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昆剛剛隨著和尚一起沉了下去,和尚的表情,最后一抹眼神,對世間的絕望,讓秦昆憤怒而無力。
不知什么時候,湖水消失,秦昆渾身濕漉漉的,力氣已經被抽空。
他坐在一處石磨上,看見一群軍爺在抓壯丁。
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在反抗,他的妻子、孩子在尖叫,男子被那群軍爺埋在地里。
他的孩子被壓在原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腦袋被剪下,他的母親,被那群軍爺拖進了屋子,那個男子的腦袋飛到秦昆腳下,秦昆想要捧起他的腦袋,卻抓了個空。
秦昆眼淚已經控制不住了,那男子的孩子撲到父親的腦袋上,將它捧起,秦昆看到那雙眼中的絕望、瘋狂、發自內心的憤怒和怨毒,以及潛藏在眼底的無奈,眼神徹底暗淡前,秦昆發現他眼球轉動了一下,看了他孩子一眼,最終停留在妻子消失的方向。
瘋了…
秦昆覺得自己徹底要瘋了…
他捂著臉頰,巨大而悲痛的負面情緒,涌入頭頂,憤怒又怎樣,無力反抗!他觸摸不到這里的一切,改變不了這里的一切,甚至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和遺言。
哀痛地捂著臉頰,發出獸吼,涕淚滾滾流出,他不想體驗這種感覺了。
秦昆跪下,看著天空,他跪在地上看著天空,第一次給老天在磕頭。他不想體驗這種感覺了,真的會瘋啊…
這里的一切不會以秦昆的意志為轉移,跪在地上的秦昆發現自己到了一處破爛的房子,豬圈一樣的地方,屎尿橫流,房間里的東西被砸的稀爛,一個瘋了的華服男子拍打著門,表情絕望地央求著出去。
沒人理他。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他的墻上,畫著密密麻麻的‘正’字,幽閉的空間,絕望的空間,他面前擺著一條麻繩,一瓶毒酒。
秦昆已經麻木了。
他看到墻上三個血跡干涸的大字——殺了我。無奈而疲憊一笑。
不知道陪著這個人待了多久,最后一面墻上的‘正’字已經寫滿。
幽閉的空間讓那人徹底變成瘋子。
他神經質似的在笑,干著一些神經病才能干得出的行為,最終熬不過這種幽閉的恐懼,他將麻繩綁在房梁,透過窗棱,看向外面,他的妻子和家中的管事毫不避諱地在調情。
男子咬碎了牙齒,似乎要將眼珠子瞪出,將他們的模樣烙在腦海。
房梁下,兩只腳垂懸空中,舌頭伸的很長,死不瞑目。
秦昆靠在房間墻壁上,看著月光透過窗棱灑下,將那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還沒消失嗎?
秦昆看到周圍的環境還在,直到這具尸體腐爛,變臭,頭發已經快長到了地上,鐵質的門才被打開。
有關男子的一切東西被扔了進來,一把火,將他的存在付之一炬。
秦昆重新走入黑暗。
迷茫,無措,悵然若失,行尸走肉一樣,自己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
虛無的一切,隨著麻木的行走,出現變化。
那是一座低矮的山頭。
山上有座道觀。
道觀中,橫尸無數,無數難民抱團哭泣,將僅有的食物供給了大殿上的三清塑像。他們在磕頭,在祈禱,甚至不管不顧老人、小孩的死活。
秦昆看到外面,無數蠻夷士兵咬住一小撮軍隊,在山中鏖戰。
傍晚,夕陽泣血。
一個穿著補丁,兩鬢修長的年輕道士,看著落難的村民,雙目睚眥欲裂,眼角熱淚滾滾。
道士給難民安排了地方,擦干眼淚,走到三清下后,使出渾身力氣,將金身塑像砸的粉碎。
他的舉動讓身邊的六個道士有些錯愕。
年輕道士將道袍后擺撥開,坐在首座。
秦昆坐在他對面的門檻上,看到年輕道士嘴唇翕動,自己也慢慢張嘴,和他的唇形變得一致。
“獨守扶余震八荒。”
“不拜三清又何妨。”
“我得無量天尊業。”
“青天不見白骨鄉。”
這是憤怒的宣告嗎?恐怕是無力的咆哮吧…
秦昆笑的悲涼,看到年輕道士將一個扁平木盒捧出,年輕道士用刀刺入額中,往下豎劃。
刀痕歪七扭八,臉頰鮮血如注,血液滴在木盒里,一張臉頰被切割成二。
木盒里不知盛放的是什么,突然紅光四射,年輕道士一半臉頰瞬間煞白,一半臉頰瞬間漆黑,他的頭發開始脫落,兩顆眼球先是變得通紅如魔,然后紅色消退,變成一個純白一個純黑,剛好與臉頰顏色相反。
秦昆錯愕一怔,看到三清殿中,年輕道士脫下補丁道袍,身上同樣黑白分明,似乎還有一些奇怪的蜿蜒疤痕,年輕道士穿上一身暗紅長袍,長袍向下滴著血,年輕道士戴上帽子,遮住面目,朝著山下走去,魔頭一樣決然。
一黑一白的眼球,迎面而來,隨著年輕道士穿過秦昆的一剎那。
秦昆徹底醒了。
他還在十死城的蜃界里,面前曼吉陀變成半人半蟲的怪物,羊頭杖從自己喉管插下,秦昆睜眼時,正對著他。
“哈哈哈哈哈哈…蠱音都對抗不了,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斗?”
“八方吊命!”
八根繩子自虛空落下,吊住八只甲蟲,提了上去。
“沒有用!”曼吉陀興奮大笑。
少了八只,還有成千只,有什么用!
秦昆周身七條閻蝎索突然崩散。
火星四濺,每條閻蝎索是七十二根鐵環,環環相扣,代表地煞之數。
七根就是五百零四環!
五百零四環的鐵環,刺入巨蟲腦袋中,變成一個牛鼻環一樣的東西。
“八方吊命!!!”
虛空中,繩子再次下來,迅速穿過鐵環向上提去。
每根繩子上,63只巨蟲拴在一起,掛在虛空上。
“拔頭術!”
五百多只巨蟲,隨著秦昆將吊命繩使勁拽動,腦袋瞬間被拔下,掙扎一會便挺尸在地。
他們的腦袋被掛在鐵環上。
“飛頭術,冥爆!”
鐵環收回,腦袋飛出。
周圍巨蟲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五百多只的巨蟲腦袋,每個都如牛頭一樣大,悉數爆炸,巨大的波動死傷無數。
“怎么會這樣?!!!”
曼吉陀大驚失色。
怎么一瞬間,自己的蠱蟲就損失大半!
他瞬間收回咒語,牛一樣的巨蟲再次變小,回到他身上。
秦昆看到他恢復原樣,也瞬間收回閻蝎索,鐵環再次重組,纏在身上,搖曳如蝎尾,勾住曼吉陀。
“昆侖魔,我小看你了!”
曼吉陀體質特殊,受傷的軀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身上的蠱蟲,也在大幅度繁殖。
秦昆面無表情:“剛剛那個振翅聲不錯,我差點就著了你的道了!”
曼吉陀得意獰笑:“是嗎,你拜我為師,我就教會你。我有點喜歡你了!”
秦昆僵硬一笑:“我也有點喜歡你了,準備好了嗎?振翅聲來了。”
曼吉陀一怔,秦昆收起笑容:“反死術!”
剛剛承受的一切痛楚,以意識攻擊的形式反饋給曼吉陀,曼吉陀忽然發現,自己腳下竟然多了個影子!
那個影子痛苦扭曲,正是剛剛受到振翅重創的秦昆的模樣!
曼吉陀痛苦一瞬,突然自斷雙腿,蠱蟲化作的新足出現,踩在地上,與那個影子脫離。
“這種形式的精神攻擊,傷不到我!”曼吉陀咆哮!
“那物理攻擊呢?”
秦昆渾身的鐵索,突然在驅動下以高頻的速度震蕩起來,聲音刺耳尖銳,比起剛剛曼吉陀蠱蟲的振翅,還猶有過之!
嘔——
魔音灌耳,曼吉陀瞳孔收縮,嘔出鮮血,一輪佛月自秦昆腦后升起。
“月壇靈山有妙法,臨江天洪化凡災!”
“百劫癸水!”
一道突如其來的潮汐巨浪,將曼吉陀拍倒在自己面前。
曼吉陀渾身狼狽,巨浪沒傷到秦昆一絲一毫,泥沙水草卻灌了曼吉陀一嘴。
曼吉陀咳出泥沙水草,秦昆摸出一把錐子。
萬世供奉化佛仙,鑿命一錐成云煙!
只打棺,不傷鬼,但殺人!
濕漉漉匍匐在地的曼吉陀想掙扎起來,秦昆揚起手,鑿命錐刺下。
“夠了!”
琴音戛然而止,秦昆身邊,一只枯槁的老手抓住了秦昆的手腕。
“你贏了。”
“獲勝者,昆侖魔,臭魁。”
蜃界破碎,秦昆出現在死宮,身邊,臭魁早已解決戰斗,撓了撓肚皮,拍了拍秦昆肩膀。
鴉雀無聲的死宮,秦昆、臭魁依然意識清醒。
三連勝!
兩位冥河級宿主,對陣黃泉級宿主,三連勝。已經敗了六人,蒲團上還坐著四位黃泉級宿主,此時看到秦昆、臭魁毫無傷痕的模樣,面色灰敗。
“暮神,今日我棄權,和這兩人斗,境界被壓的話,對我們非常不利。”
一個聲音出現,死宮中嘩然。
這個聲音間接承認了秦昆、臭魁的地位。
而且其余三人,皆開口附議。
老裁判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今日再無人挑戰你二人,可以走了。”
秦昆眼角動了動,看向這些不敢應戰的人,表情僵硬,用手在脖子上劃了劃。
“狂妄,你想單挑嗎?!”
“想。”
“你…”
剛剛喊話的那個黃泉級宿主,突然發現自己莽撞了,周圍的人都在看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哼!”他冷哼一聲,無視了秦昆的回答,拂袖而去。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