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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興許能止戈不戰

  鄭智回到關口之內,開口只說了一句話:“走,往南回!”

  集結好的大軍已然開始往南回,一萬多騎兵隨著鄭智先行出發。一夜未眠的三萬滄州鐵甲卻要在古北口修整一天之后再出發,也還要留三千人在古北關口駐防。古北關口的守將便是秦明,之后還會調五千左右的州府禁軍到此處協助。

  一路上又路過檀州、順州,雖然城池早已被初步接管,但是鄭智依舊沒有入城,而是直奔燕京而去。

  吳用拿著紙筆一直跟在鄭智身邊,吳用顯然是要在燕京坐鎮的,李綱也會留在燕京。

  “學究,接管城池之事便托付與你,遼人的官吏系統暫時都可以保存,契丹主官皆換成漢人主官即可,但是所有官員與貴族的財產皆要徹底清查,留下足夠他們用的住房與基本生活開支即可,其余一律抄沒。燕京城內大戶,貴族官員等等,更要清查仔細,不論遼漢亦或是其他人,皆要查抄。”

  “所有的戶籍資料與賬冊,皆要接收妥當。出告示安慰民心,刑律且先用大宋刑律,調動兵馬協助管理治安,擔憂違法亂紀者,一律收押到軍營從事苦役,嚴重者審理之后立馬問斬。”

  “拿出一部分錢財在各個城池就地招收遼人士卒,只要是遼國舊卒再入伍者,立馬發五貫的錢財,另加一石糧食。俘虜營內的人更要多番招攬,招到的士卒全部送往河間府外軍營之內,到時候會有人組織操練。”

  “燕云所有的軍械都要集中運到河間府外營中去,后勤之事你要吩咐裴宣操持妥當。”

  “一般民眾,安撫之后,讓他們各行其是,不得打攪。”

  吳用手中奮筆疾書,忙得連回應的時間都沒有。對于鄭智來說,此時的機會不容錯過,正值權利交換時期,一定要利益最大化。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等到完全接管之后,社會安穩下來,便也就沒有借口再做這種“明搶”的事情了。

  鄭智打馬慢走,吳用搖頭晃腦之間還要快速記錄鄭智的命令。

  鄭智把此時能想到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之后,吳用便打馬進了燕京城內。鄭智卻直奔城外軍營而去。

  待得鄭智入營不久,營中的鼓聲已起。

  整個大營之中,所有的軍將都往大帳匯集而來。

  大帳已然裝不下幾百號軍將,鄭智已經移步到了將臺之上。將臺之下,大半的軍將來自州府禁軍,這些軍將自然也是鄭智的心腹之人。小半來自滄州。

  待得人員到齊,鄭智在將臺之上已經開口:“命,林沖率領三萬州府之兵與五千滄州鐵甲往西,主力駐扎于大同府。命,史進率領兩萬州府與五千滄州鐵甲之兵往東,主力駐扎于冀州。依次接管幽、薊、瀛、莫、涿、檀、順、云、儒、媯、武、新、蔚、應、寰、朔十六個州城。帶上遼國圣旨,但遇抵抗,立刻攻城。”

  “命,王稟率部往北,駐防古北關口,另帶五千州府之兵同行。古北關口守將,秦明為正,王稟為副。”

  “命呼延灼率部往歸化州,駐防歸化關口(長城張家口),為歸化守將。”

  “其中軍令行事細節,以明早經略府大印文書為準。剩余一萬五千滄州兵,五千滄州騎士,兩千西軍騎士,米氏與往利騎士,常勝軍部,皆在營中不得外出,明早隨某南下。”

  將臺之下齊聲答:“遵命!”

  鄭智已然走下將臺,往大帳而回,將臺之下軍將,已然各自回營,只等鄭智下達的準確命令文書。

  鄭智之所以如此火急火燎,便是已經收到了燕青送來的東京禁軍北上的消息。這個消息鄭智也是有心理準備的,所以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

  燕云其他州府的接管問題,鄭智安排了下去。行政上的事情,鄭智也做了一個基本的權宜安排。

  燕云畢竟太小,河北兩路,鄭智必然要牢牢控制在手中。如此也就唯有一戰,打仗并不是問題。

  但是打仗之外的問題還有許多,鄭智必須要最快的速度親自趕到河北,只有鄭智帶著大軍在河北,才能確保河北的安定,也還要用強硬的手段來彈壓河北許多勢力,不論是官府衙門,還是民間勢力,只有鄭智親自在河北,才能確保許多事情的順利。

  一個社會的變化,一個權力的交接。實在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并不是大旗一舉就萬事大吉。

  鄭智這一趟回河北,打仗甚至可以算作是其次。主要的問題便是要解決河北的統治權力問題。各個州府都是大宋的官員,各地都是大宋的兵馬,所有人都是大宋的子民。

  鄭智要想牢牢控制住這么一大塊地盤,要面對的壓力來自方方面面,有官吏系統,有文人士子的反彈,有家族勢力的反彈。

  大宋朝,是華夏第一個把基層的治理權交給底層士族集團的朝代。從春秋戰國,到秦漢兩晉,再到隋唐。每一個朝代都是真正的中央集權,皇權是直接可以管轄到每一個黎民百姓的。

  也就是說中央一個命令,不論是繳稅,還是征兵,都是由政府組織直接發號施令。比如唐之府兵,動員系統只需要皇帝一個圣旨,兵員從十里八鄉便可源源不斷的集結,征稅亦然,也是衙門直接進行。

  但是宋朝開始,這個事情就有了變化,有一個詞匯叫作“皇權不下鄉”,便是地方衙門并不能真正管理到村鎮族鄉,衙門行使權力,都要經過當地的家族進行。比如一個村落,要征稅,其實并不是衙門直接到百姓家中收取,而是通過當地的家族勢力間接進行。

  又比如宋朝的軍制,財政養的禁廂軍之外,朝廷并不能直接動員底層百姓。也沒有直接動員的制度渠道,甚至都沒有直接動員的能力。一切的社會基層事務,皆要通過家族勢力進行。

  其實這是一種權利交換。從那一句“與士大夫共天下”開始,大宋趙家就把基層治理權交給了大小士族,換得大小士族對于趙家的支持。

  宋朝這個制度也嚴重影響了明清,導致明清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權利交換,對于國家而言,帶來的壞處是顯而易見的。特別是明朝,士族富裕而國家衰弱的原因也主要在于此,士族權利致使土地兼并之下,整個國家連稅收都收不到。

  這個問題是宋朝以前的朝代不曾有的,也是國家主要的動員能力所在。也是漢唐對外戰爭強橫的原因所在,漢唐朝廷能直接動員所有的民力物力。宋明卻缺乏這種能力,甚至到了后期,國家直接就喪失了這種能力。

  這是社會制度與模式最基本的比較。

  但是這個問題如今也給鄭智帶來的困擾,那就是河北兩路之下,其實民間的基礎統治階層,對于趙家是有骨子里的效忠的。因為趙家開創的模式給了他們好處,那么權利交換之下,顯然沒有人愿意打破這種美好的局面。

  這也是為何宋、明、清三朝沒有造反成功的原因,即便是李自成,若是遼東沒有滿人這個強力的外敵,也不可能讓他攻入北京城。因為朝廷的統治基礎不被打破,那么來自內部的反抗是不可能成功的。即便清朝的終結,也是因為外部的影響,被列強無數次打敗,才有民間進步人士的崛起。

  那么鄭智要來打破這種局面,便需要深層次的思考,手段必然是翻天覆地的。這個手段,歸根結底便是土地改革。把好處直接給到所有的百姓手中,打破士族對于基層權利的壟斷。

  也就能構建起鄭智對于基層權利的回收,得到真正來自底層的支持。趙家與士族進行權利與利益交換,鄭智便要直接與真正的基層百姓進行權利與利益的交換。換取廣大百姓的支持。

  后世國民黨常凱申統治的中國,其實也是建立在“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基礎之上的,雖然并不完全一樣,但是基層的形態還基本相同。

  打破常凱申的太祖之法,便是鄭智之法。

  鄭智想得極為通透,要想徹底根除趙家的勢力,唯有以極為快速與血腥的手段解決大宋趙家的統治基礎。

  否則,鄭智的統治便是空中樓閣,隨時都會受到反撲,隨時都會搖搖欲墜。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鄭智不愿意用趙家的模式與士族集團達成這種權利與利益的交換。不愿意與傳統的士大夫共天下。民族與國家的傳承需要知識,需要文化,但是并不需要這種傳統的士族階層。

  國家需要的文人士子應該是服務型的,而不是既得利益型的,更不是用整個國家與民族的權利與利益作為交換型的。

  大名府城之下,蔡京回頭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極為的安心,這也是蔡京人生之中第一次看到這么多軍隊,多到漫山遍野,多到人山人海。

  蔡京抬頭再看了看大名府城的高墻,還有高墻之上的鐵甲士卒,心中也升起了許多自信。

  身邊的種師道一臉的擔憂,種師中卻是老神在在,還有閑心左右打量。

  “來人,往城里射勸降書信。此番朝廷十五萬大軍已到,叫城內的亂臣賊子快快束手就擒。”蔡京話語之中有一股睥睨之感。

  七天集結了十五萬大軍,雖然不盡人意,卻是也讓蔡京心中能接受。

  說是十五萬大軍,在蔡京看來這個數字也沒有什么問題,反正看起來人山人海。

  卻是種家兄弟二人心中一清二楚,出征之前大軍全部集結,皇帝趙佶親自遠出汴梁送行。

  便是那一日,兄弟二人隨著蔡京站在城墻之上,用手在空中對著軍陣比劃了幾番,已然就能猜出大概人數,十萬不到的數字,卻是在出征名冊上有十五萬。蔡京本想再聚集更多的軍將,卻是在趙佶面前說了七日出征,也就沒有了回旋的余地。卻是也命令殿前司與樞密院再聚集更多兵將往北支援。倒也是蔡京點兵,多多益善。

  兄弟二人雖不說破,卻也是連連搖頭。

  種師道心中焦急,開口說道:“太師容稟,望太師允許在下到城頭之下說上幾語,興許能止戈不戰,以免生靈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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