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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學拜天子,學堂戒尺

  眾人同飲一碗,牛大也開口說道:“肖都頭此話有理,殿下待我等,從來都是恩德有加。我等上陣,個個皆是好漢。能隨著殿下上陣,便是我等的福氣。”

  楊再興酒興正好,抹了抹嘴角的酒液,也笑道:“今生有幸能遇殿下,才不枉費了我這兩百斤皮囊。”

  此時那最先開口稱萬歲的肖都頭,在這片刻之內,三四碗老酒已然下肚,眼神都開始朦朧起來,卻是忽然往地面跪了下去,五體投地一個大拜,口中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拜完之后,抬起頭來,笑問左右:“拜天子,是不是如我這般拜的?”

  眾人大笑不止,便是指指點點,前仰后合。

  一個軍漢走到頭前,開口笑道:“哪是你這般拜的,看我的動作!”

  這軍漢說完之后,雙手先一個作揖的姿勢伸出,隨后再跪倒,接著松開兩手,趴下去叩拜,也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便是在場軍漢,沒有一個真知道怎么真正大禮去拜皇帝。卻是各個借著酒意興致大起。

  牛大與楊再興也笑得前仰后合,便是這些酒后的動作,怎么看都怎么覺得別扭。別扭之間,便就引人發笑。

  “看到沒有?先要作揖而下,再跪,接著再拜!”便是這軍漢,沒有見過真正跪拜皇帝,倒是也見過戲文里的場面,留心之下,還真把程序學到了個差不離。其實關鍵就在于要作揖之上,不論是先跪在作揖,還是先作揖再跪,倒是還真沒有特別的規定。作揖之后再拜便是比較正規的禮節了。

  那肖都頭聞言,站起身來,已然有些踉蹌,便學著先作揖再跪拜的姿勢來了一遍,依舊山呼萬歲。

  隨后起身,大笑道:“你們都來學學,現在不學,往后在殿下面前出丑可折了臉面了。即便殿下不怪罪,爾等也少不得吳學究的責罵,吳學究最是在意這些事情。你看牛將軍,原本都稱殿下為官人,便是吳學究私下里跟將軍說以后再也不準稱官人。吳學究倒是說得有道理。”

  牛大聞言也是點頭淺笑:“學究說得在理的,殿下將來可是天子,豈能隨意亂稱呼。必然要合禮法的,如此才顯我等心中的尊敬。”

  眾人聽得言語,果真一個一個跪在地上,試驗著到底該如何朝見皇帝陛下。便是牛大與楊再興也拱手學習了幾番。

  萬歲之語,在歡聲笑語之中,更是此起彼伏。

  忽然牛大身形一愣,視線已然看到自己這首座正對面的大門處走進來三個人,連忙下桌往前奔去。

  旁坐的楊再興也立馬發現了那三人,起身隨后而去。

  眾人見得身前兩位將軍皆起身了,回頭一看。那進門之人,可不就是鄭智,身后兩人,一個吳用,一個朱武。

  鄭智進來看得這酒桌之旁,跪滿一地,萬歲不止。腳步一停,微微皺眉。

  吳用、朱武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還未進門,就聽見里面萬歲萬歲萬萬歲,便是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此時見得這些酒漢這般場景,當真是大開眼界。

  眾人倒是并未真的喝到那般喪失理智的狀態,此時見得鄭智走進來了,也是驚呆了一般,便也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些不對勁,似乎做了一件錯事,不論錯在哪里,反正是錯了。

  牛大與楊再興更是奔到頭前,一禮而下。便聽牛大開口說道:“殿下繁忙,應該還未吃飯吧?桌案之上,皆是好菜,殿下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鄭智此來,當真就是腹中饑餓,那些賬冊之類,也是頭暈眼花。直到前廳這里有酒菜,便是來吃飯的。未想遇見了這番場面。

  那三四碗老酒下肚的肖都頭,已然暈暈乎乎,轉頭看得鄭智,竟然一番有禮有節,先作揖,后跪拜,口中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牛大聞言,幾步上前,一腳把那肖都頭踹出幾步之外,口中怒道:“你這廝胡說個甚鳥?”

  牛大興許不是很明白那些七七八八,卻是也看得懂鄭智的臉色。

  鄭智看著這番場景,依舊一語不發。人總有無奈,有些事情只能放在心里,此時還不到說出來的時候,即便是做出來了,也不能說出來。這便是一個名頭的問題,雖然顯得有些虛偽,但是那趙佶趙桓之爭,鄭智也還有利用,便也只有虛偽。

  卻是此時這番場面,鄭智想發怒,卻是又發不出來。滿場二十余人,皆是那提頭效死之輩,即便是那被牛大一腳踹出幾步之外的肖都頭,也是從西北一路跟隨到現在的軍中悍勇之人,功勛無數。

  便是此時,鄭智才第一次感受到上位者的為難。就算是魯達因為種師道的死私自大開戰端,鄭智都未有過這般的感覺,因為那時候鄭智心中也有義憤填膺,潛意識里認為魯達做的是對的,也是應該做的。

  為難無奈的鄭智,鐵青著臉,轉頭而去,這飯便也不吃了。軍中泥腿漢,忠義勇猛,卻是大多也少有幾分智慧,明白不了一些事情,罪無可罪,怪無可怪。

  卻是這鄭智轉頭而出,已然也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朱武連忙跟著鄭智出門。

  吳用卻是沒有出門,看了看鄭智的背影,片刻之后,聲音大了幾番,開口說話。雖然不是呵斥,卻也是語氣不善,教導這些軍漢不得胡言亂語,壞了燕王殿下的大計。

  興許鄭智今日不來這里,這里應該是一場皆大歡喜的宴席。奈何鄭智來了,便是此時鄭智也大概能猜想得到,如今這軍中,關于鄭智要當皇帝的事情,早已到處在說,肆無忌憚。并非只有這親兵營了的這些人。

  第二天大早,軍書一層一層下發,便是嚴令軍中不得談論所謂天子皇帝陛下之類的事情。更不可與外人談論這些事情。

  卻是這些事情,已然不是軍中再談論,燕云河北,民間早已傳遍,茶余飯后人人在說。

  文人士子私下里躲在角落謾罵詛咒鄭智不得好死。普通百姓談論起來便是興高采烈,若是家中有軍伍子弟的,那便是大說特說,逢人開口就是這類話題。

  興許也不一定是壞事。

  大廳之內,一場好酒好宴,便也失了氣氛,吳用說得一堆長篇大論,話語也是謹慎小心,便也不敢直白去說其中道理,直白說出來不免也是對燕王殿下不敬。

  說到最后,吳用留了一句:“今夜諸位將軍當少飲一些,明日殿下要快馬回河北,切莫誤了事。”

  語氣倒是也好了不少,便是吳用也知道這些軍漢心中并不一定服自己,呵斥之語說不得,語氣不善也是仗著剛才鄭智拂袖而去的余威。最后語氣和善叮囑一句,便是吳用會做人的地方。說完,吳用便也出門而去。

  牛大與楊再興兩人板著臉,左右看了看,心中便也是覺得不爽快,兩人哪里見過鄭智這般的模樣,鄭智私下里面對這些提頭上陣的軍漢,從來都是和善有加。今日觸了這番眉頭,便是覺得那肖都頭該受一些責罰。

  便聽牛大開口說道:“肖大,別躺在地上裝死了,從明日起,營里所有馬匹喂養洗刷,都是你們都曲的差事了。做不好,少不得幾頓老打。”

  那肖大哪里是躺在地上裝死,已然真睡死過去,這般老酒,連喝三四碗,已然醉死過去。

  幾個軍漢上前去呼喚,喊得幾聲,推搡幾下,反倒聽得鼾聲大作。便是牛大也只得練練搖頭。坐回桌案,拿起肉塊便吃,這酒今日是萬萬不喝了。

  三日之后,一萬鐵騎入河間。鄭智回到家中,有鳥大漢越發的野了一些,李綱還在燕云,這有鳥大漢最近開始去上學堂了,學堂之中,皆是軍伍子弟。

  軍伍子弟,自然多是上山下水,摸魚上樹的皮孩子。先生的戒尺挨多了,便是就少了一些威嚴。紅腫的手掌,反倒成了榮耀。

  “父親,你看我的手,打出繭子了呢。大家都說我厲害,不怕先生的戒尺打。”有鳥大漢鄭凱笑嘻嘻伸出手掌,當真起了些小繭子。這小繭子倒并非真就是靠戒尺打出來的,與那些頑童們摸爬滾打,上樹挖地,自然就會如此。

  徐氏與李師師、金翠蓮等人皆是一臉的無奈,也是沒有想到這孩子開口與鄭智說了句這般的話語。

  便看徐氏連忙上前拉過鄭凱,呵斥道:“你便是不知羞恥,先生打你是因為你做錯了事情,你倒還拿來炫耀。”

  一旁剛剛能下地走動的鄭夕旋也在一邊,咯咯發笑,口中咿呀不清:“哥哥。。。厲害。”

  這一句奶聲奶氣的“哥哥厲害”,倒是把鄭智逗笑了。

  便聽那大漢一臉自得又道:“父親,你看,妹妹什么都不會說,就是會說哥哥厲害這一句,父親,你看我教得好不好。”

  徐氏等人,更是哭笑不得,便是李師師笑道:“哥哥厲害,哥哥比姨娘這當母親的都厲害。旋兒連母親都不會叫,反倒先叫哥哥了。”

  鄭智此時方才開口問道:“凱兒,那學堂里的先生為何要打你啊?”

  大漢更是自得,揚起頭說道:“學堂里的先生教的東西,太簡單了。我在李先生那里都學過的,學堂的先生也沒有李先生教得好。所以先生就打我板子呢。”

  這大漢前言不搭后語,倒是鄭智聽懂了,說道:“嗯,便是那先生教的你都會了,所以你在課堂之上就不認真聽講,到處搗亂,所以被打了。打了你也不改,所以大家都說你厲害,是不是這個道理?”

  鄭凱點了點頭答道:“便是這樣的,還有我上樹也最厲害,木生他們都比不過我。所以他們便知道我更厲害了。”

  鄭凱自小就跳脫,也習練武藝,王府之中吃食營養也好,倒是讓他有那個小身板子賣弄。

  不過鄭智似乎倒是不在意鄭凱在學堂里的跳脫,男孩子,這般終歸也是正常,能跟小伙伴們打成一片,便更是優點。跳脫也是將來的膽識。

  鄭智聞言,笑道:“過不得兩日,李先生也該回來了,大早起早一些,上學堂之前,先去李先生哪里上課。”

  便是聽得李先生回來了,大漢立馬面色一變,口中說道:“父親,上學堂就可以了,李先生那里。。。可不可以。。。”

  鄭智開口打斷:“不可以,學堂的戒尺板子你不怕,李先生不過也是板子,有什么好怕的。”

  “父親,你是不知道,學堂先生的板子與李先生的板子可不一樣。”鄭凱面色皆是為難。這板子自然是一樣的,只是這心理上差別甚大。那李綱李先生在鄭凱心中看來是積威甚重。

  徐氏聞言,上前又是呵斥:“有什么不一樣的,李先生好不容易回來,你跟要抓緊時間好好跟李先生學習。”

  鄭凱心中自然是十萬個不愿意,卻是抬頭看得一周,各位姨娘沒有一個人開口幫助自己,便是知道這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便是父親鄭智,剛才還笑嘻嘻的,也不怪罪自己在學堂上搗亂,此時卻是一本正經要自己去李先生處。

  興許這就是鄭凱心中的兩個先生之間的差別。那位李先生,當真是這位有鳥大漢的克星了。

  便是鄭凱心中口中都不愿意去李綱那里上課。卻是鄭凱也親口說出李先生教得更好,便也是這少年心中其實知道好歹,只是心性還未成熟而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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