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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零章,白骨丘和山

  說到請賜教的時候,秦昆的手已經湊了上去。

  一朵冥炎冒出,挨在白袍鬼肩上,白袍鬼肩膀開始結冰。

  大炎纏冥手!

  冥網如火焰般燎過白袍鬼全身,那些火焰穿插交織,但白袍鬼身上并沒著火,而是繼續結冰。

  冰碴出現,主子已經開始動手,鬼差們想要幫忙,卻被鐵慈仙攔下。

  “如果一起動手,事情反而會麻煩。”

  他們看向張布,張布無動于衷,他們看向嫁衣鬼,嫁衣鬼點了點頭。

  諸位鬼差蓄勢以待,鐵慈仙看向其他十個虛影。

  “各位,聊聊嗎?”

  這十個虛影隨白袍鬼而來,也沒動手,但他們面貌依然沒有露出,隱藏在陰影里,他們也和秦昆的鬼差在對峙。

  “聽聞陽間鬼王隱而不出,各守一方,以圖茍活,沒曾想到諸位居然如此招搖,是秦地師縱容你們這樣的?”

  “安穩陰陽,何來縱容?我等一向謹遵陰律,克己自持,如若想找茬,煩請陰律司過來!”

  張布忽然開口,那些人不再說話。

  這只腐臉鬼一句話堵死了他們,他說的沒錯,如果要按規矩問罪,還得讓陰律司插手。

  兩方鬼王在對峙,白袍鬼卻凍成了冰坨。

  但是他渾身一抖,冰坨開裂,第一回合,見識了這個陽人的道術,他覺得有些意思,于是甩動哭喪棒。

  “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十八路哭喪棒,看似在打秦昆身上,但沒有一下打在秦昆身上,隨著哭喪棒而來的鬼哭狼嚎,卻讓秦昆進入了一個個地獄之中。

  秦昆見過許多類似慘景,地獄深處消業受罪的鬼撐不住這些痛楚,此起彼伏的哀嚎,那種痛苦化作實質,也能降臨在秦昆頭上。

  一十八路哭喪棒,一十八種地獄痛苦。這是每個白無常的看家本領。

  每個白無常的哭喪棒路數相同,但施展開來侵襲靈魂的痛苦卻不同。

  秦昆感受到蒸籠獄悶入蒸籠的痛苦、感受到剪刀獄被剪刀剪斷的痛苦、感受到炮烙獄被炮烙銅柱的痛苦、感受到蠆盆獄萬蟲蝕骨的痛苦等等等等。

  這些痛苦深入靈魂之中,仿佛把人推入地獄之中,不,確切的說仿佛把地獄推到人的靈魂里!

  痛苦是無窮的,十八路哭喪棒打完,無窮無盡的痛苦又在一瞬間消失,仿若剛剛什么都沒發生。

  撐過去后,秦昆睜開眼睛,長吁一口氣。

  “秦上師好強的定力。”

  剛剛的鬼術,只是讓秦昆額頭滲出汗水,白袍鬼詫異非常,心智何等堅定的人才不會受到地獄慘景的影響?

  “麻木了而已。”秦昆淡淡回道。

  惡業痛苦不沾身,要么此人已經無垢,渾身大無畏,那些痛苦只能存在一時,并不能滲入靈魂與之融合。要么此人陽氣極重,陰靈之力無論怎么肆虐,到最后還是會被陽氣沖散,撫平神傷。

  白袍鬼發現,這個姓秦的,似乎兩方都占。

  紫金道胎,純陽寶體?!

  難怪俞江固提到此人,也是倍感頭痛。

  白袍鬼停止了哭喪棒,秦昆發現白袍鬼很有意思,似乎并不是和自己在斗法,而是你一招換我一式的干打,更像是斗氣。

  他二指并起,抵在對方腦門:“不繼續了?”

  “該你了!”

  白袍鬼咬著牙,一字一頓。

  果然是在斗氣!而且還帶著狠。

  秦昆指尖,積蓄的靈力波動忽然迸射。

  誅魂箭!

  白袍鬼笑容忽然僵住,噗地一聲,整個大腦仿佛被一根利箭洞穿。

  在爆氣運用到一定程度后,秦昆已經把陰陽二氣熟練到登峰造極,壓縮剝離后的誅魂箭,仿若天地律令,一箭洞百鬼,萬惡不赦!

  噗——

  噗噗噗噗噗——

  眉心出現拳頭大小的孔洞,但不止是一支箭洞穿眉心,源源不斷的靈力波動直接將白袍鬼鎖定在這一刻,這種痛苦的感覺不斷循環重復,直至靈力減弱,白袍鬼才趔趄向后。

  哇——

  鮮血嘔出,幾次恍惚,他才忍住站定,鬼氣開始修補傷勢。

  陰律箭?這個家伙的道術為何這么像陰律司大判的陰律箭!

  看見秦昆收回手,白袍鬼再次睜眼,忽然衣衫鼓起。

  隨風而鼓,獵獵作響,白袍鬼的鬼體如若實質,衣衫里卻是森然白骨,每一根白骨上都刻了咒印,他雙手并起,指間掐了一記古怪的鬼印,白骨上的咒印出現紅光,接著,秦昆身上也出現一件同樣的白袍。

  然后,秦昆發現自己的軀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

  這才是真正的痛啊!

  先前滲入靈魂的痛楚能被陽氣抹去,能被身體抵擋,現在的痛苦卻無法回避,軀干沒有肌肉支撐,秦昆搖搖欲墜,有風吹來,所有人看見秦昆只剩頭顱完好無損。

  “我乃白山無常,生于酆陰山白骨丘,山以白骨堆積而成,常年腐敗、陰氣執念從未消散,這是死之地,能開修羅花,從我誕生起,便無時無刻不在這種環境中掙扎。”

  秦昆看見,自己的白骨上也長出了陰紋鬼印,才明白對方說的花,并不是花,而是鬼紋。

  這些鬼紋的目的只有一個,把怨氣、惡業、執念全部封印在他的骨骼里。

  感同身受,以惡度人!

  秦昆渾身在顫抖,是痛苦,也是興奮,他的雙腿忽然向下一沉,在陰紋鬼咒愈發密集的時候,雙腿陷入地里。

  然后,源源不斷的大地靈力灌注腿中。

  “我以山為本我,有人說我修的是艮術,但我不懂。不過世間萬物,并不是只有腐爛破敗,死之地也不一定只能開出修羅花!一尸隕落,萬物生長,生生不息才是天道循環,你的白骨山不算是山,那只是六道輪回、無間惡業的終點,但我的山,才是萬物生生不息的起點!”

  哪怕陰紋鬼咒不斷密集,都被秦昆身上長出的新肉所覆蓋。

  那些肉才開始變成人體肌肉的輪廓,可是全包裹住白骨后,就換了生長方向。一生三萬天,化為黃土上西天。大地生萬物,葬萬物,哪里都是生命的終點,哪里也都是生命的起點。

  鬼差們看見驚奇的一幕。

  秦昆身上開始出現土壤,土壤中開始出現小蟲,隨著渾身被土壤覆蓋,小蟲變成了大蟲,有花鳥樹木出現。山越堆越高,秦昆的法身也越長越大。

  似乎是斗法時產生的幻覺,秦昆沒一會變成了巨人,又過了一會變得更加龐大,巨人兩個字已經沒法形容。

  頭不見了,身體也不見了,就剩了一座山。

  白骨為基,鐘靈毓秀。

  當云層出現,金色霞光從云層射下后,山上開始紫氣環繞。

  金霞滿天,紫氣東來,萬物大和諧!

  白袍鬼渾身顫動。

  真是一座山!

  他想不通,山是哪來的,更想不通對方是怎么修煉的。

  憑什么?

  好端端的一個陽人…人間道術、陰陽道術都登峰造極,現在居然還有自然道術。

  但他沒來得及想,那座山忽然壓了過來。

  秦昆只是意識一動,渾身恢復原狀。

  那座山卻直接砸在白袍鬼的身上。

  噗——

  鮮血狂噴,化為陰風消散,白袍鬼第一次摔落在地,擦著嘴角,滿眼的不信。

  被反噬了!

  他的鬼術白骨丘被彈了回來,對方甚至送了他一座生生不息的大山!他的骨骼被那座山反噬,砸的盡斷,白袍鬼幾次掙扎,卻沒法站起。

  “大人!”

  “大人沒事吧?”

  “可惡!”

  其他十個人想要上前,地上出現藤蔓攔住去路,藤蔓里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頭顱里開著花,一棵龍槐巨木擋在前方,一只腐臉鬼把脖子轉到后面,頭發里一張興奮的面孔燃燒起熊熊斗志。

  一條巨大無比的過山風嘶嘶吐著信子,一位淡雅的腰斬鬼喝著茶,一只后心插刀的男鬼靠在樹上,一個頭戴烏紗硬幞頭,腰系銀銙蹀躞帶的英武青年握著鉄锏,旁邊是一個吃著糕點的小胖子。

  “你們這群雜七雜八的鬼王,有幾個能打的?!我們已經看穿爾等實力,只是不想動手罷了,快讓開!”

  十個虛影里,一個虛影早就看穿了這些鬼的實力。

  那龍槐鬼、腐臉鬼、英武青年、過山風的靈力波動最強,其余都是雜魚罷了。

  先前被他們震懾是不了解情況,但是這段時間他早就觀察過了。

  秦昆的鬼差面露不悅,老茶仙擼起袖子:“八嘎!敢瞧不起我們,一會聽我摔杯為號!”

  好不容易混到鬼王了,居然不受同級大鬼尊重,這口氣沒法忍!

  握著鉄锏的青年對小胖子低聲道:“一會打起來,記得召喚你二叔!”

  小胖子一驚,低聲道:“不行,要以德服人啊…”

  “武德也是德!你講武德嗎?”

  “當然講!”小胖子眨著眼,總覺得哪里不對。

  “那就聽我的!”

  小胖子被繞得有點懵:“等等,那我要是不講呢…”

  “那就把你二叔、三叔一起召來…”

  “呃…”

  場中有些混亂,白袍鬼倒地后,半晌沒有站起,旁邊觀戰的俞江固對秦昆大為佩服。

  陰曹過來的無常陰差也能放倒,這也太狠了。這才多久沒見,姓秦的成長到了這種程度?

  兩邊人悉悉索索,都在顧忌打還是不打的事。

  現在局勢已經明朗,對方是陰曹的人,打了,后面肯定還會來人。

  不打,那也得看看對方態度怎樣。

  糾結歸糾結,秦昆麾下鬼王中,一個不起眼的插刀鬼忽然走出,然后消失,一把匕首插在先前說話的虛影后背。

  “別怕,他們打不起來。”

  那虛影驚愕,對方居然用刀插自己?

  但這一刀下來,自己似乎毫發無損。

  “你在挑釁嗎?”

  “不然呢?”

  “你…”那虛影定睛一看,“你是魘州封一刀?”

  封心鬼王一笑:“怎樣?”

  那虛影不說話了,周圍虛影也變得鴉雀無聲。

  旁邊嫁衣鬼、龍槐鬼王等人看出了貓膩,如果不是封一刀強的過分,那么就是他們曾在封一刀手里吃了大虧。

  總之,他們對封一刀極為忌憚!

  地上,白袍鬼終于站起,凄慘地笑了笑:“能把我逼到這種程度,佩服。不過秦上師,不知你聽沒聽過因果線這個東西。”

  秦昆眉頭一挑,一臉詫異:“哦?倒是沒聽過。”

  “哈,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最后問一句,你真的,要抗命不從嗎?”

  秦昆認真回道:“何來命令?”

  “好!”

  白袍鬼雙臂展開,大袖忽然縮到肩膀處,露出兩根白骨胳膊,他舞動著哭喪棒,二人之間,不斷有因果絲被他哭喪棒卷入。

  “怎么是斷的…”

  白袍鬼詫異,發現這些因果絲,一截一截并不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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