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嘛?”蕭華身后,一個狀若女童的游魂叫道,“你不想過奈何橋了?”
“我…我過不去啊!”蕭華結巴道。
“不試試怎么知道?”女童鄙視蕭華道,“一看你生前就是個窩囊廢!”
繼“惡貫滿盈”之后,蕭華再次被貼上“窩囊廢”的標簽!
蕭華也是無奈了,不過他想了一下,覺得女童所說有理,他思忖片刻,在女童飄飛過去之后,也繼續踏入黃泉路,跟著前行。
頭前異香泛起處,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河橫貫天地!
那大河跟仙界河流相似,血紅的流水將天地隔絕開來,如同血色壁壘擋在眾游魂頭前。那血紅看起來滔滔不絕,可目光凝視的所在,血紅似乎又是凝結,其上無數懾人目光的符文散發詭異的光澤。
然而,血紅之上又有一些霧氣涌出,那霧氣竟成十色,偶然間有狀若蓮荷的光影、狀若彼岸花的光影生出,這些光影之內,更是有一個個看起來癡呆的游魂擁擠在那里,一雙雙眼睛盯著半空,好似那里有什么吸引他們的東西!
這橫貫天地的長河自然是黃泉。
黃泉之上除了霧氣和光影,更多的是蕭華這些游魂根本無法感知到的生死法則!強悍的生死之力形成無與倫比的屏障將陰陽兩界隔開,而架在兩界之間的自然是奈何橋!
奈何橋名字是橋,其實是一個個狀若螺旋的鎖鏈盤旋而成,鎖鏈的表層,十色光影凝做一道道流彩,看起來跟彼岸的光影很是相似,流彩之間又有紅色和白色的曼陀羅花隨風飄蕩。
此時已經有極多游魂踏入螺旋,如流水般旋轉著沖破陰陽壁壘,每每有游魂踏入漩渦,整個鎖鏈都會微微顫抖,細小的光絲帶著莫名的紋理從鎖鏈中脫出,沖入天穹,天穹是血紅色,其實跟黃泉的色彩相似,以至于紋理驀然,根本分別不糊是進入了蒼穹還是落入了黃泉!
誘惑游魂的異香是從那奈何橋的螺旋內散發出來的,踏入奈何橋的游魂一嗅到這異香,皆是臉上生出迷離和陶醉,看起來不必喝什么孟婆湯,他們都會忘記前生。
蕭華沒在奈何橋上看見孟婆,不知道她是年輕還是老邁,不過他還沒有靠近黃泉路跟奈何橋接觸間的螺旋光影,一股強悍的排斥之力就從光影中生出,將他推倒一側!
奈何橋的一側自然是黃泉的邊緣,一道道扭曲傾斜的十色光焰將忘川跟黃泉隔開,蕭華看著伸手可及的血紅色冰晶壁壘,忍不住探手想摸一下。可惜的是,他的手臂過處,一切皆是虛無,莫說血紅,就是他自己的手臂都消失不見。
“我要在此處等他…”蕭華心中一驚,剛要收手,一個凄涼而又堅決的聲音響起。
蕭華驀然回頭,眼見一個長相秀麗的游魂掙扎著從踏入光圈漩渦中脫出,朝著蕭華方向奔來。
蕭華不解,急忙躲避。
“刷”奈何橋上,一道血色落下,將女子罩住,一個慈祥的聲音響起,“你決定了嗎?你若是等待,就要在黃泉里面等待一千年,這一千年中,你等待的人可能從奈何橋上通過,但你不能出聲,只有他也愿意等你的時候,你和他才能在黃泉里面見面!”
“我愿意!”女子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相信他跟我一樣會在黃泉等待一千年!”
“可能你等他來了,已經不是你的他!”那聲音并沒有現身,而是耐心的說道,“而且他即便是進入黃泉,或許等待的也不是你啊!”
“不管如何!”那女子依舊堅決,回答道,“我跟他約好了,就在這里等他,我們一起輪回轉世,下輩子還在一起!”
“唉…”那慈祥的聲音嘆息了一聲,說道,“想不到仙界的奈何橋也這么多癡情的仙人,罷了,就遂了你吧!”
說著,那罩在女子身上的血紅光影化作一個火焰印記凝結在女子眉心。
慈祥的聲音說道:“你可以在黃泉之外等,但你的印記沒有黃泉維系,會吞噬你的魂魄,所以在你意識模糊之前一定要進入黃泉!記住,進入黃泉就沒辦法出來了…”
“多謝!”女子急忙躬身施禮道,“您,您是孟婆么?”
可惜聲音落下后就再也沒有響起,自然也不會回答女子。
女子見狀,急忙轉頭看向溪流的游魂,似乎盼望著從里面找到自己等待的游魂,女子眉心的紅色印記如火般搖曳。
果然,不過是一炷香的工夫,女子的身形開始稀薄,幾乎無法站立。
“唉…”女子嘆息一聲,看看蕭華,低聲道,“若是有一個叫做東方玉山的游魂過來,麻煩你跟他說,一個叫做王浪的可憐女子愿意為他舍棄一切,如今她進了黃泉,若是他有心,也進黃泉找我…”
“東方玉山?王浪??”蕭華有些發蒙了,這兩個名字都好似很熟悉的感覺,可偏偏的,他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咳咳…”蕭華輕咳兩聲,急忙回答道,“我倒是愿意,可惜我也不會在這里等候多久…”
名叫王浪的女子似乎沒有聽進去蕭華的話,而是淚眼朦朧的看看遠處,開口低唱道:“…在沒風的地方找太陽,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陽,人事紛紛,你總太天真,往后的余生,我只要你…”
王浪的歌聲悠揚,莫說蕭華聽得癡迷,四周所有游魂都不覺停了步伐,但是,隨著往后余生,我只要你的歌詞,王浪依依不舍踏入黃泉,那阻擋了蕭華的十色光影在王浪眉心血色火焰閃爍中,悄然消失。
“…平淡是你,清貧也是你,榮華是你,心底溫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
聲音飄渺,王浪落入黃泉,余音卻是在黃泉上空飄蕩,久久不息。
“唉…”那早就消失的慈祥聲音再次響起,“緣深緣淺天道判定,癡情薄情誰人能知?悲乎…”
蕭華聽得癡迷,一時呆呆的站在黃泉邊,而在黃泉之上,奈何橋的另外一側,渺渺不能以里計數的所在,一座龐大的宮闕如同兇獸般匍匐在高聳的山麓間,宮闕中央殿宇中,一個本是躺臥的身形突然飛起,清脆而又晦澀的聲音驚叫般的響起:“啊?是…是他來了嗎?”
這身形一動,本是青灰色的殿宇驀然生出一層如同磷火般的光焰,光焰從殿宇各處點燃,隨即如同萬千幽碧的小蛇沿著殿宇上鐫刻的莫名紋理撲向身形,光焰過處顯露出殿宇真容。這殿宇不知何種材質堆砌,青色材質中有白骨的灰色,那白骨或是拼成圖騰,或是凝結成符文,但是,無論是圖騰還是符文,一眼看去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甚至那青色磷火般光焰從這些圖騰和符文流過,那光焰中也同樣生出骷髏、骨獸、血河等種種恐怖的光影,而待得這些光影接二連三的涌出了,整個光焰似乎有狂笑和嘶吼響起。只不過,光焰最后匯聚到身形了,所有異響完全消失,“轟”那身形微微一顫,背后雙翅猛然展開,光焰鐫刻了奇異的花紋在羽翅上顯露,一股磅礴的氣息從身影上涌出,透過殿宇直沖廣漠的天穹!
羽翅展開間將身形那曼妙的線條顯露,正是一個女子。不過這女子周身漆黑,漆黑的體表上又有一億三千二百個大小不一的碧幽符文浮現出來,這符文莫不在旋轉,雖然旋轉的節律不同,但一縷縷淺紫帶著血紅的氣絲憑空生出緩緩落入其中。
不過這些符文在羽翅展動時一閃而出,隨即又隱于漆黑,再不能看到,倒是那女子絕美的臉上,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一個淺淺酒窩和一顆美人痣又是那般的清晰,這女子不正是雅?
雅的相貌固然絕美,但膚色漆黑,一縷縷碧幽的紋理凝結成怪異的符文散落在臉頰各處,她飛在半空目光已經看向一個方向,眼中是渴望,是震驚,是狂喜!
然而,不等她展動羽翅飛出,一個聲音又在她腦海中響起了:“姊姊,你感覺到了么?”
“嗚…”雅沒有理會這聲音,羽翅驟然一卷,周身是生出碧光瞬時從殿宇之內消失,待得再次出現,已經是高逾千萬丈的蒼穹之上了。
蒼穹如血,濤濤云海生出如墨的陰云,狂風將雅的黑發吹得飛舞,雅的一雙眸子中生出狂熱,凝實不知名的遠處,心里回答道:“哼,你能感應到,我怎么可能就感應不到呢?”
“嘿嘿…”那個溫潤清脆的聲音依舊不疾不徐,說道,“姊姊還在生我的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