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最是聰慧敏銳,立刻猜出幾分:“你是不是覺得母后待你冷淡了許多?”
看,就連阿嬌都察覺到了。
果然不是她多心。
玥姐兒輕輕點頭:“是,往日皇伯母見了我,雖然話語不多,卻頗為親切和藹。對我也很是憐惜照顧。”
“這幾個月來,我每日去椒房殿里請安,皇伯母和我說話卻愈發少了。”
看著她的目光,也變得淡漠了許多。
玥姐兒自小就是個敏感脆弱的性子,對別人的情緒分外敏銳。在察覺出顧莞寧態度的微妙變化后,玥姐兒便心中惶惑不安起來。
“阿嬌,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玥姐兒的眼眸中浮出驚惶和疑慮:“皇伯母為何忽然對我心生不喜?是不是我表現不佳,惹皇伯母生厭?還是宮外又有人傳出閑言碎語,使得皇伯母不快?”
阿嬌張口安撫道:“母后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不會為了些許小事心生計較,更不會因為一些不相干的閑話就冷淡你。”
玥姐兒愈發惶然:“不是因為這些,還會是為了什么?”
阿嬌一時也有些語塞。
是啊!不是因為這些,那又是為了什么?
顧莞寧不是小雞肚腸之人,更不是刻薄之輩。否則,當日也不會允玥姐兒進宮住下。如今態度變得冷淡,必然是有原因的。
阿嬌不忍見玥姐兒這般惶惑不安,想了想說道:“父皇一直生病,母后既要操心宮中之事,又要照顧父皇和我們姐弟四人,想來是太過操勞,心情不佳。所以才會對你疏忽了一些。你也別總放在心上。”
玥姐兒擠出一絲笑容,嗯了一聲。
過了兩日,孫賢妃的尸首被運到皇陵下葬。
操辦一場喪事,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顧莞寧疲憊之余,身子也覺得不適,一日之內咳了幾回。
琳瑯立刻請了徐滄來。
徐滄看診之后,迅速開了藥方:“皇后娘娘鳳體微恙,喝幾日湯藥,好生休息幾日就無大礙了。”
雖然只是一場小病,身邊人卻都十分緊張。
琳瑯玲瓏等人不必說了,閔太后特意到椒房殿里來了兩回。阿嬌姐弟更是滿面憂色,連上書房也不肯去了,堅持要陪在顧莞寧身邊。
顧莞寧心里感動不已,故意板起臉孔:“徐太醫說了,我只是身體微恙,稍事休息幾日就行了。你們姐弟三人老老實實上課去。”
阿嬌阿奕什么也不說,反正不肯離開半步。
阿淳藏不住心思,淚眼汪汪地說道:“父皇已經病了,母后萬萬不能再病倒。不然,我們該怎么辦?”
顧莞寧心頭狠狠一顫,涌起一陣酸澀。
蕭詡病了這么久,三個孩子心里不知是何等驚惶著急。難為他們三個平日都忍著,很少出言追問。
“你們放心,母后會很快好起來。”顧莞寧放柔聲音,哄著阿淳,又抬頭看向阿嬌阿奕:“你們兩人領著阿淳去上課,別讓母后為你們操心。”
阿嬌阿奕只得點頭應了。
一散學,兒女們便立刻回了椒房殿。
隨著阿嬌姐弟一同前來的,還有瑜姐兒朗哥兒俊哥兒等人。
一群孩子,都在慢慢長大,言談舉止都頗有模樣。最調皮的閔達,此時也老老實實地到床榻邊行禮問安:“皇舅母身子可有好轉?”
這個閔達,一開始頗不討喜。時間久了,看得習慣了,又會察覺出他的好處來。說話粗魯,是因為心思率直。舉動偶有冒失之處,也是無傷大雅的小毛病罷了。
顧莞寧抿唇輕笑:“有勞達哥兒掛念,我睡了一個下午,已經好多了。”
輪到俊哥兒時,俊哥兒眉頭微皺,目中滿是憂色和關切:“姑母一定要早點好起來。”
俊哥兒越長越像親爹顧謹行。此時的神情,幾乎和顧謹行一般模樣。
顧莞寧心中一暖,含笑嗯了一聲:“回去之后,若是你曾祖母問起,你可知道要如何答復?”
俊哥兒迅疾應道:“若曾祖母問我,我便說,姑母近來一切如常。”
真是個聰明孩子。
顧莞寧滿意地點點頭。
玥姐兒照例是等到了最后,才走上前來,細聲細氣地說道:“皇伯母福澤恩厚,自有上蒼庇護。便是身子不適,也一定會很快痊愈。”
顧莞寧隨意地嗯了一聲,便未再出言。
玥姐兒垂下頭,心里涌起絲絲難過。
她做錯了什么?
為何皇伯母不喜歡她了?
“玥堂姐做錯了什么?為何母后不喜歡她了?”
眾孩童都退了出去,唯有阿嬌留了下來。顧莞寧早有預感,阿嬌必是有話要說。卻未料到,阿嬌問得這般直接。
顧莞寧輕描淡寫地應道:“我什么時候不喜歡玥姐兒了?你別胡亂猜疑。”
阿嬌扁扁嘴,有些不快地說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我有眼睛會看,自然能看得出來。母后以前對玥堂姐可不是這樣的。”
“玥堂姐自己也察覺到了,前兩日還憂心不已地問過我,是不是她做錯了事,才惹得母后不喜。”
“今日母后和所有人都說了話,唯有到玥堂姐的時候,只嗯了一聲。不僅是我,所有人都該看出來了。”
阿嬌忿忿地說完,然后執拗地看著顧莞寧,執意要一個答案。
顧莞寧目光暗了下來,卻未出聲。
阿嬌等了許久,也沒等來答案,心中愈發驚疑:“母后?”
顧莞寧終于張口道:“阿嬌,你已經長大了,我不愿再以謊話來騙你。只是,此事太過要緊,此時絕不能告訴你。待日后,我總會讓你知道其中的緣故。”
阿嬌聽得心中一沉,急急抬頭:“日后又是何時?我還要等多久?”
顧莞寧目光微閃,淡淡說道:“我也希望越快越好。”
阿嬌聽得一頭霧水。
饒是她再聰慧早熟,也絕不會想到,此事竟和父皇的病癥有關。
在知道蕭睿做過的一切之后,顧莞寧無法再以平常心看待玥姐兒。
未曾遷怒,已是她寬容大度。像以前那樣親切憐惜,已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