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搖椅,躺著一個老人,旁邊的老太太在繡著花,一位年輕的醫生在陪老人說話,老人臉色有些發黃,只是隨意地點著頭,不見怎么說話,精神有些困頓。
江伯修,號‘南翁’,67歲,有一子一女,臨江市書畫協會名譽主席,臨江市藝術界一半都是他的學生。
老爺子活躍的時候,攜作出席過多次國家級展覽,也與內陸各方大拿文斗無數。只是時過境遷,老爺子畢竟老了,圈子里青黃不接,自老爺子漸漸隱退后,臨江市書畫界也漸漸沒了名氣。
“老師!”
元興瀚看到江伯修比起上次氣色又差了幾分,一臉的關心。
“興瀚來了,坐吧,今天精神不佳,我得睡一覺,不能陪你了。”
老人自知身體不適,也不愿學生擔心,起身告退,元興瀚準備扶他下去,老太太招呼道:“興瀚坐吧,我扶你老師回屋就行,這位是張醫生,這幾天多虧小張了。”
年輕醫生客氣地欠了欠身。
老爺子和老太太走后,二樓就剩秦昆、元興瀚、張醫生、江蘭四人。
江蘭神情低落:“爸爸平時最喜歡登高遠眺了,所以經常在二樓待著,這半月身體狀況急轉直下,下樓都得媽媽扶著,唉…”
秦昆趴在窗邊,看著老爺子一路被攙回后院的臥室。
這個院子…還真不小啊!
南郊一帶,高新區、大學城提上發展規劃之后,這片地開始大幅度升值,能住得起這么大又裝修的這么別致的小院,江家想必不是缺錢的主。
江老的家分為前院、中庭、后院,后院是居室,徹底仿古,栽著竹子,一汪魚池,各處都透漏著文雅之意。
但放在秦昆眼里,這宅子好像有些問題。
文人雅士自古提倡‘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但這種雅致之物,即便作為家宅陪植,也得與自己的住宅隔上一段距離,竹屬陰,魚池亦陰,兩陰雖雅,但成煞亦傷人。
而且,江老上了年紀,住在竹林中,濕潮之氣也受不了啊。
“那還有一口井,好嘛,井、竹、魚占了個全,估計魚池再大點,老爺子栽幾棵柳樹的心思都有。這宅子不聚陰,什么地方聚?”
家宅風水秦昆聽楚千尋聊過,風水易成煞傷人,這宅子陰煞已成規模,其實問題并不大,如果想破陰煞,養幾只雞或者一條狗就行了,不過看樣子老爺子喜歡安靜。
秦昆望著后院,突然鼻子動了動,雙目鎖定在后院最西邊一間屋子上。
咦?那是什么?
秦昆打開天眼,發現這間屋子有一股青氣,似有似無,青氣不是鬼氣,更像是陰氣形成的氣柱!
這…難道有野鬼準備在這里晉級嗎?
秦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院子的格局按照‘陣子卷’上說,已經有了‘小三陰聚靈陣’的雛形,那氣柱時隱時現,凝而不散,有鬼魅在這里突破晉級,不是沒可能的!
二老離開,元興瀚走到窗口低聲問道:“秦導,你在想什么呢?”
秦昆回過神來,默不作聲地收起天眼:“呵呵,沒啥,看著風景不錯,開開眼界。”
那位張醫生一臉得意道:“江老的宅子可是魚龍山聞道長布置過的,自然不錯!”
魚龍山?
秦昆記得,這可是生死道三山之一,這個聞道長難道不覺得自己的布置有問題嗎?
秦昆有些納悶:“我聽說江老不信鬼神之說,怎么還會請道士布置宅院呢?”
江蘭沒想到元興瀚會把這種事告訴秦昆,美目瞟了元興瀚一眼,張醫生道:“江老的確不信,不過這位聞道長可是出了名的高人,不僅道術精通,園林雅術也頗有心得,當時江老新宅準備布置前,是我專程請來的。”
張醫生說完,親近地往江蘭旁邊靠了靠。
秦昆瞇起眼睛,再看張醫生雙目時不時偷瞟著江蘭,終于明白了。
似乎這人也喜歡江蘭!
我靠,弄了半天,原來是大齡青年三角戀的戲碼。
江蘭看到元興瀚點了根煙,沉默地站在一旁,于是岔開話題:“對了,還沒介紹呢,這位是我哥哥的好友,也是專門請來的私人醫生,張柯。”
“張柯,這是我爸爸以前的學生,書畫協會的元興瀚,這個是元大哥請來的中醫學院最年輕的教授,秦昆。”
張醫生伸出手:“你好!元大畫家!我是張柯,臨江本地人,加州醫學院畢業,AAA級從業資格證,去年剛剛回國定居,我的私人診所在高新區金竹路。”
金竹路!
秦昆記得自己看過一次心理醫生,也在金竹路上,那一帶可是富人區啊。
難怪這醫生趾高氣昂。
張醫生介紹完,轉頭看向秦昆,突然輕蔑一笑:“我雖然學的西醫,但對中醫也有所了解的,內陸所有中醫學院,可沒有一個25歲之前就拿到教授資格證的人。”
張柯臉色變得深沉,手指點著秦昆道:“Youareacheater(你是個騙子)。”
樓上突然安靜。
元興瀚一怔,臉上有點難看,江蘭表情也是不太自然,就算這件事有些水分,你也不能這樣直接指出來,中國不是國外,講究的就是情面兩個字。
秦昆不說話,一張臉面無表情,靜靜地望著張柯。
送江老回來的老太太站在樓梯口,看到氣氛有些僵硬,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打圓場道:“小張,別這么說,這個小朋友從上樓就在觀察老頭子的臉色,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我覺得他是有本事的。”
張柯呵呵一笑:“阿姨,是我失禮了。不過這年頭行醫行業騙子很多,這位元畫家也太天真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這里帶。幸虧今天我在,萬一江伯伯被這庸醫看壞了,抓錯了藥,哼哼…秦教授,你怎么不說話呢?”張柯把‘教授’兩個字咬的極重。
張柯的話,在元興瀚聽起來就有點誅心了,這話明著是沖秦昆去的,實際上矛頭直指自己。
自己帶了個庸醫回來,是何居心?讓別人聽了會怎么想?
“胡說八道,秦昆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你有種再說一遍?”
元興瀚平素邋遢沉默,張柯的話,直接點燃元興瀚的怒點,他揪著張柯衣服,大聲問道。
張柯厭煩地推開元興瀚的手:“你一個畫畫的,知道什么?醫學理論博大精深,別人隨便賣弄幾下你就以為是神醫了嗎?真沒見過世面。”
“你!”元興瀚氣急敗壞,狠狠地將張柯推在地上。
“元大哥!你干什么!張大哥,沒事吧?”江蘭急忙過去。
張柯倒在地上,冷冷一笑,他扶了扶眼鏡,眼神更加戲謔。
“江妹子,關于江伯伯的病情,我有幾句話給你交代一下,跟我來吧。以后我勸你少和這種粗魯的人來往。還有這種連話都不敢說的野大夫。”
張柯被江蘭扶起,拍了拍塵土,江蘭想為元興瀚解釋一番,突然小手被張柯牽住,江蘭‘啊’地叫了一聲,卻掙脫不掉,任由張柯拽下樓去。
元興瀚眼中睚眥欲裂,張柯下樓的時候,還給了他一個極其挑釁的眼神。
“興瀚!”一直沒有說話老太太叫道。
元興瀚收回目光,狠狠地抽了口煙:“對不起,師母,我,我剛太沖動了…”
元興瀚搓了一把臉,喉嚨沙啞,語氣干澀,看著江蘭和張柯的背影,一臉燥怒,長嘆一聲,化為淡淡失落。
老太太表情失望:“興瀚,蘭蘭年紀也大了,你年紀也差不多了,這些年你對蘭兒的意思我能明白。不過你怎么還和之前的脾氣一樣?你知道當年你給你老師提議要娶蘭兒的時候,你老師為什么不同意嗎?”
“我知道,我居無定所,脾氣又不好,蘭蘭跟了我會委屈。”
元興瀚痛苦地捂著臉,自己的性格和脾氣已經收斂很多了,誰能想到今天會失態呢。
“師母…我其實…”
老太太打斷道:“行了,你的好意我和你老師心領了,回去吧。小張醫生說了,你老師的病癥無礙的,只要調養好就行。蘭蘭心里還是有你的,下次來看看她,說說好話。不過,以后一個人來就夠了。”老太太說完,眼神不經意地望了望秦昆的方向,鼻中淡淡地哼了一聲。
從開始到現在,秦昆一言未發,在聽到老太太都開始為了維持自己人的關系,擠兌他的時候,秦昆嘆了口氣。
“真是群白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