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子后,太夫人一直沉著臉,眉頭就沒舒展過。鄭媽媽連連磕頭,也沒能令太夫人動容。
太夫人淡淡說道:“行了,你別磕頭了。起來說話吧!”
鄭媽媽謝了恩,起身后,用帕子將臉上的淚痕擦干凈。
就在此刻,有丫鬟進來稟報:“啟稟太夫人,二小姐和四少爺來了。”
太夫人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讓他們兩個進來吧!”
顧莞寧和顧謹言相攜走了進來。
姐弟兩個給長輩們們一一行禮問安,然后走到床榻邊。
當看到花容慘白昏迷不醒的沈氏時,顧謹言的心里頗不是滋味,張口問道:“我和姐姐驚聞母親吐血昏迷,心中焦慮,立刻趕了過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為什么母親會被氣得吐血?”
吳氏搶著應道:“是這么回事,府里忽地冒出了一些不中聽的謠言。是關于你和嵐姐兒的。你母親素來心高氣傲,哪里聽得進這些傳言。一氣之下,便吐了血…”
他和沈青嵐的謠言?
顧謹言年紀尚小,一時沒轉過彎來,愣愣地追問道:“我和沈表姐會有什么謠言?”
吳氏似笑非笑地瞄了沈青嵐一眼:“事關你表姐的閨譽清名,我怎么好說得出口。”
沈青嵐的臉漲得通紅,既悲憤又難堪。
顧謹言不敢置信地愣了片刻,終于后知后覺地意會到了什么:“難道有人傳言沈表姐和我…這怎么可能!沈表姐比我大了足足七歲!”
沈青嵐已經到了可以論婚嫁的年齡,而他卻是個七歲的孩童,甚至還沒到男女大妨的年齡!
顧莞寧也裝作訝然地接了話茬:“是啊!阿言還是個不解事的孩童,沈表姐就是再喜歡阿言,也斷然不可能生出男女之思。這等謠言,委實荒唐可笑!”
頓了頓,又嘆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沈表姐總想著和阿言親近,大概也不會傳出這等荒唐的傳言了。”
眾人一想,可不是這個道理么?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整日里總想著和表弟親近。這能不讓人多心多想嗎?
沈青嵐原本就是個落魄舉人的女兒,生活清貧。乍然住進侯府,過上了以前從未想過的優渥生活,看到的是定北侯府的繁華和天子腳下的富庶,怎么可能不為所動?
再想想沈氏對沈青嵐偏心的程度,說不定,這里面真有些不足為人道的心思。
于是,眾人看著沈青嵐的目光愈發微妙難言了。
沈青嵐生平第一次嘗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
這一盆污水不由分說地潑了下來,將她清清白白的名聲毀得一干二凈。
她以后還有臉面在定北侯府里行走?
她還有什么臉見顧謹言?
怪不得姑姑會被氣得吐血昏迷。她此時滿心懊惱煩悶焦灼,也有了吐血的沖動。
耳邊又想起顧莞寧“善解人意”的聲音:“沈表姐也別太將此事放在心上。我們都清楚阿言的為人,他斷然不會對沈表姐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沈青嵐:“…”
顧謹言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生出不該有心思的人當然就是她了!
沈青嵐用力地咬著嘴唇,將柔嫩的唇瓣咬出了兩道深深的印記,強忍著羞憤張口為自己辯白:“莞寧表妹,我一直將言表弟當成我的親弟弟一般看待,從未想過別的。”
天地良心!
顧謹言就是再漂亮再好,也還是個孩子,個頭才及她肩膀罷了。她怎么可能對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童生出什么心思!
她暗中戀慕的,是齊王世子啊!
顧莞寧輕嘆一聲:“你說的話我當然相信。只是,你到底姓沈不姓顧,表姐弟過分親近,確實容易惹來閑話。為了名聲著想,表姐日后還是和阿言保持些距離為好。”
一直沒張口說話的太夫人,點點頭附和:“寧姐兒說的有理。俗話說,無風不起浪。只有身正,才不會惹人閑話。”
沈青嵐滿心憋屈,無處可訴。忍著一腔淚水應道:“太夫人教訓的是,青嵐記下了。”
以后一定要離顧謹言遠遠的!
不管姑姑說什么,她都不敢再靠近顧謹言了。
太夫人又看向顧謹言:“言哥兒,你平日的言行舉止也要多留心。姑娘家清名要緊,你是我們顧家嫡孫,將來是要繼承家業執掌侯府的,名聲也是頂頂要緊的。可不能傳出什么不中聽的謠言來。”
顧謹言恭敬地應了。
沈青嵐低著頭,仍然覺得耳后火辣辣的。
太夫人這么說,分明是在指責她損害了顧謹言的名聲,比當面怒罵還要讓人難受。
太夫人又吩咐吳氏:“你親自去查一查,這些話到底是誰先傳出來的。我們顧家門風清正,斷然容不得有人興風作浪無事生非。”
吳氏忙恭敬地應了:“是,兒媳一定仔細查清此事。”
說話間,大夫終于來了。
大夫姓謝,今年五旬,長眉善目,留著幾綹胡須。醫術極佳,擅長診治婦科方面的病癥,更擅長調養之道,在京城里頗有名氣。
這樣的名醫,診金高昂,百姓商賈之家是請不起的。普通的官宦人家,大多得親自登門去請。
也只有定北侯府這樣的門第,能輕松地打發下人就將謝大夫請來了。
太夫人打起精神說道:“這些日子,勞煩謝大夫了。”
沈氏斷斷續續地病了這些日子,再有沈青嵐意外的腳傷,謝大夫每隔一兩日就要登門,聞言笑道:“太夫人這般客氣,真是折煞草民了。”
太夫人對謝大夫頗為客氣:“有勞謝大夫為沈氏看診。”
稍稍寒暄幾句,謝大夫便走到床榻邊坐下。
略一打量沈氏的臉色,知道是吐血所致昏迷,謝大夫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再為沈氏診脈。片刻后,才說道:“夫人氣急攻心,口吐鮮血,以致昏迷,著實傷了元氣。必得安心靜養才是。”
“草民再為夫人開一副藥方,先喝上五日。待五日后,草民再來為夫人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