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觸目驚心的鮮紅,頓時勾起了太子的憐惜之意。
如果不是沈青嵐舍身相護,胸前中箭的人就是他。
一個嬌弱女子,肯在危急的情況下為男子擋箭。無論沈青嵐懷著什么心思到他身邊,她對他的心意,總是真的。
“你快些回床榻上躺下歇著。孤相信你。”太子一想起當日的事情,些許懷疑便被扔到腦后,溫和地吩咐道:“今日之事,孤自會問的清楚明白。”
沈青嵐眼底閃過快意,俏臉上浮出感激和感動,哽咽著說道:“殿下這般信任婢妾,婢妾就是立刻為殿下而死,也心甘情愿。”
太子被感動了。
太子妃被惡心壞了。
直到此刻,太子妃才真正冷靜清醒過來。
不管顧莞寧是否故意隱瞞,總之,顧莞寧如今已經是太孫妃,育有一雙兒女,和太孫琴瑟和鳴。
太子若真的生出殺心,或是想休棄兒媳,她第一個就不答應。
“殿下,”太子妃定定神張了口:“這件事頗為復雜,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就下定論。阿詡和莞寧現在都在宮中,只怕也是為了此事。該如何處置,還得看父皇的心意。”
太子妃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不過,她明顯偏向著顧莞寧,頗令太子不喜。
太子掃了太子妃一眼,冷然道:“也罷,孤也進宮一趟。”
太子妃立刻道:“臣妾也隨殿下一起進宮。”不等太子拒絕,又說了下去:“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起來是家事。臣妾身為婆婆,斷然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這一番話義正言辭,就是太子再不快,也挑不出不是。
太子只得說道:“你隨孤一起進宮。”
然后,又掃了太夫人和沈氏一眼:“你們兩個都留在府中,等候孤的發落。”
沈青嵐被綠兒攙扶著又躺到了床榻上。
太子和太子妃已經離開。
太夫人和沈氏也被領去了雪梅院里。
“小姐,你胸前的傷又裂開了。”綠兒看著大片血跡,驚懼害怕,簌簌發抖:“流了好多血。”
沈青嵐卻渾不介意,甚至恣意地笑了起來:“傷得重些才好。”
不然,太子怎么會這般憐惜她?
她別無選擇,只能做了齊王世子手中的棋子。如果她不為自己謀劃,等待她的絕沒有好下場。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真正愛她在乎她。
父親愛的是昔日的沈梅君,母親愛的是榮華富貴,一母同胞的顧莞寧視她如卑賤塵泥,同父同母的顧謹言也不屑認她這個姐姐。
呵呵!
無妨!
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任人宰割的沈青嵐了。如今的她,救了太子一命,是太子寵愛的侍妾。日后太子還會抬她做側妃。
等皇上歸天,太子就是世上最尊貴的男子。她只要牢牢地抓住他的心,她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
到那個時候,顧莞寧也要匍匐在她腳下。
還有辜負了她的齊王世子蕭睿…
想到齊王世子,沈青嵐用力咬緊嘴唇,目中滿是恨意,俏臉也有幾分扭曲。
綠兒在一旁看著,愈發心驚,戰戰兢兢地說道:“小姐,葉太醫適才命人送了新配好的傷藥來,奴婢給你上藥吧!”
沈青嵐隨意地嗯了一聲。
她是想傷得重些,可不是不想要命。
前面還有錦繡榮華等著她,她要好好活下去。
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坐馬車進了宮。
一路上,夫妻兩人并未說話。
太子神色陰沉,太子妃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兒去。一個盤算著要借機除掉手段凌厲的兒媳,一個想著要如何保住兒媳的名聲地位,俱是殫精竭慮。
到了椒房殿外,李公公進去稟報,太子才張口叮囑:“進去之后,不要胡亂說話。”
太子妃敷衍地應了一聲,壓根沒將太子的吩咐放在心上。
過了片刻,李公公才出來:“皇上讓殿下和娘娘進去。”
太子和太子妃一前一后進了殿內。
此時,太孫和顧莞寧并肩跪在正殿中間。元佑帝坐在上首,神色深沉,看不出情緒如何。王皇后也收斂了所有的情緒。
太子一時拿不準元佑帝心意,也沒敢胡亂張口說話,先上前行禮問安。
太子妃緊隨在太子身后。
趁著行禮起身的剎那,太子妃迅速看了兒子兒媳一眼。見兩人神色還算鎮定,才稍稍放了心。
看來,事情還未到最壞一步。
“你們夫妻兩個來的正好。”元佑帝喜怒難辨的聲音響起:“顧家的事,想來你們也知道了。朕想問一問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太子立刻道:“一切但憑父皇做主。”
毫無新意毫不出奇的回答。
去了冀州一趟,看著似乎長進了不少。一遇到事情,就沒了決斷,總想揣摩他這個天子的心意。
元佑帝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又看向兒媳:“閔氏,你是怎么想的,說來給朕聽聽。”
太子妃倒是沒怎么猶豫,很快張口應道:“父皇,兒媳以為,這等家事,不宜宣揚。定北侯府是國之棟梁,于大秦有功。出了這等丑事,想遮掩保全名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怪不得他們。”
太子忍不住斜睨侃侃而談的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卻未看他,繼續說道:“至于莞寧,一直隱瞞不提,確實有錯。也應該挨罰。不過,除了這件事之外,莞寧并無其他過錯。”
“她嫁到府中三年多,行事有度,從不逾矩。將阿詡的衣食起居照顧得周全,對公婆也頗為恭敬。還生了一雙兒女,精心教導撫養,堪稱有功…”
太子聽的臉都黑了。
這個閔氏,竟在這關口對顧莞寧滿口贊譽之詞。
真是昏了頭!
萬一元佑帝是想一杯毒酒賜死顧莞寧,或是直接命太孫休妻,她這么說,豈不是拂逆了元佑帝的心意?
可恨的是,當著元佑帝的面,他沒機會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妃繼續滔滔不絕:
“兒媳以為,這既是家事,還是從輕發落為好。只要莞寧知錯能改,以后不隨意隱瞞,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