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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家境貧寒省狀元

  “程燃,很多人以為上了大學就萬事大吉了,但這回我去清華,和一些學長學姐聊過天,才明白根本不是想象的那個樣子,每學期接觸的知識量堪比高中三年,很多人就是在假期,都不回家,利用一切時間進實驗室,做作業。最恐怖的還是期中期末考試前夕,自習室幾乎是通宵滿座,無數人看書做作業,沒有位置,宿舍樓熄燈,樓道里有燈,都有人抬著凳子密密麻麻擠滿整個樓道,在那里,周圍的人都很優秀,誰都不想被拋下。那種氛圍下,你就是想松懈,都會被帶動一起學。所以我才會說,擔心你錯過一個最好的平臺。我到了那邊,大概率也會想不落后那個競爭的環境,我會繼續努力的,你可別…被我甩后面去了。”

  楊夏道。

  程燃一笑,“說到底,你還是擔心我因為眼前的滿足,再加上去了中南科大,不比清華的氛圍,最后會墮落?”

  “真是從小到大的婆婆嘴沒變過啊…”

  楊夏橫眉冷對的時候,程燃點點頭,“上了大學意味著有更多的事要去做,我也不會松懈的,想要超過我,恐怕不是眼前說說而已,還要奮力追啊。”

  “臭假!”楊夏皺眉,一字一頓,“我、可、沒、有、追、你!”

  “相反,”楊夏仰頭,有些倔強和小傲嬌,“我也會不一樣的。”

  所謂的不一樣,就是更為出色,更獨立,也不會比英國的那位差多少。

  程燃一怔,然后笑笑點頭,“這氣勢倒有些‘待到秋后九月八,我花開來百花殺’了。”

  “什么啊!”楊夏蹙眉,但狹長的眼又有些冷冽,“‘我花開來百花殺’,也不錯啊。”

  只是這鋒利的目光,盡落程燃身上。

  俞曉這個時候從旁邊探過頭來,沖楊夏笑,“你們剛才說什么追不追的,這有什么好討論的,你為何去十中嘛,我作證,就是追他嘛!”

  然后是楊夏紅著臉殺氣騰騰到處追殺撒腿跑的俞曉,引得眾人哄笑不斷。

  而應酬的一干大院各家家長們都看到了這一幕,眾人感慨“從小到大的關系真好啊”的笑意之余,楊夏父母對視一眼,再看自己那位不殺俞曉誓不罷休的女兒,眼神也是說不上來的復雜。

  蓉城十中這一屆學生的去向都普遍不錯,被清華北大錄取47人,理科重本率88,文科重本率70,可以說是豐收。

  這一屆也誕生了考上了清華北大,被招生組競相招攬,最后卻去了中南科大省狀元的事件,引起了社會的廣泛討論。

  人們更多的還是對此人姓甚名誰并不關心,主要還是引發了“最好的人才是否就該去最好平臺”之類的爭議。

  很多人沒有見過程燃,但他們之后會在很多地方見到他的身影,譬如在一些以此事件命題的試卷作文上,或者在高校聯合辯論賽,大家正反方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

  而引發事件罪魁禍首的程燃在當時,其實表示人生還很平靜,沒有那么多波瀾起伏。他的朋友圈子不大,就和固定的那些朋友聯系,馬老板在一個阿里的關鍵當口跟他通了一通電話。

  “美國納斯達克還在往下跌,很多公司錢花光了,我們還很幸運,有你的資金,還能燒,但是也只能維持六個月。我覺得你五顆子彈之說是對的,我們決定裁員。”

  阿里得到程燃資金的時候,從天天吃盒飯到有了錢,就到處請高管,把各種掛著駭人名頭的500企業副總裁級高管請來,分公司到處開花,大陸,港城,美國,歐洲,韓國。把阿里真個搞得像是國際公司,馬老板還因此登上了時代雜志,一副身著黃衫,擺出握拳向前沖的架勢,這幅草根逆襲的形象很受美國投資人歡迎。程燃曾經就說過,阿里在世界開辟的五個戰場,就像是五顆子彈,但只有真正一顆能夠命中靶心。

  這話當時馬老板不以為然,阿里最初的策略是要用最好的工程師和微軟,雅虎,ebay競爭,因此高薪聘請大量工程師和懂得國際貿易的高管,辦事處也多點開花,導致成本一時高企。后來整個互聯網寒冬降臨,阿里上下不得不認真考慮程燃五顆子彈的說法。

  阿里的投資是程燃注入的,錢用在哪里去了,馬老板會定期匯報。當初阿里決定這樣花錢的時候,程燃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只是以“五顆子彈”的說法隱晦的旁敲側擊,程燃當然明白阿里現時這種燒錢法根本屬于無用功,但是他并沒有提出警告或者強行干預阿里上層的決議。

  有些答案需要他們自己找尋。程燃固然可以站在兩世的高度讓他們避免走彎路,可有的彎路是必須趟的,趟過去的結果可能是脫一層皮,但蛻皮的過程可能痛苦,卻是一個撥亂反正的經歷。

  當然,雖然知道阿里融到資金后的盲目擴張會必然在這種時候給他們帶來麻煩,程燃不干擾放任折騰的原因,大概還是有其實再如何折騰,哪怕這回馬老板軌跡和后世不同,即便把阿里折騰狠了,維持不下去了,程燃也還是有充足的彈藥出來兜底。

  甚至還能趁此機會,拿到阿里更多的股權。但這一點有利有弊,程燃不會故意從中布局,說到底,他把馬老板當合伙人,原則是不要偷襲你的合伙人,除非你這輩子只想干這一票。

  兩世為人,名望最重要。

  程燃道,“那你就必須考慮好,五顆子彈里最能致命的是那一顆了。”

  馬老板很堅定,“無論是港城,美國,還是歐洲韓國,其實都沒有必要,我們只要保住大陸就夠了,所以這顆子彈就是大陸,就是杭城。”

  “那你就要做出決定了。”

  “我知道,這是個艱難的決定。”

  兩個人此時的對話,那就意味著阿里的一場腥風血雨,意味著全球十個辦事處,存不足三。意味著新員工將全部砍掉,老員工留不下三分之一,這是不亞于翻雪山過草地一樣的慘烈歷程。馬老板在和程燃商量好這個決定后,接下來幾天都是天天失眠,而往下面的,把員工一個一個裁掉,那才是最慘烈的局面。

  “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實在不行,就推一個人出來,做那個白臉吧。”

  “其實現在公司發展大了,我竟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管理了,這場裁員過后,我要把精力收回來,整頓內部,練兵,讓管理上一個臺階。如果寒冬束縛我們的腳步,把我們打縮回了據點,那么我們就把拳頭縮回來,重新整編。相信握緊的拳頭再打出去的時候,會更加的有力。”

  程燃道,“我也相信,經歷這次封殺整風,阿里雖然變小了,但內部凝聚的力量,反而會更大。”

  2000年是一個艱難的年月。互聯網遭遇寒冬,伏龍公司同時被美國封鎖,阿里大裁員,大量的互聯網公司在此期間倒閉,外界紛亂,沒有人知道這令人絕望的寒冬過后的曙光在哪里。

  程燃就在這年八月底的時候,踏上了他的大學之路。

  楊夏是在8月24日抵達京城,乘坐的是從蓉城到京城的臥鋪,父母也一并陪著她來了,這趟車里有不少是大學開學前往京城報道的新生,楊夏還意外的在同一節車廂里遇到了十中的同學,那是三班的一個女生,叫做羅茜,也是考上了清華,成績和楊夏伯仲之間。

  一天一夜的行程中,不是楊夏去找她,就是她過來找楊夏,兩人晚上熄燈,或者清晨起來去列車洗手間就著自來水抹把臉后,就在臥鋪的休息桌椅坐著聊天,聊過往,聊未來,面對即將在異地他鄉開始大學生涯,兩人親切極了,其實在這種時候,還有些相見恨晚。

  而不可避免的,羅茜還是提及到了十中的一些事情,“真是想不到啊,以前十中是姜紅芍和朱旭你追我趕,都成一個美談了,結果程燃轉學過來后,格局就被打破了,知道嗎,以前朱旭和姜紅芍出去競賽,他們搞競賽,有特權,都坐那種小巴車返校,我們還苦哈哈的學著,他們凱旋而歸,那時候吼樓,就喊他們倆的名字。結果后來程燃一到,就生生變成了和姜紅芍的神雕俠侶。現在大家都喊‘神雕俠侶’了,哪還記得當年他們硬開朱旭和姜紅芍玩笑的事情…可惜我們這屆走落,后面的小朋友們,還有沒有我們這么有趣,就難說啰!”

  “但實際上啊…也感覺到可惜呢…”羅茜道,“姜紅芍嘛其實人家去處比我們都要好,倫敦大學學院,世界排名前列的名校啊,其實她沒有參加高考,沒有拿下省狀元,雖然說有些遺憾,但想想她的去路,其實也蠻符合姜哥的能力本事的。就是程燃…可惜了。”

  “你不知道吧,假期我們同學聚會,好多人都會聊起來,有手滑了沒考上清北,低了一個檔次學校的,覺得一想程燃,也就平衡了。也有同是考上了中南科大的,表示和程燃一個學校很開心,以前沒結識他,上了大學十中同學會要搞起來。最過分的是還有本來瞄準重點一本,結果考砸了被普通一本錄取的,七班的王明濤你知道嗎,平時很莽的那個,數學可以拿滿分,英語就是及格線的。本來想考哈爾濱工業大學,結果考砸了只能上哈爾濱工程大學,問他要不然復讀,結果他直接說哈爾濱工程就哈爾濱工程,程燃這種最后都上了個中南科大,有人墊背,他又有啥怕的。程燃簡直就是…可以說憑一己之力,給我們做了個肉墊啊,大家高考完了有什么覺得不順心的,一想到他,也就氣息通暢了。”

  兩人的說話,讓隔著一個鋪位的楊夏父母都朝她看過來,兩人眼里都有一種難以表述的東西,那是對程燃那種事物的不可理解,另一方面也是溫和的看著自己女兒,能有如今的局面的欣慰。

  是啊,在這個年代,清北意味著什么,特別是楊夏家這種從山海市來到蓉城的家庭,更知道在那個一年也出不了一兩個清華北大的山海市,這樣的學生可以說就是一個地區的驕傲,一個城市的驕傲。而來到蓉城,地方大了,當然你若是能上清北的分數,手滑了掉到下面學校的,經常有,而你能考上清華,想著保險一點去次一級的學校能夠隨意選專業,這倒也能夠讓人理解。

  關鍵是考到了省第一名,而且還在清北招生組各種招攬的情況下,卻還是拒絕這兩所大學,那就真的是驚世駭俗了。

  這個假期里面,楊夏聽到周圍人們對此的討論耳朵都快聽出了老繭,甚至一度把那個人們口中的人和她從小到大認識的程燃結合起來,都有些魔幻的疏離陌生感,很難相信人們討論的就是他熟悉的人。

  心情是壓抑的,也有對未來隱隱所興奮的,就在這樣的心境和火車轟隆隆的聲音中,到達了京城西站。

  然后就是類似兵荒馬亂的拿行李,出站,尋找清華接站的點位,火車站出來就看得到清華的紅色橫幅,有穿著志愿者服裝的學生在擺好的桌子前接待新生和家長,然后引導過去乘坐專用的班車,把一批批學生往學校拉。

  羅茜一家和楊夏一家上了一趟車,兩人也擠在一起,順著班車抵達清華園,結果車還沒停穩,校園外面呼啦啦的到處都是舉著各自系牌子的老生,那夸張到聲嘶力竭,幾近瘋狂的喊自家系科名字,“工程物理!工程物理!土木水利系!材料學院!兄弟姐妹們!集合集合!”陣仗就跟搶人差不多。

  羅茜和楊夏看得目瞪口呆,“這就是清華?…怎么都像瘋了似的,我們有這么受歡迎嗎…”

  在一場近乎于打仗般的搶人大戰后,羅茜被新聞系那邊搶走了,楊夏則被自己系的給抓住了,就在校門外的系科臨時搭建起來的咨詢點領各種新生到校注意事項和物件,楊夏父母幫忙整理各種東西,楊夏填表,填表的正前方是個女生,看楊夏的資料,笑,“你原來是蓉城十中的啊,看我面熟不?”

  楊夏愣了一下,那女生道,“我跟招生組去你們十中招生了的啊…你們那省狀元,難怪不報我們清華呢…”

  “啊?”楊夏一時沒搞明白。

  那女生從身邊摞著的一疊資料里翻出份報紙來,攤在楊夏面前,嘟起嘴,“駑。”

  楊夏順著她手指看上去,那上面有中南科大錄取程燃的一份報道,前面長篇楊夏就沒注意了,信息是從這里開始:“…程燃同學家境貧寒,卻能考出這么好的成績,實屬不容易。中南科大為了表彰程燃同學,特給予了十萬獎學金。這樣高額豐厚的獎學金,中科大歷史上還不多見,這還是首次,但對于一個省狀元來說,似乎也并不過分。中南科大旨在鼓勵優秀學生刻苦學習、奮發向上,豐厚的獎學金也能幫助他們順利完成學業…”

  這個年頭,十萬獎學金,也足以把大眾的視線給砸到這上面來。

  “看嘛,中南科大就搞這些歪門邪道!難怪不來我們清北了,這么豐厚的一筆錢,不被腐蝕才怪!”那位師姐還有些義憤填膺。

  楊夏卻是瞠目看著這則報道,嘴唇微微翕張開來。

  家境貧寒…

  省狀元…

  十萬獎學金…

  這些個字眼。

  程燃這回開學…又不知會經歷些什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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