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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不可守,守不住

  一“此戰之敗,首罪種師中,先前不知此子也是狼心狗肺之輩,竟然與那鄭智沆瀣一氣,暗中勾結。卻是也恨老夫不聽種師道所言,忠言逆耳,實在慚愧。”蔡京開口又道,心中也在反思著之前的事情,心中也有總結。

  “種師道最擅戰陣,又多忠義之心,蔡太師不納其言,自然后悔莫及。”童貫接得一句,話語略顯敷衍,卻是也在幫種師道開脫。

  其實童貫心中深知,不論蔡京聽了誰的話語,這一戰蔡京也不可能獲勝,就算蔡京入了大名府又能如何?就算蔡京早早撤退駐守又能如何?鄭智能打破遼人城池,打大名府也算不得什么困難。東京禁軍,童貫最了解不過。

  “唉。。。當真是后悔莫及啊。卻是不知種師道身在何處,若是種師道能安然逃脫,將來必然是一大助力。”蔡京能在朝堂這么多年,并非一無是處,顯然也是一步一步總結進步過來的。

  童貫卻是知道種師道并未留在鄭智軍中,又不好直說,只道:“種師道對鄭智有提攜抬舉之恩,鄭智麾下軍將也多出自種家,想來鄭智不會為難種師道。”

  “若是種師道能安然南歸,童太師要幫襯一番,好好拉攏一下,老夫與那鄭智不共戴天,必要將他挫骨揚灰。”蔡京面色猙獰,心中越想越恨。

  童貫見得蔡京模樣,只是點了點頭,對于蔡京的遭遇并不了解,卻是也懶得去問。此時的童貫,心思早已冷淡,既沒有對何人巨大的恨,也沒有對什么事情有憧憬。人活到這個地步了,少了一份精神支柱一般的追求,對于一個太監來說,依然無欲無求,心如死灰。

  興許死后埋入祖墳便是童貫最后一點愿望了。太監也是人,也不想死后成為一個孤魂野鬼。埋在祖墳里,沒有后人祭奠,也能分一點家族子弟的香火。這一點倒是傳統中國人的執念。

  蔡京撐著身體坐起,吃了一些干糧,喝了一點清水。然后強忍著身上的疼痛,脫下自己的外衣,外衣之上皆是馬糞,好在馬廄里許久沒有養馬了,馬糞都極為干燥,只是味道比較濃烈。

  第二日中午,一行人就趕到了一百多里外的濮陽城。沿路皆是衣衫襤褸的士卒,卻是這些士卒大多連兵器都扔了,若不是季節還比較寒冷,只怕連身上紅藍相間的衣服都會脫下來扔了去。

  濮陽城門,更是聚集了無數的士卒,開德府的衙門也在城門處設立的安置點,發放一些粥食,然后往城外失修的軍營里暫時安置這些潰兵。

  待得童貫一行十幾匹馬到來,城門口也炸開了鍋,不得多久開德知府也趕了過來。

  安排大夫之類,不在話下。蔡京也到得了府衙休息。

  大夫在旁清理著蔡京的傷口,還有炭火在旁供蔡京取暖。待得傷口都敷上了金瘡藥,開德知府連忙進房來探望。

  蔡京坐在床榻之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勢,面前畢恭畢敬的知府更襯托出了蔡京的權勢。

  “太師,頭前種師道路過了開德府,卻是未留在此處,直接往南去了。”

  蔡京聞言大喜,急忙問道:“他既然逃脫了,如何不留在此處整軍備戰,何以一個人往南進京?”

  往南自然就是京畿。

  “下官也是不知,只聽得種師道口中喃喃幾語,說是進京請罪領死,愧對朝廷與陛下。”

  蔡京聞言,面色也更是難看起來,只恨自己識人不明,開口又道:“速速派人去追種師道,便說老夫在濮陽城備下酒席等候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多多倚仗。”

  這知府聞言連忙出得房門,便是派人去追種師道回來。

  府衙里為蔡京與童貫備下的宴席自然是豐盛非常。午飯吃罷,蔡京卻是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開始操持著聚集起來的軍將與士卒,安排這些士卒進城備戰。蔡京能有這般的動力,只源于心中對于鄭智的恨,越是想報仇,便越有動力做事。

  重新點校的數目,讓蔡京大失所望,竟然不到兩萬人,大多數人竟然連兵器甲胄都沒有,更不說弓弩之類。

  即便如此,蔡京依舊上了到了城頭,還把童貫一起叫上了城頭,便是想在童貫這里問一些計策。

  “童太師,那反賊經此大勝,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童太師多于戰陣,如今這濮陽城內還有一萬余士卒,可有辦法擋住反賊鋒芒?”蔡京這回終于學乖了一些,知道主動問計了。

  不料童貫開口便道:“帶兵速回東京才是妥善之法。”

  童貫話語簡短,并未多說。深層次的意思便是依托東京比其他城池高許多的城墻,固守待援,等到全國各地的勤王之師趕來,興許可以解圍。卻是童貫也懶得給蔡京一一解釋。

  蔡京聞言一愣,仇恨當前,哪里愿意就此善罷甘休,只道:“城池豈能不守,反賊幾千人便能守住大名府,何以這濮陽就不可守了?”

  童貫聞言,更是不多說,只道:“不可守,守不住。”

  蔡京這一次見到童貫,總覺得童貫哪里不對勁,乖乖的。卻是此時忽然反應過來,這童貫總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亦或者說是無欲無求的表情,話語更是極少,說話的語氣也極為平淡。

  蔡京發現了這一點,又道:“童太師,你可是擔心回京之后難以向官家交代?你放心就是,老夫一定保你平安。原先你我之間的一些嫌隙,也算不得什么事情,老夫以后必然多番照拂與你,不教你受人欺辱。”

  蔡京猜想童貫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是這一幅模樣。所以開解之下,希望童貫能振作一些,幫助自己出謀劃策。

  童貫聞言,面色之上也未有多少改變,蔡京的照拂來自于哪里,童貫心中清清楚楚,沒有鄭智的用心良苦,何來蔡京的照拂。

  童貫不言,卻是忽然抬手往前指了指。

  蔡京連忙順著童貫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熟悉的黑點已然出現在了道路盡頭,蔡京心中莫名一慌,口中只問:“反賊如何來得這么快?”

  “健馬精騎,遠襲千里不在話下,何況這百多里乎。”童貫答道。

  蔡京又問:“真不可守?”

  童貫點了點頭,已然回身開始往城頭而下。童貫便是要走了,護衛與馬車就在城頭之下等候,童貫頭也不回就上了馬車。

  蔡京一臉糾結,麾下還有兵馬,鄭智就在當面,仇恨就在眼前,卻是又要遠盾躲避。

  糾結的蔡京終究還是上了馬車,再也不敢犯之前的錯誤,再也不敢把自己置于險地。雖然蔡京自己不知,卻是內心最深處,對于鄭智的恐懼已然產生。人性總是如此,仇恨與恐懼也多是如影隨形。

  一行人直奔南門,南門大開之后,馬蹄也飛奔而起,便是往南。

  卻是這打開的南門,也就再也關不上了,蔡京都逃了,衙門里的大小官員哪里還坐得住,一輛一輛的車架從南門而出。

  士卒們更是爭先恐后,奪門而走。

  便是許多百姓見得這個情形,也在收拾細軟,拖家帶口。

  濮陽城已然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池。這一點倒是鄭智沒有想到的,快馬飛馳而來,卻是簡簡單單就入了城池。這也是鄭智第一次如此簡單就攻占了一座城池。

  若是蔡京不到濮陽城,濮陽城興許也不至于毫無一點抵抗力,卻是蔡京一走,滿城盡逃。

  東京城中,對于北地戰事的最新消息還沒有到,甚至連蔡京都沒有來得及往東京發送軍情。

  趙佶于大殿之中,正在發怒,口中喊道:“豈有此理,如何處處都要糧餉?之前折可求是用什么糧餉與草原阻卜人作戰的?為何命他剿滅鄭智,他便沒了糧餉?莫不是折可求也有那狼子野心?”

  鄭居中聞言連忙拜道:“陛下不可如此出言啊,西北本就貧瘠,又多苦戰。缺少糧餉也是正常,若是陛下如此之語傳到折可求耳中,必然造成人心惶惶。折家也是幾代忠良,陛下明鑒。”

  飯可以亂吃,卻是這話不能亂說。特別是一國之君,若是亂說話,隨便把心中的猜測或者氣憤之語說出了口,后果必然不堪設想。就如趙佶此時一時氣憤說出的言語,若是真傳到折可求心中,折可求便是連覺都睡不安穩了。

  趙佶聞言更怒,開口道:“朕乃一國之君,何以任何旨意下去,都還有人與朕提條件。折可求手下有幾萬人馬?西北幾百萬居民,何以養不活這些人馬?朝廷用人之際,哪里來的這么多條件,朕便不信,若是東京不調撥糧餉,那幾萬人還能餓死在路上不成?傳旨,一個月內若是西軍過不了河東,便叫折可求戴枷鎖進京請罪!”

  滿朝文武看得盛怒之下的趙佶,哪里還敢開口說話。唯有鄭居中又道:“陛下,一個月的時間太短,從西北之邊境到河東,路途實在遙遠。還請陛下多多寬限幾日。”

  趙佶哪里還聽得進鄭居中話語,只道:“從秦鳳傳遞的消息,快馬二十多天也能到。如今西北多黨項馬,一個月內過河東,時間如何不夠。便是如此下旨,逼那折可求速速出戰,剿滅鄭智。”

  鄭居中抬頭看了看趙佶,一臉擔憂,實在有些不明白平常溫文爾雅的趙佶,如今為何會這般怒不可遏。卻是也還想出言多說幾句解釋的話語。

  奈何趙佶已然調頭而走,太監退朝之聲也落了下來。

  鄭居中無奈之下,搖了搖頭轉身慢慢走出大殿,剛出皇宮,便有官員快步迎來,遞上了一份軍情。鄭居中看得驚駭無比,轉頭又往宮城而入,連滾帶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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