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秦家村。
秦滿貴開著車,載著一家人意氣風發,副駕駛的秦雪一個勁夸老爸駕駛技術好,秦滿貴冷哼一笑,車速又提了幾分。
秦昆和老媽坐在后座,老媽擔憂的看著窗外,搖了搖發呆的秦昆:“昆子…這匹馬這么跑不會有事吧?”
秦昆一大早起來就在瀏覽腦海中的技能,聽到母親擔憂,摁下車窗,對外面道:“馬烈,過年車多,你注意點別嚇到別人!”
“唏律律——”
馬蹄騰起,黃驃馬長嘶一聲,速度慢了下來。
看的一家人嘖嘖稱奇。
二弟秦明抱著孩子,三弟秦亮西裝革履地等在村口,迎接著秦昆一家的到來。
“二叔(二伯),二媽,哥!小雪!”
兩個弟弟,一個留在村子里,一個扎根城里,情況已經截然不同,秦亮給李崇看場子,混的人模狗樣,秦明安心在家照顧果園,相比起來有些疲憊和蒼老。
兩個人選擇了不同的路,沒有好壞,秦昆上前一人捶了一拳,甩出紅包。
一萬塊錢的票子,塞的厚實,秦明有些窘迫:“哥,不能要…”
三弟秦亮倒是油滑了不少,往懷里一塞,嘿笑道:“二明,我給的你不要也就罷了,哥給的,你就趕緊拿著!”
秦昆拍了拍秦明肩膀:“少廢話,養媳婦養孩子不要錢的?又不多。”
說著,逗了逗侄女的臉蛋,兩歲的小丫頭咯咯直笑。
又是一年年關,秦昆一年中最放松的時刻。
人不是每時每刻都想當主角的。
在某個時間段內,能卸下一身擔子,當個生活的旁觀者,才是最舒服的放松方式。
大伯家,秦亮的妹子秦瑩,秦明的媳婦箏箏,妹妹秦雪,堂姐秦潤,四個女孩上了牌桌,秦昆兄弟三個則在旁邊屋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大多數都是三弟秦亮在說。
李崇很看重他,他也為御仙庭流過血,在那個場子,已經有了總經理的待遇。李崇給他配了車和手機,視作心腹,所以秦亮提起李崇來,是帶著感激的。
秦明很羨慕,又不敢多想,他不是孑然一身,妻子是附近村子的,從上學時認識,到幾年后重新聯系、走在一起,他的心已經安定,就算有去城里闖蕩的斗志,現實也不允許。
小妹秦青也湊在旁邊插話,秦青今年16歲,已經高一了,吐槽課業繁重,向三個哥哥請教學習技巧,秦昆兄弟三人對視了一下,有些汗顏。似乎沒人能傳給她學習方法啊…
牌局熱鬧,箏箏玩了會借口累了,讓秦明頂替。
秦明上了牌桌,弟妹抱著孩子,對秦昆客氣一笑:“哥…”
“怎么了?”秦昆看著欲言又止的箏箏。
“咋說呢,這一年二明很羨慕哥和三亮,羨慕你們在城里混的風生水起,是我拖累了他…”
秦亮尷尬地撓著臉,可不么,自己平時刺激二明刺激的挺多的,多半原因是因為他。
秦昆靜靜聽著,箏箏又道:“哥…能不能給我也找個工作?這樣二明也沒什么顧慮了…我能吃苦。如果、如果麻煩就算了…”
箏箏抱著孩子,怯生生地低下頭。
工作的事是小事,但離開固定的生活環境,變化生活節奏,面對那些未知的事情,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城里,二人要帶孩子,大家都在忙,沒親戚幫忙照看幫襯,其實比在村里吃得苦還要多。
“你想好了?”秦昆問道。
箏箏搖了搖頭:“沒想好,我什么都不會,都是二明照顧我,在家里有爸媽幫忙,我怕去了后拖累他,又想讓他別那么為難…”
箏箏很糾結。
“嗯,想好的話給我打個電話,自己選的路,別后悔就成。”
這件事,秦昆不會給任何意見。
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自己可以拉他們一把,至于以后該怎么走,是他們的事。
大年初一、初二,在秦家村待了兩天,初三陪著母親回娘家。
張記豆腐坊的生意還是那么好,大舅和小舅兩人也不像去年一般敵意滿滿了。
今年大舅包了一家度假的農家樂,休閑娛樂住宿一體化,吃飯的環境不錯,山珍野味,相當趁口,席間和幾個表哥相處也算融洽,吃完飯,賓館打牌秦昆從不參與,一個人來到外面透風,其他人便玩起了撲克,表哥張志飛走了出來,坐在秦昆旁邊。
“來一根煙嗎?”
張志飛是小舅的兒子,屬于自小學習好的,他爸骨子里看不起姐夫秦滿貴,他也從骨子里看不起秦昆,越是城鄉結合部,粗人和體面人的劃分也就越細致,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
今年張志飛沒作妖,白頭發卻多了不少,秦昆接過煙,張志飛點了火,便沉默了下來。
“有事?”秦昆半根抽完,看張志飛沒說話,主動問道。
“有。你去年差點揍了我。”張志飛囁嚅道。
秦昆點點頭:“要報仇嗎?我讓你一只手怎么樣?”
張志飛頭搖的撥浪鼓一樣,苦笑道:“秦昆,你就知道打架嗎?記得你以前學習不錯,不打架的話,應該能上研究生了吧?”
秦昆想了想,笑道:“我10歲前在村里上學,然后去了鎮上,13歲去了縣里,直到16歲輟學,沒有背景,沒有熟人,只身在外,不狠一點,會讓人欺負。我不想被人欺負。還有,我家里那時候窮,我媽下崗,我爸的工資,可供不起我和秦雪。錢都沒了,家里一天長吁短嘆的,哪有上學的心思。”
張志飛沉默。
秦昆吐出煙道:“所以啊,別說那么幼稚的話,我要和你家境一樣,沒準我真研究生畢業了。”
張志飛低聲道:“姑姑當時可以開口說說,我爸和大伯肯定不會不管的。”
秦昆唏噓道:“是啊,誰讓我媽嘴硬呢。埋沒了我這樣的國家棟梁。”
一切苦日子只要能熬過來,都能用一種輕松的口氣調侃,調侃那些和自己共患難的家人朋友們,這是秦昆認為的豁達。
張志飛看著秦昆,不知為何,心底升起一絲崇拜。
說實話,以前真看不上他,但人家憑著自己的本事闖蕩出來了,沒理由不佩服,尤其自己畢業后闖蕩了幾年,才知道秦昆能有現在的成績多不容易。
猶豫了一下,張志飛開口道:“你去年說過,揍我一頓幫我找個工作。”
秦昆啞然:“我去年沒揍你,你自己先暈了。”
張志飛站起來道:“現在可以!你說過,月薪15的。”
張志飛眼神很堅定,秦昆納悶:“我記得,你有工作。”
“老板傻缺,不想干了,我專業不錯,不想被人當孫子使喚!我要讓那煞筆老板看…嗷——”
張志飛肚子猛然挨了一腳,發出殺豬般的哀嚎,倒飛了出去。
外面的地是土地,張志飛蜷縮在地上,半晌不能動彈。
屋子里其樂融融的氣氛被打破,幾個表哥迅速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怔住,小舅挽著袖子,睚眥欲裂:“秦昆!大過年的,你…”
小舅猛然看見秦昆的眼神,心中咯噔一跳,舌頭打結,立即轉了口風:“你…你沒事吧?是不是志飛又惹你了?我去教訓他…”
秦昆一笑,地上,張志飛捂著肚子艱難站起來,齜牙咧嘴著看著秦昆:“那就說定了?”
“嗯,包在我身上。”秦昆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