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里,外面亡魂好像綢布一樣一層又一層裹著。
那具干尸,聲音難聽,像是卡帶的磁帶收錄機:“就是這樣,酆都十殿我走了一遭,沒人攔得住我,可惜地藏王我沒帶出來…”
聽完了干尸的故事,秦昆咽了咽口水:“褻瀆神佛,你不怕遭報應?”
那具干尸笑道:“天機我都遮住了,這里的話,誰也聽不去。”
秦昆放心了,小心翼翼問道:“地藏王…真是女的?漂亮嗎?”
干尸道:“婆羅門女,自然是女的。相貌記不得了,那種大功德之人,相貌都是內相,萬變而無形。不過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她養的狗也很有意思。”
那特么叫‘諦聽’啊!神獸啊大哥!
不過,這么吊的干尸,秦昆真是第一次見。
干尸對面,牛猛、剝皮等一票鬼差都出來,認真地在聽故事。
干尸說完,看到外面烏云一樣的亡魂遮住了天空,嘆息道:“好了,該說的說完了。把我的尸體埋回黃鬾村,這個東西就送給你。”
秦昆沉默,接過干尸遞來的東西。
入手沉重,像一把雙刃短劍,不過更厚,而且角度更尖銳。
這是一個矛,只剩下了矛頭。
“你遮了天機,說了一長串故事,還送了我一個矛頭,就是為了讓我把你埋回去?我怎么不信呢。”
系統對這支矛頭沒有任何提示。
秦昆覺得,也不可能有什么提示。
這個矛得自陰曹,沒有本體,也就代表它不是陽人用的法器。
可是這個矛入手,牛猛幾只鬼差本能地退遠,除了奪業刀以外,好像他們就怕這東西了。
干尸道:“不然你以為我想怎樣?我倒是想與婆羅門女合葬,可能嗎?”
能安心地坐在這石亭里,聽一具干尸講故事,原因就是他的第一句話“別害怕,我是黃鬾村上一任靈官,公孫飛矛”。
秦昆清楚記得,自己來到黃鬾村,設立官廟時,見過這個名字,見過他的靈官像。
秦昆真不知道,在這里遇到上一任靈官,到底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不過秦昆的感覺非常敏銳,每次干尸提起地藏王時,他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冥冥之中注視著他。
舉頭三尺有神明,他也沒敢接話,于是轉了話題:“這東西怎么用?”
“投擲。”
秦昆無語…這解釋,有些草率啊。
不過,干尸突然接過矛頭,那矛頭落在手中,被他拋起,匕首一樣旋轉著。
接著,干尸凌空一抓,這一抓,沒抓到矛頭,抓在了空氣上,但是旋轉的矛頭停下,因為矛桿出現了!
干尸突然渾身肌肉飽滿,出現了之前的模樣,那是一個黑臉武官,模樣英武,眉宇間,桀驁狂放。
卡帶一樣的聲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渾厚如雷的低音。
“很簡單,灌注靈力,凝聚矛桿,接著…投擲出去!!”
武官飛矛,長矛穿透石亭,朝著天空射去,綢布一樣的亡魂殘影,被長矛穿透,無數凄慘的聲音炸響在耳畔。
一矛之威,帶走了武官所有的靈力,武官又變成了干尸,這下,再也不動了。
天上,墜落的長矛只剩下矛頭,落在秦昆手旁的石桌上。
秦昆的手,被矛頭釘穿。
秦昆第一反應便是疼,很想大叫,很想罵娘,特么的,這干尸耍個帥,最后竟然把自己扎了,這說得過去嗎?
只是疼痛眨眼消失。他發現,矛頭好像在吸食著他陰魂中的什么東西,讓他有種‘神清氣爽’的不真實感。
“我靠…這是什么?”
秦昆拔出矛頭,發現矛頭被拔出后,無數根頭發一樣的東西,被拽出。
那東西比頭發粗一點,帶著黏液,非常惡心,矛頭卻好像在大口地吞噬著那些頭發。
密集恐懼癥秦昆沒有,可是體內突然被拽出這些東西,秦昆有些受不了,這些東西沒完沒了了,好像沒盡頭一樣。
那東西帶著臭氣,一群鬼差都聞到了。
“好臭…”
“什么東西啊?”
“頭發嗎?”
“難道是邪術?”
陰曹,牛猛最為熟悉,悶聲開口:“昆哥,這好像是…‘穢蠕’,陰曹最臟的東西。每個陰魂體內都有這玩意…是陰曹穢氣變的。”
“靠!我是陽人好嗎?”
“但你現在確實是陰魂…”
那些頭發怎么扯也扯不斷,好像和矛頭連在了一起。
突然,矛頭不受秦昆控制,一股劇痛從手心傳來,秦昆意外發現,那根矛鉆進去了…
宅院正院,所有人都安靜地坐著,看著石亭的方向,臉上愁云密布。
“楚姑娘,秦昆真沒事嗎?”
楚千尋開口:“齊姐姐,你問了九次了,再有兩次就超過贏師姐了。加油…”
楚千尋嘟著嘴,不是她不耐煩,只是覺得,這群人太不信任自己了。
點亮六根燭臺,意味著‘燭龍算’已經小成。這可是燭宗禁術!
禁術意味著什么?
損人和、傷鬼神、窺天機的道術,都是禁術,燭宗的燭龍算,便屬于窺天機的一種。
窺天知天,便能改變因果,違背天道,她走因果線,看到秦昆未曾有危險,已經是了不得的卜術,這群人竟然不信自己!
齊紅妝尷尬,她出身軍隊大院,算得上明事理的女子,可是發現今天有些失態了。
王乾安慰道:“齊姑娘,秦黑狗命硬,別怕。八字最硬的招牌,可不是白叫的。要是他在陽間被人綁架,以他的狗脾氣,咱們恐怕得準備后事了。不過這可是陰間,要說有鬼能傷他,我是不信的。”
王乾說的一本正經,齊紅妝哭笑不得。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這么神秘的人,要說他有一天突然死在鬼手里,恐怕誰也不信。
現在的正院里,最好奇的就是疤臉牛。
疤臉牛發現,除了那個鳳眼的女人和這個清冷的女人很焦急以外,其他人都太淡定了。
這特么怎么回事?
疤臉牛實在想不通,前一刻不是還嚷嚷著要救他呢嗎?
怎么現在,一個個把牛猛那個主子,說的好像出去遛個彎一樣?剛剛亭子里那個干尸,那可是飛矛鬼王啊!雖然只剩陰魄干尸,可之前是整個陰曹十荒攪風攪雨的存在!!
當年飛矛鬼王褻瀆地藏王,因果線被十殿閻羅、加上七十二地煞判官合力打斷,他那柄鬼矛‘玄穢’落在蠻石河里,把這條河染成了‘穢靈河’,至今河水無法被凈化。
這群人是不是不清楚飛矛鬼王是什么概念?
院外,一個鐵塔一樣的牛頭鬼走了進來。
“牛雄,可是你派人找我?”
鐵塔一樣的牛頭鬼,已經現出老態,不過威嚴仍在。
疤臉牛沒敬意,像是見了一個親人,有些隨意:“族長,勞煩您走一趟,找您有兩件事。第一件,飛矛亭出事了。”
牛頭鬼發現院內一群不認識的面孔在打量自己,他掃過眾人的臉龐,看向石亭的方向。
“亡魂殘影,鬼氣不泄。飛矛老鬼膽敢留了殘靈,卷起穢靈鬼術,倒是某失察了。不過,余威猶在,煞氣不足,被困在里面的陰魂,還活的好好的,不用擔心。”
牛臉代表著樸實,可是牛眼中,閃爍的卻是睿智。
疤臉牛道:“既然您說沒事,那就好。第二件事…”
鐵塔一樣的牛頭鬼,正待豎耳聽時,一個人聲從正院大堂內傳來:“第二件事,牛族長,我想借點人,剿了姜、常、竇三家。”
疤臉牛、牛族長、王乾、楚千尋、嬴鳳瑤、齊紅妝、雷塵,包括正院里的所有下人,發現一個男子端了杯茶,靠在門上。
一時間,全都驚呆了!
“你是怎么進來的?”
疤臉牛牛眼圓睜,先別說他是怎么從飛矛亭出來的,疤臉牛最好奇的是,他是怎么在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進屋喝茶的。
“剛翻墻進來的,看你們聊得起勁,我口也渴了,先喝杯茶潤潤嗓子。”
秦昆覺得這茶比起黃鬾村的好喝多了,起碼沒有那股香灰味。
牛族長突然瞇起了眼睛,面前這個陰魂,身上半點陰穢之氣都沒有,味道消失,仿佛整個人融入在風里一樣。
太詭異了!
這是陰曹,這是牛魔街,陰魂最為吸穢氣,漫天陰穢,根本無處可躲,再干凈的陰魂,怎么可能連點穢渣都沒有?
他是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