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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很是沉穆

  唱片會死嗎?正如陳木易一直以來放在嘴上的觀點,唱片正在死去。曾經一張唱片的誕生記錄著圍繞這一切激烈的競爭,想要建功立業的浪漫情懷和那個年代音色為王的輝煌,但正如人也會從初生走向少年,再從少年到中年,中年邁向老年一樣,最終CD和磁帶也會如黑膠一樣成為古董,封存在這段歷史之中。

  這正是這個歷程出現并變革的時期,在亞太,在歐美,數字音樂的概念已經提出,人們已經看到了這個風暴的前端,于是這龐大魚群在生死存亡的端口,總會有一些探路者,去嘗試接觸這道涌流奔流的邊界,去以自己前車之鑒,指向潮流的方向。

  所以程燃給秦西榛所出的主意,也非就是這個時代獨一無二,至少有些先行者,其實已經在開始做這方面的工作。

  然而亦步亦趨摸著石頭過河,和程燃天行音樂這種來自另一維度,無論是立意,格局,籌劃都已經成熟的整套體系來說,就純粹是兩個概念。

  傳統的唱片業必然會逐漸走向沒落和消亡,眼下的國內各大廠商,必最終經歷那個宴賓客又樓漸塌的過程。一個行業會落幕,但這其中所承載的人類的需求,卻會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

  所謂唱片會死,但音樂卻永不會消亡。

  未來數字化浪潮將席卷全球,迅速沖擊市場,傳統唱片業將在這個浪潮中迅速崩潰,歐美實體唱片業雖然經受沖擊,但其實沒有那么慘淡,這其中歸結于嚴格的知識產權保護,演出市場的成熟,還有作為世界互聯網的發源端,他們能盡快掌握規則并適應。所以一些音樂人還能出歌賺到錢。

  但是華語樂壇是扛不住的,沒有歐美最主要是美國市場那樣成熟的機制,哪怕是現在掌握著大把明星藝人,“群星璀璨”風光無限的各大唱片公司,無論是華納,索尼,福茂,環球,這些曾經在華語樂壇占據一個個山頭的大物,最后也是束手無策,被打得七零八落。就是天王天后,也落得賣不動的結局。

  秦西榛不光是想做音樂,她還想為音樂做些什么,所以天行音樂不僅僅是提前做好迎向數字化浪潮的準備,還要在未來那個劇烈變革的沖擊下,留下一些種子。

  程燃不由自主的想到秦西榛新專輯的封面,那是黃昏最后的一束光。

  這個女子迎立在那里,烏云晚霞的蒼穹與灰暗的大地之間,只有她穿著襯衣裸著赤足的背影,她好像要接住那片下沉的天空。

  那是即將落幕的黃金時代。

  那是曾經十年的輝煌和落木蕭蕭后的顛沛流離。

  她接得住嗎?

  十中迎來了新的開學,朱旭這個假期過得并不是太順心,雖然他仍然是父母的驕傲,而且跟著父母在假期里參與的一些宴請場合,使得父母在圈子里大為面上有光。

  雖然介紹他是十中年級第三的時候,他父親總是一種嚴厲而不滿足的表示,沒考到第一是不應該的,往往讓飯局各方都無比感嘆的勸說開解流露佩服羨意。

  甚至還出現了一位副廳級官員讓自己女兒多跟他接觸兩家人多多走動的暗示,而他待人接物的謙虛平和有理,更是得到一個名聲很大的長輩斷言朱家此子未來必大有出息。家里在京城,也是家族里面身位最高的二舅專門從那個到處紅木的辦公室打來電話過問他的前程,覺得以他的優秀,可以考慮去RUC人大,在一位泰斗手底下本碩連讀,參加對方掛牌項目的社會CNDA數據調查,苦是苦點,但相信他聰明且能吃苦,這個國家政府統計研究院主導的幾個大型追蹤和橫斷面調查項目出來后,有這個經歷,未來需要這方面人才的部委是絕對求賢若渴。

  朱旭幾乎就是在這樣的贊美和期許,外人對有他這么個成績優異前途無量的兒子這輩子也值了的評價中度過的假期。

  然而只有朱旭知道,這段時間他是怎么過來的。

  如果那樣的事情沒有發生,那么這樣的假期日常,當然對他而言并無不妥,他也會坦然的享受那種四面八方的贊許,然而這次…他沒有了這樣的心情。

  年級成績前十的人考入第二名,和年級排名在八十名開外的人考到十中第二名,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難度,前一種人站在那個高度,知道方向,知道自己的缺陷,知道那些一切不該犯的錯誤和失誤,前十考到第二名,這是朱旭曾經辦到過的事情,所以這是他能做到的事。

  然而后一種,當你在八十幾名的時候,你其實沒有看到過最高的山是什么樣子,最好的風光是何模樣,甚至根本就不能全面真正的審視了解過自己的能和不能,那么八十幾名,晉升到第二名的難度,這其中的難度,豈止是數量級?朱旭自認為這是他絕不可能辦得到的。

  而他辦不到的事情,卻有人辦到了。

  這才是最無力的事情。

  就像是曾經一直在他前面的姜紅芍,明明似乎就是一個項背的距離,卻好像橫亙著世界的斷崖。

  對于他這樣的高手而言,這樣的事情,就像是心上面生出了一個缺陷,再也沒有辦法彌補缺合。

  一個假期都處于這種心境下的朱旭,卻好像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上學時段,發生了某些轉變。

  去往十中的公車上,他在距離起始站第三站的十九路車上上車,忽然就看到了緊挨著車后門那一排位置上的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穿著簡單的連身裙,上身是白色的T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上車的時候,她應該是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轉向窗外,神情淡漠。

  公交車上就只剩她旁邊的位置了,但就是有男生從她身邊路過,寧愿站在一旁手拉著扶手,也不敢挨著她坐下。倒是一些個男生,有在悄然關注她。

  朱旭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她沒有看他,無形中朝內部坐進去了一些,給他留出空間,始終看窗外,而朱旭掃了一眼她的側臉。

  忽然之間…覺得好像也未必沒有人比不上姜紅芍。

  兩個人雖然坐在一起,卻誰都沒有和誰說話,一連幾站路過后,那個女生都沒有下車,所以朱旭感覺推測越來越近,他最后終于開口,“你們學校,不用穿校服?”

  那女生轉過頭確認的確是對自己說后,她道,“我第一天去報名。”

  朱旭想了想問,“這么說,你是高一?”

  那女生搖搖頭,仍然是帶著些淡漠的禮貌道,“我轉學的。”

  盡管女生是處于禮貌的問答,但天還是聊了起來,畢竟朱旭也還是口才很好,而且當他想要和人攀談的時候,很能拿捏到那種度數,讓人不反感,也容易對他產生信賴。原來她不僅是轉學,而且還是轉學到十中,當朱旭問起轉學考試很難吧,還有經意不經意的問起她考試成績后,聽女生說起,朱旭贊揚說她的成績大概已經夠的上前五十的名次了。

  看到女生為自己在十中可能的排名露出略微驚喜的神情,朱旭心生出一種難明的觸動。

  姜紅芍,太遙遠了…而眼前,才近在咫尺啊。

  當意識到這一點后,朱旭像是忽然輕松了不少,他之所以在意那個程燃,是因為原來姜紅芍是第一,而他不想把距離她最近的第二拱手相讓。

  但現在,當是否要超過她已經無所謂了之后,眼下他忽然覺得,自己超脫了。追逐的日子太過疲累,而他已經厭倦。相反眼前這個不亞于姜紅芍的女子,似乎是他現在對高三生活又再度充滿欣喜的緣由。

  他幾乎能想象當她為自己能在十中排名前五十的成績驚喜,到忽而發現她面前的自己是年級最頂尖那個層次時候的表情。幾乎可以看得到自己在她面前的頻繁出現,她這張冷漠的面容逐漸在他面前土崩瓦解的樣子。他能想象在他打球或者每一個炎熱的夏日,她在他旁邊站著小鳥依人的模樣。

  那些曾經在他們在朗讀活動的時候聲情并茂謳歌的,小說里反反復復提及的青春,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朱旭覺得接下來的高三生活,能濃墨重彩的留下這么一筆,也是不會留下遺憾的了吧。

  果不其然在自己的攀談交流之后,女生多少對他放下了防備,那張冷漠的面容多少也露出了對同學校友該有的態度來。

  他們從站臺下車,走過街口,并肩走入校門的時候,朱旭看到了沿途很多張男男女女張開合不攏的嘴巴和驚異的神情。

  朱旭幾乎可以想象,大概要不了多久,有關他和這個女生關系的猜測和緋聞,就會傳開來。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的姜紅芍,會不會有所悔意?

  走入校門開始,朱旭就在為她介紹學校的一切,還說了自己可以帶著她去找班級報名,沒關系,幫助新同學是應該的。

  在收獲了女生的感謝后,朱旭微微一怔,他看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那個男子,此時領先他們十幾米,在教學樓的紅色立柱旁邊。

  程燃分明看到了他們,目光落在了他身邊的女孩身上。

  看到程燃的眼神朱旭就是一陣的虛榮,心想自己眼光果然不差,這家伙就是個不靠譜的人,姜紅芍遲早會悔不當初。

  然后他就看到身邊剛才一直和他并肩的女生快步上前,穿行過清晨紅彤的樹蔭,來到那個男子的面前皺起眉頭,“程燃!你昨天和俞曉走的時候是不是把我的公交卡一起帶走了!就知道借給你們看新的熊貓卡肯定會搞忘…你們兩個一向不靠譜…”

  “還有,我才充了值的,你今天是不是用了我的卡!”

  “用一下無所謂吧這么小氣。”

  “還!給!我!…討厭死了!”

  朱旭站在這頭,看著剛才和他恰到好處客氣交流的女生,那種從頭到尾在他面前都有的那一絲隔閡冷漠在此冰消雪釋,取而代之自然流露的這種鄰家少女氣息。

  他突然很是沉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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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個溫暖的人,我想寫溫暖的故事。讓我們就這樣把這個故事,工工整整的寫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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