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
國喪期間,不宜張燈結彩,每年一次的上元節燈會,也被取消。宮中未懸掛彩燈,人人穿著素服。
四位年輕的嬪妃被宮中馬車接進宮時,也是靜悄悄地,并不張揚。
這一日不知多少人在關注著四妃進宮,不能親至延福宮,也要各顯其能,打探宮中帝后的反應。
可惜,如今的延福宮,伺候的宮女內侍幾乎全被換了一遭。而且,大多是做些打掃之類的雜事,貼身伺候輪不到宮人們沾邊。哪怕手眼通天,也窺探不到顧莞寧的身邊。
顧莞寧胸口傷勢猶重,不能隨意挪動,更不便下榻。
瓔珞看著顧莞寧蒼白的臉頰,試探著建議:“奴婢給娘娘敷些脂粉吧!這樣看起來也顯得氣色紅潤好看些。”
顧莞寧瞄了瓔珞一眼,隨口道:“你是怕我在幾位年輕貌美的嬪妃前失了顏色?”
瓔珞立刻笑道:“這倒不是。娘娘天姿國色,天生鳳儀,無人能及。不管是什么年輕美貌的女子,到了娘娘面前,也要相形失色。奴婢就是心疼娘娘養傷時氣色不佳。”
顧莞寧不由得莞爾一笑。
這馬屁拍的,倒是頗為順溜。
“不用上妝了。”顧莞寧說道:“先帝孝期,本就該凈面素服。”
過了片刻,蕭詡來了。
琳瑯輕聲問道:“皇上來看娘娘了。”
這些時日,蕭詡時常吃閉門羹。今日是上元節,又是四妃進宮的日子,總不能再將天子拒之門外!
顧莞寧略一點頭。
琳瑯稍稍松了口氣,立刻開門相迎。
自家主子天生這副冷硬脾氣,她這個貼身丫鬟也少不得多操心。既為主子憤憤不平,又擔心真的氣跑了新帝便宜了剛進宮的小妖精…是四位新妃。
蕭詡素以寬厚溫和著稱,平日到延福宮來,也未擺出天子架勢。每次只帶著小貴子和穆韜兩人。
琳瑯等丫鬟一起上前行禮:“奴婢見過皇上。”
蕭詡略一點頭,笑著說道:“免禮平身。”
然后,便獨自進了寢室。
帝后喜歡獨處說話,身邊伺候的人都很清楚,沒人會不識趣地跟進去,各自守在門外。
穆韜悄悄湊到琳瑯身邊,悄聲低語:“四位娘娘已經都被接進宮了吧!”
琳瑯點點頭:“待會兒便會來給娘娘請安。”
穆韜不再說話了,默默地又挪近了一些。
主子們慪氣冷戰,可憐他也跟著遭殃。琳瑯一直待在延福宮里,他只有趁著此時才能和琳瑯說上兩句話。
寢室里。
蕭詡伸出手,溫柔地輕撫顧莞寧的臉頰:“阿寧,你今日的氣色比前兩日好了許多。”
顧莞寧略略側頭避開:“巧言令色。”
蕭詡從來都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不但手跟了過去,頭也探到了她面前,一臉可憐:“氣了這么多日子,也該消氣了吧!”
顧莞寧依舊繃著臉,眼底卻有了一絲笑意。
這些時日,她故意晾著蕭詡,當然有她的用意。不過,其中也有遷怒之意。再冷靜理智的女子,遇到這種事也會動怒。
蕭詡對扮可憐博同情這一招早已駕輕就熟,又將頭靠了過去:“阿寧,這幾日我一直寢食難安茶飯不思…”
敲門聲打斷了新帝的自怨自憐。
琳瑯的聲音傳了進來:“啟稟皇上和皇后娘娘,四位新進宮的娘娘來請安了。”
顧莞寧目光微閃,尚未作勢,蕭詡已先一步沉了臉,冷然道:“讓她們幾個在寢宮里安生待著,不得來延福宮打擾。”
顧莞寧卻道:“哪有妃嬪不給皇后請安的道理。讓她們進來!”
蕭詡清了清嗓子:“皇后言之有理。”
門外的琳瑯:“…”
皇上的臉皮厚度,委實令人欽佩!
一炷香后。
四個穿著素服的妙齡少女,垂首斂容,蓮步輕移,走了進來。然后,一起襝衽行禮:“臣妾見過皇上,見過皇后娘娘。”
蕭詡坐在床榻邊,目光隨意掃過四個少女,很快又收回目光,落在顧莞寧的臉上。
顧莞寧淡淡道:“平身。”
四個少女一起謝了皇后恩典,然后站直了身子。
四張俏臉,也齊齊出現在眼前。
最熟悉的顧莞琪不必細說,身材窈窕,容貌嬌俏,活潑動人。
其余的三個少女,也各有出眾之處。
站在顧莞琪左側的少女,一張鵝蛋臉,眉眼含笑,目光靈動,和傅妍有幾分相似之處。正是傅閣老的孫女傅玉。
顧莞琪右側的兩個少女,一個容貌秀麗氣質沉靜,應是崔珺瑤的親妹妹崔珺瑩。
另一個生了一張瓜子臉,柳眉杏眼,櫻唇嫣紅,臉頰邊有兩個梨渦,未笑也有幾分笑意。單論容貌,倒是四個少女中最為出眾的一個。這個少女,正是閔芳。
顧莞琪年齡最大,今年十七歲。崔珺瑩次之,今年十六。傅玉十五,閔芳年齡最幼,今年只有十四。
都是花朵一樣的年齡。無需美裳華服,無需金釵脂粉,穿著素服,也依然鮮嫩可人。
四個少女為帝后的氣勢所震懾,一個個低眉斂容,無人敢抬頭張望。
過了片刻,顧莞寧才緩緩張口道:“你們進宮之前,可學過宮里的規矩?”
在宮中,坐臥行立樣樣都講究規矩。最要緊的一條便是不能隨意說話。皇后詢問,才能張口。
四位新妃,以傅玉妃位最高。
傅玉張口應道:“臣妾學過一些。只是臣妾愚鈍,規矩并未學好。還請娘娘賜宮中教導嬤嬤,重新教導臣妾規矩。免得日后臣妾說話行事出錯,丟了皇家顏面。”
不愧是傅閣老的孫女,和傅妍一樣,都是挑眉通眼的伶俐之輩,十分會說話。
顧莞寧略一稽首:“準你所請。”
傅玉彎腰行禮:“臣妾謝過皇后娘娘。”
崔珺瑩也柔聲道:“臣妾也想請皇后娘娘賜教導嬤嬤。”
年齡最小的閔芳,聲音嬌若黃鶯,頗為動聽:“皇后娘娘,臣妾也想學宮中規矩。”
平日最多話的顧莞琪,從頭至尾,卻是一聲都未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