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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鄭智

  草原腹地,忽然被一支四萬人的軍隊攪得天翻地覆。

  這支軍隊本是北上來阻擊阻卜人大軍的,卻是到得此時,依舊沒有遇到任何超過五六千號以上的阻卜大軍。

  軍將們在一種劫掠的暢快中似乎早已忘記了還有這么一檔子事情,如今的折可求與劉正彥、楊可世,也學起了鄭智之法,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屠戮了幾個部落之外,也開始收攏草原俘虜,壯丁與婦孺應有盡有。

  人數直有四五萬之多,原因倒是簡單,只因為口糧夠吃。

  “折相公,再往北二三百里就到了遼國上京道西北路招討司的駐地鎮州(哈達桑東、烏蘭巴托西),阻卜大王府也在鎮州不遠西不遠,咱們是不是到此為止,開始往南回?”劉正彥看著漫山遍野的牲畜開口說道,心中其實也有擔憂。

  草原的主要政治中心,其實就是兩條河流所在,一條是土兀剌河(土拉河),也是遼國上京道西北路招討司鎮州、維州、招州所在,也是后世烏拉巴托所在。一條便是臚朐河(克魯倫河),遼國上京道烏古敵烈統軍司河懂城、皮被河城、塔懶王城。

  兩條河流流域,正是草原東西腹地的兩個中心區域。劉正彥所擔心的,就是靠近土兀剌河之后會遇見草原人的大軍,還有草原上的城池。

  折可求也環看了一下四周,點了點頭道:“此番北上抗擊阻卜人,已然功成,幸好我等反應及時,出兵快速,阻卜人顯然還未組織起來大軍,此番大獲全勝,實屬幸事。想來阻卜人如今并不能縱馬南下了,也是到了回軍南去的時候,傳令大軍調頭南歸。”

  折可求說的話語,自然還是按照之前的套路來,也是在間接解釋一下為何沒有碰到草原大軍的原因。軍中人多口雜,事情也必須要有個合理的解釋,這個解釋也是要送到東京去稟告皇帝趙佶的。

  只是折可求說完這番話語,面色也慢慢沉了下來,回去之后,似乎還是要面對卸甲的問題,這個問題也還是那么棘手,雖然拖了這么久,卻還是拖不過去。如今是二月末,按照季節來說已經是春天了,立夏也不過只有三個月了。大軍帶著這些俘虜到得靈州,大概也快要立夏。

  用這些漫山遍野的牲畜熬上幾個月,新糧就要開始收獲。卸甲的事情倒是可以進行。只是折可求心中總是有些不樂意,亦或是說有些不愿意面對這個現實,不愿意那這些精兵悍將變成掄鋤頭的農夫。

  劫掠,其實就是不勞而獲,這種事情對于人性來說,如毒藥一般,是會上癮的。拿著刀槍,就能獲得金銀財寶,就能獲得糧食牲畜,還有任由打殺的奴隸。

  這種事情就代表了人性的劣根性,漢人幾百年來再一次享受到了劫掠帶來的好處,折可求心中自然也是如此,不愿意看著這一支強軍就此沒落,不愿意這種任意劫掠的暢快戛然而止。

  南歸之路,折可求一路走,一路上不由自主的拖拖拉拉,便是劉正彥與楊可世也是這般,似乎這草原之上有不同尋常的魅力一般,教他們“流連忘返”。

  涿州城下。

  耶律大石帶著麾下六七千員鐵甲騎士沖入宋人大陣之中,面對無窮無盡的宋人士卒,已然大發神威,殺人如同切瓜砍菜一般。

  所過之處,宋人皆是四散而逃,猶如狼入羊群,造成巨大的混亂。

  這種場面鄭智并非沒有見過,就如鄭智當初帶著大軍沖入杭州城一樣,杭州城內幾十萬方臘賊兵,也是這個場面。戰爭勝負,似乎與人數的多寡并沒有單純的關系。

  “列陣,快快列陣!”

  鄭智面前,兩千多號西軍鐵甲已到面前,雖然緊密的步卒戰陣已經快速列好。鄭智卻依舊呼喊不止。

  兩萬多早已等候多時的滄州鐵甲也從兩側圍了上來,卻是也因為往外奔逃的州府士卒,造成了不小的混亂。

  耶律大石的目標極為明確,就是那一桿高聳的帥旗。緊密的騎兵戰陣不斷往前推進,似乎沒有感受到一點阻力。

  卻是不斷往前的耶律大石終于發現了事有蹊蹺。眼前已經能夠清清楚楚看到那些不斷在攀爬拒馬的宋人士卒。

  那些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終于露出了人群中的長梯。那些被橫著擺起來的長梯看得耶律大石心中一驚。

  雖然才親眼看到少許長梯模樣的拒馬,但是一眼望去,全部都是那般上上下下動作的宋人,這拒馬的規模不言而喻。

  看得耶律大石忽然頭皮發麻起來,手已經不自覺輕輕去拉韁繩。

  左右看得幾眼的耶律大石心中更驚,兩側遠方,圍上來的鐵甲也在視線之中,近處更是無數上上下下的人影,兩側顯然也有無數這般的長梯拒馬。

  耶律大石踩著馬鐙站起身來,回頭看得一眼,想看看來時的路,已然是人山人海,鐵甲熠熠。

  耶律大石已然心涼半截,沖陣而來,砍殺之數,已然有兩萬不止。原來這兩萬人竟然只是誘餌。

  耶律大石面色蒼白,卻是并未下得任何軍令。此時的猶豫為難糾結,都在耶律大石心中。

  騎兵如果停下了高速的馬蹄,其中后果,不堪設想。沖鋒的幾千人是鋒利的箭矢,無堅不摧。停下了馬蹄的幾千人,立馬就成了身陷重圍。這個道理耶律大石再明白不過。

  耶律大石已然看到了鄭智的狠厲,拿上萬的人命來當誘餌。

  反倒是鄭智并未這么去想,內心之中并未有把人命當誘餌的想法。直到歷史上這一戰結局的鄭智,何曾想過什么誘餌不誘餌的事情。

  遼人沖陣是必然的,死傷也是不可避免的。鄭智只想如何能擋住敵人沖陣之威,如何獲得此戰之勝。

  耶律大石還在猶豫為難糾結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卻是大陣之中,兩軍已然分開。

  “小胡,響箭!”鄭智手持長槍大聲呼喊。

  混亂的戰陣,鄭智眼中只有鐵甲,只要鐵甲不亂,一切都還在計劃之中。

  響箭一起,在鄭智面前列陣的兩千多號西軍鐵甲抬弩就射,還有幾十具床弩也震動而起。

  羽箭四十五度角飛向天空,越過還在不斷翻越拒馬的州府士卒,再落地,已經降臨在無數遼人頭上。

  一陣“叮叮當當”之后,無數遼人鐵甲插上了許多羽箭。距離還太遠,硬弩也只能堪堪破開鐵甲,并不能真正殺傷多少敵人。

  但是那長槍一般的床弩巨箭,從空中飛下,遼人后陣之中,立馬有幾十人連人帶馬被釘在了地上。

  飛速的馬蹄毫不減速沖入拒馬之上,唯有人仰馬翻。

  天空上又飛來一波羽箭。

  此時再也不是只有宋人的哀嚎慘叫,遼人的哀嚎更甚。

  耶律大石陡然從猶豫之中堅定了下來,不論戰局多么不利,深入敵陣,已然沒有了后路。只聽耶律大石大喊:“所有人下馬,往前沖,往宋狗帥旗之處沖,斬殺鄭智!”

  背水一戰,唯有奮勇。此時想勝,只有斬殺宋人主帥鄭智!

  耶律大石拉住馬蹄,第一個翻身下馬,長刀在手,一躍而起,跳過面前一列拒馬,又翻身越過一列拒馬。

  長梯模樣的拒馬,沒有伸出來的倒刺,人翻越起來,并不十分費力。無數的騎士也都隨著耶律大石下馬,不斷往前翻越。

  魯達看得遠方開始下馬翻越拒馬的遼人,一柄寶刀再空中揚了幾下,左右來回幾步,口中大喊:“端槍,準備!”

  遼人六七千人,已然被幾千條拒馬圍困在了一個狹長的地帶,此時耶律大石之果敢也表現了出來。這個將來要縱橫中亞幾十國的契丹漢子,毫不缺少赴死之心。

  只是耶律大石并未想到,還有一種大殺器馬上要發出怒號,這是一種人力難以抵抗的東西。

  只聽幾聲劇烈的炸響,驚得健馬都發出了嘶嚎,在原地連連蹦跳打轉。

  隨之只見遼人陣中,許多人直接飛到了空中,彈丸擊打在地上,不斷的反彈跳躍,一列而過,皆是人仰馬翻,血肉模糊,直到圓形的彈丸用盡了火藥賦予的余力,停住了跳躍的步伐。

  三十多門大小火炮,怒號之下,彈丸砸在緊密的人群之中,無限放大的威力,收割著一條一條毫無抵抗的人命。

  翻越了二三十條拒馬的耶律大石聽得這拒馬的炸響,看得頭前升起的煙霧,回頭看得一眼滿地哀嚎的人群,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

  旋即聽得耶律大石一聲怒號,滿臉盡是怒火,雙目通紅,翻越拒馬的腳步更是加快到了極致。口中大喊:“快隨我沖上去!”

  耶律大石不僅敢死,更是明白一個道理,此時一定要趕緊再沖入敵人陣中,與敵人攪在一起,便可避免敵人這般手段的攻擊。便是死也不能這般毫無還手之力,便是死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

  耶律大石本是這個時代的天之驕子,奈何今日碰到了鄭智。既生瑜,何生亮。

  那中亞幾十國的無敵傳奇,似乎還未開始,就要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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