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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四章,福生千古,陰功無量

  大清早,杜家主都不知道秦昆三人怎么走的這么快。

  “李…上師,我昨兒是說過圓小杜兒一個完整的人生,但你們這也太不講究了。昨晚春宵今早就走,被窩還沒涼呢,提起褲子不認人了?!”

  杜布雨堵在門口,很不滿意。

  李崇一臉無辜:“杜家主,今天要走是秦昆的主意,他、他比我還急啊。”

  杜布雨見到秦昆在屋里跟杜清寒道別,秦上師看著也不像薄情寡義之人吧?為何如此匆忙?

  屋子里。

  杜清寒趴在梳妝臺,托著腮、歪著頭,目不轉睛打量著秦昆。

  秦昆一邊寫著囑咐一邊道:“我們這一別定然會好多年不見,你也別找我,找不到的。所以你和杜布雨下墓時,可以把重要記憶抄錄起來,醒來就能看見。”

  “不管記憶忘記多少,只要記得我就行!”

  “如果真見到陰差,不要招惹,他們也不好惹。”

  “如果有不長眼的招惹你,也都記下了,我30年后跟他們算賬!”秦昆想起了賊心不死的田禁,捏斷一根鉛筆,又換了一根。

  “你和杜布雨是截血尸,對上普通江湖人不在話下,但若是厲害點的秘門中人,我給你留個修行的方法,記得勤勉些。”

  秦昆想了想,把漱骨功的運轉功法寫了下來。

  漱骨功,系統當時給自己時,自己直接能用,但不知道其中的方法是什么,就好比操作精密儀器的工人,他知道儀器的使用方法,但不知道儀器的制造過程,而且漱骨功在許多年后還是杜清寒指點自己的,秦昆覺得留下這些絕對不會讓因果線出現混亂。

  “功法?僵的修行功法就是吃喝睡覺,基本靠天賦,難道還有別的功法?”

  杜清寒說完,發現秦昆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咯咯一笑,杜清寒紅著臉看向秦昆:“大伯還在院子里呢。”

  “噓!”

  秦昆嚴肅說完,忽然一股靈力動了起來。

  杜清寒驚異地抬起眼皮,往腹部看去。

  是靈力沒錯!

  她是截血尸,首先是僵尸,對地脈靈力的感知最為強烈,這股靈力等同于人造的地脈靈力,她立即意識到,這功法絕對能鍛煉自己的肉身。

  “這…留給我的?”

  “沒錯,還有一招解尸手,得用靈力運轉,不比白闖的離火筋差!有這兩招,加上你們本身特殊的體質,足夠你保命的。”

  “白闖…好熟悉的名字。”杜清寒想不起來,但也不愿去想了,“秦昆,你要去干什么?”

  “先逃命,然后回去。”

  “回哪?”

  “回到我們終將相遇的地方。”

  該交代的交代了,該囑咐的也囑咐了。不過杜清寒沒有任何挽留。

  秦昆走了,騎著自行車,載著沒睡醒的韓淼,后面李崇小跑跟著。

  杜家寨石墻,一個女人裹著頭巾,穿著棉襖,遠遠望著郎君離去,今天朝陽如血,秦昆的影子拉的很長,卻到不了她身旁。

  燈籠未卸,紅燭殘存,家里還有秦昆的味道,但似乎對方真的要離開了。

  為何我沒挽留呢?

  杜清寒思來想去,也給不出答案。天地逆旅,光陰過客,蒼茫大地上生命都是一瞬,何況愛情。

  “大伯,他會回來嗎?”

  杜布雨不說話,不過半晌后緩緩道:“丫頭,別傻了。你是僵,他不屬于你。”

  愛情歸宿也好,露水姻緣也罷,杜布雨終歸是完成了弟弟的遺愿,將來去白龍寺燒紙,也能給杜行云有個交代了。

  但,他不相信秦昆會為了杜清寒回來。因為沒人會在第二天離開。

  “是啊…他不屬于我。他甚至不屬于這里…”

  杜布雨疑惑,不知道侄女為何有這種感慨。乍聽起來有些深奧,細想一下又有些幽怨。歸根結底,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會發出這種感慨吧。

  “但是…”

  杜清寒頓了頓,打破清晨的寧靜,“我屬于他。”

  杜布雨怔住。

  杜清寒一笑:“所以…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我還是會找到他,跟他在一起的。”

  秦昆三人背影消失,杜清寒便轉身,很灑脫地往回走。

  望著神情沒有多少變化的侄女,杜布雨低聲道:“癡兒,至于嗎?”

  不管怎樣,秦昆這事做的不地道。他這么不地道,你還要去找他?

  “我是他的妻子,不應該嗎?”杜清寒反問。

  “這…”

  “噢,忘了,大伯沒有妻兒,你可能不懂愛情。”

  杜布雨呸了一口,氣急之下將一顆石頭踢的老遠。

  “哎呦…”

  一個人影從不遠處的草叢里走來:“家主息怒,是我啊!”

  溫掌柜捂著腫起的額頭慘兮兮道。

  “你在那邊干什么?”

  “家主,出事了,古順子被打了。有一個兇惡老頭好像查到了你的電話號碼,這號是古順子最早申請的,然后給他逮了!”

  杜布雨一愣。

  沒錯,大哥大這東西,是古順子給他的。說是方便聯系,他也沒拒絕。

  但…我也沒做什么過分的事,他逮古順子干什么?

  潘家園那一帶,古順子的‘橋嶺古玩’可是手腳最干凈的古董店了。

  “不清楚啊!總之橋嶺古家說把咱們供出來了,那兇惡老頭來頭不小,我們避避吧!”

  杜布雨沉吟片刻后道:“不必了,溫掌柜,你帶著小杜兒走,這里我守著。”

  “啊?”

  “啊什么啊!古順子離咱們這也沒多遠,你們速速出發!”

  溫掌柜汗顏一笑:“不是,家主,我是想問問去哪…”

  “哪都行!”

  冀州,一輛吉普車上,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頭,老頭身后是一個匾,用黑布包著,除此之外,一位梳著油頭的青年在開車,他叼著煙,側頭看向副駕鼻青臉腫的古順子,幾次想開口,又沒開口。

  吉普車駛過太行山,老頭開窗透著氣,看著外面的山勢,淡淡道:“馮羌。聽說…你們認識?”

  老頭坐在第二排,開口詢問,司機打了個激靈,嚴肅道:“葛匹夫,你可以污蔑我,也可以被他騙,但不能讓我爹知道!我馮羌,絕不認識這幫土夫子!”

  老頭冷笑:“馮異馮文彪老來得子,居然不寵,真是有趣。”

  司機撇撇嘴:“管得著嗎你。”

  老頭沒理會司機的態度,而是看向副駕。

  “古家主,此番讓你來指路,實屬無奈,魯莽之處,還望海涵。”

  副駕的古順子咧嘴一笑,露出幾顆豁牙,揉了揉核桃一樣的眼眶:“葛龍王言重了!大家江湖兒女,不打不相識嘛!”

  說著,鼻血把紙浸透,古順子又換了一張紙捅進鼻孔里。

  “古家主,你昨晚是說去年時候,那大哥大就送給杜家主了,而且去年也見到左近臣了,對吧?”

  古順子現在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完了還看向馮羌,期待馮羌證明一下。

  馮羌心中感覺不太妙,裝傻充愣地在開車,古順子看見馮羌不理自己,只能訕笑。

  葛戰卻不慌不忙道:“馮組長,既然你去年見到了左瘋子,為何不告訴我!”

  后視鏡中,葛戰額頭青筋突爆,顯然已經在暴怒邊緣。

  馮羌咽了咽口水,又摸出一根煙點上:“葛匹夫,你現在也就比我高半級,沒資格跟我這么說話!”

  “我在問你話!”龍吟虎嘯,震耳欲聾,馮羌耳中轟鳴,渾身一震。

  這老東西也太恐怖了…一嗓子吼的自己肝都在顫,父親是怎么駕馭他們的?

  “我…咳。”馮羌靈光一閃,以退為進道,“最早我們圍捕左近臣的時候,我中術對你開槍,你總體驗過吧?不告訴你是為你好,難不成你被崩了才開心啊?!”

  葛戰冷哼一聲:“執槍炮,不入流。我已經讓鐘家做了封魂針,到時候槍就別帶了,你們本領低微,容易誤傷無辜。”

  “你…”

  “馮異已經同意。”

  司機泄了氣。

  老東西經過幾年韜光養晦,已經看穿自己的弱點,用父親壓自己了。人老成精,這話果然不假。

  葛戰在往呂梁趕,景三生也在籌謀北上。

  “楚師兄,余師弟,這段日子,魁山拜托你們照顧了!”

  黃膠鞋,七分褲,景老虎身材魁梧,孩子們都依依不舍。

  “師父…不要走啊…”

  一個漂亮的小男孩,長著一對桃花眼,噙著淚水揪著景三生的衣角。

  景三生摸了摸他的頭,看著旁邊大了幾歲的弟子:“雨玄,照顧好弟弟妹妹。”

  最大的孩子不過9歲,他剝開一塊酒心巧克力喂入自己嘴里,淡漠道:“噢,小事。”

  “你…也別舍不得為師。”

  “我有嗎?”

  淡漠的表情,配上不經意流出的眼淚和鼻涕,掩耳盜鈴不過如此。

  楚道抱了一下景三生:“景師弟,如果有需要幫忙,就打電話。這是師兄的號碼。”

  說著,楚道從袖子里摸出一個大哥大別在腰間。

  景三生一愣:“楚師兄,你…哪來的?”

  “嗨,我那混賬小子去香港做生意賺了點錢,剛買的。沒幾個錢,也就2萬多一點。”

  兩萬?!

  余月弦眼睛一亮:“師兄,沿海真那么賺錢?”

  楚道點點頭:“聽說那里很發達,總之臨江是比不了的。”

  余月弦心中已經開始琢磨,要不要把一些堂口開過去,反正那里也有腌臜怪事,與其交給一些不懂行的南無佬,還不如交給他們。

  景三生看著師兄和師弟這些年都變了心思,感慨著江湖已經不是以前的江湖了,不過他也沒什么意見。

  魁山老宅的孩子越來越多,葛師叔和自己的工資已經維持不了魁山的吃喝用度,經常受到七星宮和青竹山的接濟,他嘆了口氣,轉身告辭。

  從臨江北上,需要乘船、轉車,一路上,景三生的路費用的差不多了,總算來到了桑榆城。

  一個寺廟,旁邊是白事街道,全是瓦房,地上崎嶇不平,土路積水,還有臨街傾倒的菜葉子,環境很差,餿臭撲鼻。

  白事生意,在哪都不溫不火。

  但白事店,不管生意再好,總透著冷清,昏暗,和熱鬧沾不了邊。

  兩個栩栩如生的紙人站在門口,景三生進了一家店,店里,老板正在扎花圈。

  “福生千古,陰功無量。客人有什么需要的?”

  一個粗布棉襖的青年起身招呼,他身上一些地方棉花都漏了出來,只是下一刻,他看清了那個魁梧的來客后,笑容一僵:“景…景師兄。”

  “寧師弟。”

  景三生杵在那,傻大個一樣,也不知道怎么寒暄,接著道,“葛師叔讓我來一趟北地。”

  “師兄…先喝杯茶。我這邊還有一些活,馬上完…”

  寧不為讓學徒出了門,自己給景三生倒了杯茶。

  景三生一飲而盡,看見寧不為在忙,他也過去幫忙。

  結果越幫越忙,景三生紅著臉有些局促,扎花圈這種小事,怎么落在自己手里,就弄不好呢。

  寧不為也沒催促,偶爾提醒一兩句,景三生自尊心很強,學習速度也很快,沒一會就漸漸掌握了竅門。

  先前那個半成品花圈終于扎完,一個麻花辮的女子也走了進來。

  “師兄,你叫我?”女子眼睛很大,五官平平,但聲音很清脆,似乎身上有掛飾的緣故,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師妹,景師兄來了。”

  景三生看見,來者是個姑娘,他不是很熟,不過瞟見她手腕上的鈴鐺后,景三生便起身,朝著女子道:“馬師妹吧。”

  “黃泉輕啟催魂律,神調空響亂天音…鐘家,馬曉花,見過景師兄。”

  “扶余山同門,不用客氣…”景三生忽然臉頰一紅,小聲道,“我…我此番來北地,有些事要辦。不過干糧吃完了,錢也快用完了,你們能不能給我點吃的,再給我指條去呂梁杜家寨的路…”

  局促的三人,都低著頭。

  不過景三生先說出自己的窘迫后,其他二人忐忑的心才慢慢平靜。

  “師兄…早說啊…”寧不為搔了搔頭,“我以為葛師叔要派你教訓我們…”

  馬曉花沒明說,但也松了口氣,明顯也是這么想的。

  景三生尷尬一笑:“師叔他說事都過去了,你們別擔心…”

  說著,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聲。

  景三生一愣,看著二人憋著笑,自己先傻笑起來,接著三人哈哈大笑,氣氛一下輕松許多。

  馬曉花道:“我先去做飯吧,師兄嘗嘗我的手藝!”

  寧不為不知從哪摸出一個煙鍋,扎在嘴上:“景師兄有福了,馬師妹的手藝,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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