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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變態

  藝術節后的熱度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持續的發酵著。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學校里搞器樂,建樂隊的,大部分都是高二的學生,而且這些學生中更多的都是走藝術路線的,本身也是習練過的,類似林楚這樣一群基礎很薄弱的學生在高一就搞起樂隊,其實最初時是很不被人看好的。

  但程燃的加入,秦西榛的帶隊,生生讓這個建立不過兩個多月時間的樂隊,在藝術節演出上驚艷全場。那首都選C成了最熱門流傳甚廣的樂曲,很出了一把風頭。

  以至于程燃藝術節晚會那天之后的星期五到校上課,都有人專門來找他要歌詞,其實歌詞并不如何,這首歌主要是旋律朗朗上口,所以大家或多或少都會照著其中幾段歌詞哼唱。

  和楊夏在天臺上的那個夜晚,程燃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這些記憶本生對于兩世為人的他來說,足夠遙遠泛黃,但也正是久遠,突然記憶起來的時候,才有一種時光封印被解開后的沖擊感。

  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們從小到大在這片院子里玩耍的記憶,他們從老樓房向新樓房的搬家,然后眼看著新樓房逐漸變成老樓。而在這段過程中,他們從孩童拔節成少年,青年,而后又逐漸搬出了那片大院,漸行漸遠漸無書,只能從熟識人相遇聊談的時候,得到各自生活的只言片語。

  程燃經歷過一次那樣的歷程。

  每一場生命里的相逢,似乎都是為了走向最后的離別。

  這一世因為他重生蝴蝶效應的作用,一切都改變了。原本只是有偷枇杷之緣的姜紅芍,和他產生了更深入的交集,且因為他而過早離開了山海,去了蓉城。謝飛白家回歸了正常的生活,沒有家破人亡的慘劇。原本和自己越走越遠,本應在兩所優劣不同學校的楊夏,重新和他修復了關系。

  還有很多的人,無形中,他已經攪動波瀾。

  但是姜紅芍的例子,也讓程燃有所警醒,在他改變一些事物的時候,因為這樣的改變而導致未來的變化,同樣的也就無法預測了。

  但有時候轉念一想,他所追求的,似乎也并不是對人生全盤的掌控吧。

  有時候程燃也會想重生的意義究竟是什么,且為什么他會重生在這樣一個和過去有所同有所不同的世界之中。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冥冥中有什么大能蘊藏了深意,興許就是讓自己彌補遺憾,真正沉入人生的風景中,成為那其中的一份子,而不再是曾經僅僅是看風景的人吧。

  活在當下就好。

  程燃又想到天臺上的楊夏,她站在清輝中的樣子,讓他不由自主的將其和初一中操場臺夕陽下的那道身影重合在一起。

  有時候程燃也不免會掠過一些自嘲,看上去作為重生者,時空在他面前已經一馬平川。然而真實生活中的界限依然清晰而不可逾越的存在著。

  就好像他哪怕要去蓉城十中,也必須經過一場攔路虎的轉學考。就好像就算他擁有后世的經驗,明確的清楚程飛揚已經站在時代的當口,但仍然需要時間和機遇的打磨,靜待風起。

  就好像即便他和姜紅芍有了更深入的交集,他們高手寂寞惺惺相惜,然而橫亙在兩人面前的,仍然是很多天生的差距。只有每個月幾封的信件,溝通時空,勾連著彼此的人生。

  無法介入過深,也沒有理由介入太深,就像是他后世所司空見慣的那些事情,往往說著會“永遠記得你”的那些誓言,最終也會永遠的失去。也許總有一天,大家所擁有的,只是曾經共同的一段回憶而已。

  在經不起考驗的人性中。忘記,就是人類生理上的天性。

  課間操過后沿著主路,程燃慣例去了收發室,然后在收發室一堆書信之中,看到了“山海市第一高中高一九班,程燃收”的幾個醒目而再熟悉不過的字體。

  剛剛拿了信出來,謝飛白正好從收發室下面的路走過來,看到他,直接就湊了過來。

  “拿信啊…有沒有我的?”

  程燃表情古怪的看著他,“有人會給你寫信?”

  謝飛白考量了一下自己這些年來的人際關系,“嘁”道,“寫信做筆友什么的…都是無聊透頂的事情…不稀罕,我像是這么無聊的人?”

  然后他目光倒是在程燃所持的信封上掃視,當看清楚落款是“姜紅芍”之后,他愣了一下,仔細盯著程燃,“你一直和她有聯系?”

  他沒有直呼姜紅芍的名字,其實在他那個圈子,早就和姜紅芍是認識的了。但就兩人的父親來說,謝侯明和李靖平可是可以平等對話的人物,說不得還有資格扳手腕。

  謝飛白想了想,朝程燃豎了個大拇指,“你厲害。”

  “但是,這個女人來頭可不簡單,別怪我沒提醒你…”

  程燃不置可否,拆開信來。

  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姜紅芍穿著白色有小邊領的白色短袖襯衫,手上捧著一疊像是什么活動的彩色資料,對鏡頭微笑。

  那一眼的風采倒是讓程燃有些晃目。

  然后打開下面的信,是姜紅芍的筆調,“便宜你了,這張照片第一時間給你了,什么感受,以下三個選項麻煩你勾選一下:a.眼睛一分鐘沒移開過。b.一看就氣質脫俗才華橫溢。c.都快讓人窒息了。d.以上都是。”

  程燃不禁莞爾。

  “馬上要參加一個活動,這封信你收到的時候,再回信,可能我活動結束就能收到了…這半年我看了和你寫的信,有時候覺得時間飛逝,一眨眼,就是那么長時間過去了…”

  “94年和95年真是電影奇跡之年,好的電影不勝枚舉,感覺每一部都可能流傳百年,前不久我看了《肖申克的救贖》,為此把書《四季奇譚》也看了一遍,但電影還是有所變動,和書本身不一樣…”

  “我喜歡書里《春》那一章的一段話,是這么說的,懦怯囚禁人的靈魂,希望可以令你感受自由。強者自救,圣者渡人。”

  有時候覺得以信件的形式窺探姜紅芍的生活,又是別樣的一種體驗。第一高中的生活,算是平靜中也有起伏波瀾。在自己所主導的事情上,桌游三國殺在慢慢的風行和蔓延,自己父親程飛揚的伏龍公司在持續擴張和發展。而在蓉城,姜紅芍的身上,生活也仍然在繼續。

  只是姜紅芍給他的信件中,行文大多開朗而靈動,跟程燃分享的,多是娛樂啊,校園趣事,或者電影,以及書籍的推薦和讀后感。

  但人生并不總是這樣的事情,也會有不那么有趣的,不那么愉悅的,譬如最近蓉城十中有學生得了絕癥,全校募捐,這些往往她在信中就一筆帶過,避而不談了。

  鑒于老姜的成熟,她知道即便寫信中討論起沉重的話題,大概也只是知道除了同樣給山海那一頭的程燃渲染陰霾之外,無濟于事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程燃其實在回信中也已經有意無意的提起過,她也可以把不高興的跟他訴說,他并不只收獲她的開朗,更愿意分擔她的負面情緒。

  然而總是得到的是她“體諒”的回應。她大概所希望留存在程燃印象里的,都是積極地,有趣的,開朗的一面吧。

  嗯,這才是她認為最好的一面。

  看完了信,程燃捏著信紙,感覺每一次讀她寄來的信都有兩種心情,一是意猶未盡,二是恨不得立即提筆回信,這個時候他又懷念起網絡發達的未來科技來,要是可以零延遲的微信交流,恐怕他們一天還不得傳個八萬條?

  程燃看信的時候,謝飛白倒是全程沒有往信紙內容上打望,大概他印象中對姜紅芍就是涇渭分明,甚至對她寫給程燃的信,都有一份不逾矩的自律。

  只是程燃最開始拿在手上的照片,他是看到了的。

  程燃看完了把照片和信紙都準備裝進信封帶回教室的時候,突然謝飛白用手肘捅了捅程燃。

  他們此時正位于行政樓的主道上面,旁邊就是閱讀欄櫥窗,每天都會有負責此間的人員替換閱讀欄里面的報紙,這里面每天展示的報紙也無非就那么幾份,《山海日報》,全省發行量最大的《蓉城都市報》,《天府早報》等等。

  而謝飛白手肘捅了程燃之后,伸出手指虛指向張貼欄那頭,眼神還一片茫茫。

  張貼欄那里站了一些人再看報紙內容,但順著謝飛白的手指,程燃一眼就看到了張貼欄蓉城都市報第四版上面的幾幅照片中,正有一幅就是他手上一模一樣姜紅芍的照片。

  照片上面是標題——《青年節在蓉城會展中心開幕,青少年標兵代表亮相,盡顯青春甜美!》

  照片以下密密麻麻小字的介紹,然后是是內容“為深入貫徹落實全國高校…精神,引導青年學子實現國家富強、民族復興…”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張貼欄前是圍著的,大部分都是不看內容,只對照片一個勁欣賞贊不絕口的學生。

  程燃看著背景在大會堂的青年節大會,終于明白姜紅芍身上那身看上去像是活動服裝的白色小邊領襯衣是怎么回事了。

  “青少年標兵…”

  謝飛白面對大概他一輩子都夠不著的這個頭銜,喃喃道,“臥靠…這女人要不要這么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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