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身在侯府的顧莞寧,忽然輕輕打了個噴嚏。
太孫立刻關切地問道:“阿寧,你怎么了?”
顧莞寧隨意地笑了笑:“沒什么。大概是有人在背地里罵我呢!”
太孫啞然失笑。
坐在上首的太夫人也笑了起來:“誰敢欺辱我們堂堂太孫妃?”
話中滿是戲謔打趣。
顧莞寧在宮中內外,早已聲名赫赫。太夫人早有耳聞,心中不無驕傲之情。
顧莞寧也只有在最疼愛自己的祖母面前,才會露出俏皮可愛的一面,眨眨眼笑道:“今日高陽郡主進宮請安,少不得又要在皇祖母面前給我上眼藥。我這半天,耳朵一直在癢呢!”
太夫人又是好笑又忍不住嘆氣:“你這丫頭,成親了還是這副犟脾氣。高陽郡主是皇后娘娘嫡親的孫女,你也得叫一聲堂姐。郡主是金枝玉葉,在皇后娘娘身邊長大,氣性大些也是難免。你稍微忍讓幾分就是了。”
顧莞寧理直氣壯地應道:“我也是被祖母嬌生慣養長大的。氣性比誰都大。為何我要讓她?”
太孫立刻附和:“我的媳婦,為何要讓著別人?”
太夫人:“…”
太夫人哭笑不得,忍不住撫額長嘆:“罷了,我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以后你們的事,我可懶得再多嘴饒舌了。”
坐在一旁相陪的吳氏和方氏對視一眼,心里俱都涌起艷羨之情。
她們兩個也都有女兒,自然都盼著女兒能嫁一個像太孫這樣的如意夫婿。身份尊榮暫且不說,只這份寵溺妻子的耐心溫柔,就已世間難尋。
尤其是吳氏,如今長女顧莞華也定下親事,來年就要出嫁。心思也比平日更重了幾分。
顧莞寧似是察覺到了吳氏的心思重重,笑著看了過來:“大伯母是不是在惦記著大哥和大姐的親事?”
吳氏也不隱瞞,笑著嘆道:“謹行娶媳婦我倒是不愁。崔家小姐知書達理,聰明過人。以后小夫妻兩個都在我身邊,我多看顧幾分就是了。只是明年莞華要嫁到丁家去,也不知能否適應丁家內宅。一想到這些,我心里就愁的很。”
娶媳婦是娶進家門來,嫁女兒卻是要將人嫁到別家去。以后想見上一面,還得公婆通情達理肯放人回來才行。
按著此時風俗,新媳婦進門就要立規矩。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十年八年。新婚的第一年,很少被允許回娘家。
一想到捧在手心嬌養大的女兒要過這樣的日子,吳氏就覺得心里發堵。
顧莞寧嫁的實在是太好了。太子妃根本就沒讓她立過規矩,還時常允她回侯府。
想及此,吳氏的心里滿是艷羨,目中也流露出了幾分。
顧莞寧笑著說道:“丁家發跡不過兩代,人口簡單,家風也十分正派。丁夫人也不是什么望族出身,不是那等刻薄的性子。大伯母只管放心好了。”
吳氏又嘆了口氣:“但愿一切如你所說。”
方氏見吳氏長吁短嘆,頗有些感同身受的意味:“莞華明年就要出嫁,也怪不得大嫂心中不舍。好在莞琪還小,在我身邊尚能多留幾年。一想到有朝一日她要離開我身邊,我就覺得心痛肉痛哪里都痛。”
兩個做母親的,難得地生出了共鳴。
顧莞寧看著這一幕,卻沉默了下來,眼里的笑容也悄然隱沒。
是啊!
女兒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母親的心頭寶。這世上,怎么會有不愛自己女兒的母親?
沈氏對她的涼薄無情,終究是她心中無法釋懷的傷疤。
一只手悄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只手,修長溫暖,掌心里有著長期握筆磨出的薄薄的繭。
顧莞寧一怔,抬頭看了過去,迎上一雙蘊滿了關切的溫暖眼眸。
顧莞寧心中一暖,沖他抿了抿唇角,示意自己沒事。
她現在擁有的,已經比前世多了太多。沈氏對她來說,如今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留著沈氏這條性命,是因為最后一絲血緣的羈絆。更重要的是為了不惹人矚目。
就讓沈氏在榮德堂里慢慢地熬到油盡燈枯的那一天吧!
方氏心思細膩,很快便察覺到了顧莞寧的異樣沉默,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悔。
在顧莞寧面前,說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說起母女情深來了?這不是生生地在戳顧莞寧的心窩嗎?
眼看著吳氏還要絮叨,方氏立刻咳嗽一聲,將話題扯了開去:“大嫂,謹行還有一個多月就要成親了。院子都收拾布置妥當了吧!有需要我幫忙的,你只管張口。”
吳氏的注意力很快轉移過來,笑著說道:“我正想請你幫忙呢!”
“謹行成親那一日瑣事繁多,光是準備喜宴,就要費不少心思。府中的廚子人手不夠,我打算請幾位京城名廚來。魚肉菜蔬桌椅板凳端菜送水人手需要多少樣樣都要盤算。你做事素來細致,此事少不得要勞煩你多操心。”
方氏一口就應下了。
顧莞寧定定神笑道:“大伯母,大哥成親那一日,殿下也打算盡一份心。”
吳氏眼睛倏忽一亮,熱切地看了過來。
太孫微微一笑:“我陪著大舅兄一起去迎親。”
吳氏既驚又喜,高興地話都快說不利索了:“真的嗎?殿下真的要陪謹行去崔家迎親?”
“當然是真的。”太孫笑道:“我身為顧家孫婿,陪著大舅兄迎親是理所應當的事。”
吳氏頓時心花怒放。
當朝太孫陪著一起去迎親,這是何等的體面風光!
她之前想都沒敢想的好事,忽然就擺在了眼前。
太夫人也有些意外,下意識地看了顧莞寧一眼。莫非這是顧莞寧為了顧家顏面好看,特意求了太孫?
顧莞寧似是看出了太夫人的疑惑,輕聲笑道:“這是殿下自己的心意。”
太孫也含笑看了過來:“我早有此意,之前就和阿寧提過。今日回來,便和祖母大伯母說一聲。到時候我陪大舅兄一起去崔家迎親,幫著做兩首催轎詩的能耐還是有的。”
一席話,聽得太夫人眉頭舒張,心情舒暢。
真是一個體貼入微的好孫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