子妃的面,自是無人爭搶位置。各自心中計較,面上卻都露出泰然自若落落大方的笑容。
就是這么巧,閔媛正好坐在了顧莞寧前一排。
…這個“巧合”,一看就是故意為之。
羅芷萱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悄悄扯了扯顧莞寧的衣袖,然后沖閔媛努努嘴。
閔媛個頭和顧莞寧相若,又穿了同色的衣裙,此時坐在顧莞寧前面,顯然是不懷好意。從太子妃的方向看過來,壓根就看不清顧莞寧的面孔。
顧莞寧輕拍羅芷萱的手,沖她笑了一笑。
反正是來湊熱鬧看好戲的,又沒想著出頭露臉,無所謂了!
待眾人都入了座,太子妃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
顧莞寧看了過去。
太子妃閔氏今年約有三十三四歲,這個年齡,正是一個女子最有風韻的時候。
太子妃也確實是個美人,保養得極好,皮膚白嫩如少女,穿著一襲紫色的宮裝,臉上妝容精致。眼角邊有些皺紋,被脂粉細細地遮掩住了。
乍然一看,倒像是雙十佳人。
更令人矚目的,是多年居于上位養出的優雅氣質和雍容氣度。唇邊一抹笑容,看著溫和可親,實則帶著淡淡的疏離。令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些許敬畏。
此時的太子妃,容顏氣質正盛。
顧莞寧想起當年初見太子妃的情形。
那個時候,太子妃被娘家氣得病了兩場,為此還被太子斥責了數回。又為太孫的病重憂思重重,整個人憔悴不堪,顯得頗為蒼老。
“顧二小姐,你特意為太孫求了平安符,又命人送到本宮手中。可是有意于嫁給太孫?”太子妃用審視的目光看了她片刻,然后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口。
她挺直了胸膛,坦然應了聲是。
太子妃顯然沒料到一個沒出閣的少女竟有這般的膽量和臉皮,一時啞然。
她靜靜地等著太子妃繼續發話。
半晌,太子妃才說道:“太孫的病情,自然也瞞不過你。本宮也就實話實說了。太孫本就比常人體弱,兩年前又生了怪病,太醫院里的太醫們俱都束手無策。這兩年來,不知用了多少法子為太孫保命。”
“可他們能做的,也只是為太孫續命罷了。無人能真正治好他的病癥。”
“本宮請了一位民間的徐神醫為太孫診治,徐神醫倒是有救他的法子。只是,這種法子風險極大。必須有極強的毅力和求生欲望,才能一試。到底能否成功,誰也不敢斷言。”
“也因此,徐神醫才建議本宮,勸太孫娶妻沖喜。或許能讓他多些求生的意志,熬過治病的痛苦。”
“顧二小姐才貌雙全,氣度出眾,本宮再沒有半點不滿的地方。只是,太孫自病了之后,再不肯成親。本宮費盡口舌,也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說到這兒,面容疲憊的太子妃長嘆一聲。
太孫病重已有兩年。兩年時光,對別人來說眨眼即過,對一個母親來說,卻是日夜憂慮備受煎熬。
她抬起頭,對太子妃說道:“請娘娘恕我冒昧一回,我想見一見太孫殿下。或許殿下見了我之后,就會改變心意了。”
太子妃再次啞然。
顯然,太子妃從未見過這般自信的閨閣少女。忍不住又仔細地打量她幾眼。
她神色從容,任由太子妃打量。
太子妃終于下定了決心:“好,本宮這就讓人領你去見太孫。”
頓了頓又低聲道:“本宮也希望你能說服他。只要你嫁入太子府,幫助太孫恢復信心熬過治病的痛苦,本宮日后一定待你視若親生,絕不會為難你。”
太子妃信守承諾,說到做到。
定親后,她于第二年年初嫁給了太孫。
太子妃待她這個兒媳,一直頗為親善。從未磨搓過她一星半點。
太孫治病整整一年,終于轉危為安,只要慢慢休養,就能恢復如常。太子妃眼看著太孫一日一日地好起來,心中十分快慰,對她也愈發好了。
又隔了兩年,她生下兒子。
太子妃抱著孫子,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說道:“莞寧,你果然是有福之人。你嫁到府里三年,太孫的病痊愈,如今你又一舉得子。能娶你為妻,委實是太孫的福氣。”
她正為了祖母的病逝傷心感懷,無心說話,只扯了扯唇角:“母妃言重了。能嫁給殿下,是我的福氣才是。”
太子妃對她的冷淡并不介懷,好言好語地寬慰她一番。又將孩子親自帶在身邊。直至她出了月子,才將孩子送回了她身邊。
婆婆如此寬厚,也實在是無可挑剔了。
只可惜,好人不長命。
太子半年多后病逝,太子妃為太子的死傷心感懷,竟也病重不起,很快便跟著去了黃泉。諾大的太子府,陡然變得冷清了許多。
時隔多年,太子妃的音容笑貌依舊歷歷在目。
只是,此時的太子妃,和顧莞寧記憶中的那個親切寬厚的婆婆截然不同。
太子妃端坐在上首,看著一眾少女的目光里帶著審視和挑剔。
想想也是難免。
當年的太子妃,滿心愁苦抑郁,為了太孫的病情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肯主動嫁給太孫沖喜,太子妃對她自是另眼相看。
更不用說,太孫后來確實漸漸好轉。太子妃見了她,頗有些見了恩人的微妙心理。
現在的太子妃,卻正是風光得意的時候。
人在得意和失意的時候,當然是兩副不同的臉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