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福寧殿,顧莞寧也暗暗松了口氣。
此行比她想象中的順利一些。
元佑帝對她的厭惡不喜,早在她意料之中。她也做好了迎接暴風驟雨的準備。卻未想到,元佑帝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就這么放過了她。
嗯,這都是阿嬌阿奕的功勞。
“娘,”兩個孩子一看到她的身影,便歡喜地跑了過來。
顧莞寧瞬間綻出笑意,俯下身子,拉起孩子的小手。
太孫迅速打量顧莞寧一眼,低聲問道:“你沒什么大礙吧!”
顧莞寧嗯了一聲,隨口道:“以后無事,便不必進宮了。”
太孫目光暗了一暗,定定地看著顧莞寧。
身在宮中,話不能輕易說出口。顧莞寧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他想說的話。
阿寧,你暫且忍耐一段時日。這座皇宮,我會親自捧到你面前。
顧莞寧舒展眉頭,微微笑了起來:“我們回去吧!”
太孫應了一聲,和顧莞寧一起帶著孩子走出福寧殿。
剛走出福寧殿,等候在殿外的宮女便殷勤地走上前來:“啟稟殿下,賢妃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請殿下和太孫妃去景秀宮一趟。”
孫賢妃?
太孫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看向顧莞寧:“阿寧,可想去景秀宮?”
等在一旁的宮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賢妃娘娘張口相邀,太孫殿下竟未一口應下,還要詢問太孫妃…早就聽聞太孫殿下對太孫妃情深義重百依百順,今日總算是親眼目睹了。
“賢妃娘娘親口邀請,我們做晚輩的,焉有不去之理。”顧莞寧淡淡說道:“我們便去一趟。”
一炷香后。
太孫顧莞寧領著一雙孩子剛踏進景秀宮,孫賢妃便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阿嬌阿奕時常進宮,對孫賢妃也算熟悉,一起行禮喊了聲賢妃娘娘。
孫賢妃一臉慈愛地摸了摸阿嬌阿奕的頭:“你們姐弟兩個,難得來一回景秀宮。我讓人領著你們到景秀宮四處轉轉。”
顯然是想支開兩個孩子。
阿嬌阿奕都不情愿離開,太孫放下不下,索性親自領著孩子出去了。
不管孫賢妃打著什么主意,顧莞寧總能應付。
待太孫領著孩子離開,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不等顧莞寧行禮,孫賢妃便親熱地拉起顧莞寧的手,和顏悅色地說道:“聽聞顧氏回京,我昨日高興地幾乎一夜未眠。我料到你們必會進宮,今兒個一大早便命人在福寧殿外等著,果然是等到你們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能讓孫賢妃不計前嫌豁出一張老臉也要示好拉攏的,會是什么好事?
顧莞寧不動聲色地縮回手,淡淡應道:“多謝賢妃娘娘惦記。我在靜云庵住了三個多月,讓賢妃娘娘憂心牽掛了。”
孫賢妃仿佛沒聽出她話語中的譏諷一般,笑著說道:“人這一生,哪能沒個坎坷波折。熬過去也就好了。”
然后,又嘆了口氣道:“沒想到,王氏竟是這等陰狠之人,為了一個內侍,竟要對你下毒手。好在你機敏警覺,早有防備,否則,豈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親者痛仇者快?
誰是親,誰又是仇?
顧莞寧目光一閃,似笑非笑地揚起唇角:“賢妃娘娘有話不妨明言。”
孫賢妃見顧莞寧油鹽不進,心里暗暗惱怒。只是,眼下機會極為難得,她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來了翻身的機會,絕不能錯過。
哪怕要對顧莞寧折腰低頭,她也要忍下這口閑氣。
孫賢妃也不再兜圈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王氏無顏見人,自盡身亡。王少常被關進刑部天牢候審。高陽郡主一病不起。皇后娘娘也已病重,連著幾日未曾露面。”
“經過此事,王家的承恩公爵位,會成為昨日黃花。皇后娘娘的鳳位怕是也不保了。”
說到這兒,孫賢妃的眼睛亮了起來,語氣也透出幾分難以抑制的激動:“不出幾個月,皇上便會廢了她的皇后之位。”
后位空懸,她這個太子生母,當然有資格坐上鳳椅…也只有她才有這個資格!
孫賢妃的眼中閃出熱切興奮的光芒。
顧莞寧眸光微閃,淡淡說道:“娘娘特意請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此事和我并無太大關系。”
孫賢妃收斂笑容,正色道:“皇后之位,關系重大,和你怎么會無關。你一日是太孫妃,一日就離不開皇室權力爭斗。”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也不兜圈子。”
“后位我志在必得!”
“只要你肯助我坐上鳳位,日后我定會為你撐腰,也會照拂定北侯府。”
孫賢妃從不會小覷任何人。顧莞寧人在靜云庵,依然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太孫一顆心都在她身上,將她拉攏過來,對自己當然十分有利。
可惜,顧莞寧并未因這個允諾動容,唇角浮起熟悉的嘲弄譏諷:“娘娘太過高看我了。我如今為皇祖父厭棄,哪里還有左右局勢的本事。”
頓了片刻,又淡淡說道:“就算有,我也沒有站在娘娘這一邊的打算。”
孫賢妃:“…”
孫賢妃的臉孔忽紅忽白,既難堪又憤怒,咬牙切齒地低聲道:“顧莞寧!王家人要殺你滅口,王皇后當日也想置你于死地。你和她再無和解的可能。既是如此,你為何不肯站在我這一邊?”
顧莞寧扯了扯唇角:“我和皇祖母之間雖有恩怨。可這絕不代表我就要和娘娘沆瀣一氣。”
孫賢妃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好一個顧莞寧!
都到這等時候了,還要嘴硬!
如果不是因為太孫對她百依百順,自己何須向一個晚輩低頭示好?又何須受這樣的羞辱?
顧莞寧看著氣得發抖的孫賢妃,慢悠悠地說了句:“希望娘娘有心想事成的一日。”
“顧莞寧!”孫賢妃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遲早有一天,你會后悔今日說過的話。”
“我顧莞寧從不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后悔。”顧莞寧目光掃過孫賢妃難看至極的臉:“想來娘娘也不愿再見我,我這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