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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朕還要畫一幅千軍萬馬圖

  冬小麥已經開始收割,河北各地府衙都在忙碌著稅收之事,各地皆是府庫大開。

  稅收之外,府衙之處也收購著百姓多余的糧食,價格公道,現錢交割。

  官道之上,一隊一隊的大車載著糧食往北而去,到河間,到燕京。一部分往西入草原,一部分到各處關口。

  燕云的糧食過得十天半個月也要大量收割了,到時候也不需要河北運送。

  東京城內,缺糧的事情也得到了緩解,糧食價格雖然還比較高,卻是也下降了許多。東京城也慢慢開始繁華起來,出城謀生的人也一批一批回到城內。

  大宋朝看起來又是一片繁榮景象,提著錢袋出門的達官貴人依舊樂在其中。

  種師道依舊到了淮南濠州,城外到處都是簡易的窩棚,住著無數從淮西而來的難民。這些難民。

  如今的淮西,出逃之人越來越多。這也是大戰久而未決的后遺癥。

  一座一座的城池被圍困,卻是這圍困之兵一共才四萬不到,許多城池之外不過三四千號西軍漢子,便也圍不住這些城池。

  城池之內的賊軍缺了口糧,便也會出城來搶奪。也就逼得人遠走他鄉。

  許多事請當真不能看細節。不論西軍的漢子們怎么努力剿匪,只要不攻城,城內的賊寇雖然不敢出城來與西軍對決,卻是也仗著城池以為安穩。夜里便有一些人摸出來尋找糧食物資。

  摸出來的人也有許多倒霉的,被躲避在暗處的西軍漢子逮個正著,小命不保。便也有許多幸運的,背著東西回到城內,也有一頓大魚大肉。

  折可求把這些都看在眼里,卻是就不攻城,往東京去的書信,大多都是士卒缺糧,又無餉銀,無心作戰,城高難攻,戰事難以推進。若是朝廷催得急了,折可求也會拿下一兩個縣城之類,然后去信東京報捷,報捷之后,便是攻城之下損失慘重,軍心不穩,嘩變逃散無數,在此催促東京發錢發糧。

  招兵大旗豎立在濠州四門之外,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漢子爭先恐后上來報名,只為換取一些口糧養活自己與家人。

  興許這也是種師道想要看到的場景,卻是這場景又不是種師道愿意看到的。

  濠州城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連一個破衣爛衫的乞丐都看不到一個。只因為太上皇趙佶在濠州城內,不能讓這些刁民賤眾沖撞了太上皇。

  種師道入得一處大宅之內拜見趙佶。

  趙佶就坐在一個大廳中央的一把太師椅上,種師道拜下之后,趙佶連忙上前來扶,口中說道:“種卿此來,朕不勝欣喜,能再見種卿,實在可喜可賀。”

  種師道慢慢起身,看了看眼前的趙佶,猶記得當初在寶座之上的趙佶,大怒不止,幾言之間,便把手握重兵的種家二人圈在東京城內,不得出城。

  而今的趙佶,依然一身龍袍,卻是也不復當初的意氣風發,兩鬢已白,面色憔悴。眉宇之間一股揮之不去的憂愁。

  諾大的國家,繁華的盛世,本都在趙佶一手掌控。卻是趙佶自己也沒有弄明白,為何眨眼之間,自己會落到這般地步。

  “臣能再見太上皇陛下,也是臣之榮幸。臣此來,主要是為招兵討賊。而今淮南流民幾十萬,招得十萬大軍,操練精兵,北上剿滅鄭智。定要還我大宋朗朗河山。只要剿滅鄭智,燕云也當回歸故國,如此便是那漢唐盛世,陛下之名,也當流傳千古。”種師道躬身身形,慢慢說道,便是心中知曉,面前這位太上皇,還將是這大宋朝的皇帝陛下。

  練兵之事,剿賊之事,將來還會是面前這位太上皇一言而決。如今這個機會,種師道也想跟趙佶拉進關系,得到真正的信任,避免當初的事情再發生。

  趙佶聞言,連道幾聲:“好,好,此事極好。既能解決淮西流民之事,又能再聚強兵剿賊。好事,好事啊。朕之子,看來也是個圣明之君。”

  趙佶口中說著好,心中卻也有無限唏噓,大宋朝似乎依舊還是大宋朝,換了皇帝也依舊能順利運行。

  種師道已然從趙佶臉上看出了他內心的悲哀,慢慢從懷中拿出一份圣旨與一份書信,遞到面前,開口說道:“陛下請看,圣旨乃是皇帝親筆,是給老臣的。書信也是皇帝親筆,乃是給太上皇的。此來濠州,招兵乃是其一,其二便是此事。”

  趙佶面帶疑惑接過,展開之后看得許久,臉上陰晴不定,心中潛意識里愿意去相信這一封感人肺腑的退位讓賢的書信,卻是理智里又有懷疑。如今的趙佶,已然不是當初的趙佶,人性的復雜,趙佶也真正見識了幾番,便也不可能是一封書信就能說服的。

  “陛下,太子向來純善,對陛下更是從未有多忤逆。而今國家多有危難,為國家,為社稷,陛下也該回朝處理這些棘手之事。此番太子愿意退位,實乃大孝大義,更是為江山基業。如此父子同心同德,何愁家國不寧?”種師道心中當真多有感動,感動人子孝義無私,感動人父教導有方。便是種師道的稱呼上也有變化,趙桓已然又成了太子。

  趙佶看了看種師道,拿起書信又讀了一次,慢慢坐下身形,也示意種師道落座。

  便聽趙佶開口問道:“種卿此來,什么時候回京?”

  “回稟陛下,臣打算招了五萬人便先行操練月余,招滿十萬就啟程北上。到得東京再行操練,有得十萬精兵,才可與鄭智爭鋒。”種師道開口答道,也在與皇帝陛下趙佶解釋。

  “鄭智當真如此勢大?”趙佶又問。

  “陛下,鄭智兵威之盛,古今少有。其麾下不止有西軍強兵,還練有幾萬鐵甲,還有黨項騎兵為其賣命,如今只怕還有草原上的達旦人為其驅策。將來戰陣之上,只怕是幾萬騎兵來去縱橫。難以匹敵啊。。。”種師道對于軍事上的事情,從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趙佶聞言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唉。。。最近朕想了許多,想當初種卿與西北御黨項大敵,想當初鄭智過拒馬河攻入遼國腹地。如今已有結局,便是這些結局,無不證明朕當初是錯的。黨項已滅,遼國也亡。朕從未上過軍陣,卻是偏聽偏信,不聽將帥之言,非要聽那些文人之言。后悔晚矣。。。”

  趙佶話語后悔不已,聽得種師道更是涕淚俱下,一個皇帝當面認錯,還有什么能比得上這份恩德。

  “陛下,往事已矣,臣心中從未怪罪過陛下。即便天子有錯,也是天子身邊的臣子奸佞,蒙蔽了圣意。而今西夏與遼國皆亡。面前不過一個鄭智而已,鄭智兵威再盛,臣也有御敵之策,陛下放心,我大宋必然千秋萬代,強盛繁華。”種師道一邊說話,一邊抹著眼淚。老臣之心,必是鞠躬盡瘁。

  趙佶能在此時說自己錯了,興許也是真有反思。更多的也是在拉攏種師道的心。趙佶也知道種師道麾下將有十萬大軍,十萬大軍意味著什么?十萬大軍就意味著趙佶能穩坐龍椅。

  “鄭智如此兵威,不知種卿可否詳談御敵之策?”趙佶語氣已然是商量的語氣,更是放低姿態的問話。

  “這是自然,御敵之策豈能不稟奏陛下。鄭智騎兵強橫,如當初黨項一般。但是西軍對黨項,勝多敗少。其中最主要的戰術就是倚仗堅城而守,敵打不破城池自然退去,此時便可往前推進。與鄭智戰,便也可用此法,堅城而守,防守反擊。只要守住城池,鄭智屢屢受挫,必然一退再退,軍心渙散之下,便是機會。”種師道慢慢解釋著,以前種師道從來沒有這種機會與趙佶面對面解釋著作戰方略。也造成了臨陣換帥之事。如今種師道也是吃一塹長一智。

  趙佶聞言點了點頭,開口說道:“種卿可否早日北上回京?”

  趙佶此時這些話語,便也是為了這最后一問。試探了種師道的態度之后,趙佶已然心安不少,回京的顧忌便也少了許多。如今鄭智的問題種師道也說了可行的解決之法。

  趙佶心中的擔憂,已然去了大半,少了擔憂,趙佶便也只想快點回東京去。便是種師道招兵的事情,趙佶都好了幾分注重。

  種師道聞言一愣,也明白趙佶有些迫不及待了,思慮片刻,答道:“陛下,早點回京也未嘗不可,招滿五萬人,操練月余之后,便也可先行回京。兵刃甲胄軍備多在東京,軍糧也在東京,回京操練必是事倍功半。淮南新招的兵丁,只需讓當地衙門源源不斷送到東京即可。”

  趙佶聽得種師道話語,連忙又問:“如此,多久可以啟程?”

  “城外招兵之處人滿為患,以此推算,兩月左右,便可啟程北上。”種師道答道。

  趙佶聞言面色已然有笑,開口道:“好,兩月之后,朕便隨你回東京去。”

  種師道聞言又躬身行禮,口中說道:“臣這就去操持招兵之事,盡快隨陛下啟程北上。”

  趙佶也不再多說,只道:“種卿先去忙,晚間來此,朕備下酒菜等候,今夜與種卿一醉方休。”

  種師道聞言直感覺心中暖暖的,又拜了拜,答道:“多謝陛下恩典!”

  說完種師道慢慢退后,趙佶卻是上前來送。

  待得種師道離開之后,趙佶心情大好,開口喊道:“來人,備筆墨,許久未作畫了,今日便也畫一幅《萬里江山圖》。”

  左右隨行太監連忙去準備筆墨。

  卻聽趙佶又笑道:“朕還要畫一幅《千軍萬馬》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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