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官家圣明,如此一招,必置鄭智于死地。”蔡攸邊往外走,口中邊道,心情著實不錯。滄州大軍皆是北上,鄭智的心腹也都往北而去,此時到滄州去拿鄭智家眷,顯然就是手到擒來之事。
只要拿到家眷,鄭智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肆意妄為。此番蔡攸直奔雄州,便是要抽調一些人馬,再到河間府,也要抽調一些人馬。
雖然兩地不過都只剩下幾百老弱,但是蔡攸也不在意,湊上千余人手,滄州就算又冥頑不靈之輩,也必不可擋。
直出營門的蔡攸想到此處,心中大好,臉上不自覺泛出了笑意。
忽然蔡攸面色一變,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說道:“不好!難怪鄭智上陣也把兒子帶上,原來是早有準備,早就打算好要做這謀逆之事。拿不到鄭智之子,只怕。。。。”
圣旨之中,明確要蔡攸把鄭智的兒子擒拿在手。此番鄭智的兒子已然過了拒馬河,還到哪里去拿。
沒有了鄭智這個兒子,這些家眷的意義就小了太多。對于古人而言,女眷相對而言實在算不得多大分量,鄭智又沒有父母在世,更不談孝道的綁架。
蔡攸此時才忽然想到這個問題,直以為鄭智城府之深,早早就準備妥當了。
身旁一個護衛頭領開口說道:“學士勿急,聽聞鄭智之妾剛剛生產,想來也可拿捏。”
蔡攸心情一松,旋即又問:“鄭智之妾,生的是男是女?”
那護衛想了想,開口說道:“似乎是個男孩,也有可能是個女孩。管他是男是女,在東京的時候,小的聽說這鄭智極愛這個小妾,花了幾十萬貫從礬樓贖買來的。既然這么在意這個小妾,想來也能拿捏得住。還有其正妻,也就是嫡子之母。應該都值得一些分量,把這些人都拿在手中,鄭智只怕也不敢亂來。”
蔡攸聞言心頭松了不少,口中只道:“想不得那么多了,先把人拿了再說,就怕把人送到東京,陛下怪罪。待本使寫一封奏折,解釋一下鄭智之子的事情,如此官家便更清楚知曉鄭智早已居心叵測了,上陣還把幾歲的兒子帶在身邊。”
鄭智顯然沒有想到這些事情,出兵之時,也未想過會有抗旨這么一件事情。更不存在早作謀劃。鄭凱在軍中,當真也是機緣巧合。
鄭智興許還未想過趙佶會派人到滄州去捉拿自己的家眷,也是鄭智內心之中對于這件事情并沒有真正認識到其中的嚴重性。一直只在軍事層面想問題,想著如何打贏戰爭,等待凱旋之時有一個道義上的正當性,也讓趙佶沒有明面上的借口向自己發難。
軍事之外的事情,鄭智真沒有多想。更沒有想到一向舞文弄墨的趙佶,會如此心狠手辣,畢竟自己還是在為這大宋打仗。
雄州知州和詵見得蔡攸急忙而來,看了看圣旨,也不多說,城中四五百號老弱軍漢直接調撥而出。
蔡攸更是馬不停蹄,又往河間府去,到得河間府,再東進滄州。
涿水北岸,一個穿著并不十分顯貴的漢子從人群之中打馬而出,三十出頭,臉上的皮膚微微發黑,透著一股堅毅。馬車還有良弓箭矢,腰間也有長刀。
漢子在左右鐵甲的簇擁之下走到岸邊,皺眉看著河對岸,開口說道:“南人如何這般快,竟然有幾千騎兵已經到得涿水,實在出乎預料。”
“林牙,南人領兵的叫做鄭智,滅西夏之人就是他,有此速度,也并不奇怪。”身邊一員軍將說道。
林牙,就是翰林的意思。這三十出頭的漢子,顯然就是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點了點頭道:“這個鄭智倒是聽得許多次,蕭駙馬提起此人,恨之入骨。此番與之一戰,不可小覷。”
“林牙,我等該如何渡河?南人前鋒在河岸把守,身后必然還有大軍在路上,若是待得南人大軍到來,涿州危矣。”
耶律大石聞言答道:“不急,你看這隊騎士,也不過剛剛到達,想來南人大軍還相距較遠,待得入夜再說。入夜之后,再想辦法渡河。”
耶律大石話語雖是如此,表情上卻是一副胸有成竹,顯然已有定計。這一條小小的河流,大概也是擋不住耶律大石的腳步。
待得童貫發現蔡攸離開,心中大驚,連忙四處詢問蔡攸去向,身邊卻是沒有一人知曉,只知道蔡攸往南去了。
童貫連忙派人往南去追,卻也不是去追人,而是去打聽一下蔡攸到底去了哪里。
而鄭智還在往涿州去的道路之上,無數的步卒在大道上綿延看不到盡頭,載著大炮的車架被無人數牽引拖拉,壓得泥濘的土路上出現一道一道的車轍。
說來也要佩服這些古人,一兩千斤的大炮,竟然馬拉人推,帶著可以轉戰千里。古人的毅力實在不是后世之人能比的。
米真務與往利德開始安營扎寨,這些黨項人如今的營寨,顯然再也不能如原來那般扎個籬笆敷衍了事,而是嚴格按照鄭智軍中的規定,營寨高必須過兩丈,寨墻用木必須手腕粗細。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鄭智離涿州還有二十多里。
河對岸的耶律大石營寨開始擊鼓,鼓聲一直不停,連綿不絕。
米真務與往利得二人也一直不敢睡去。心中知曉對面的遼人想過這條小河。
耶律大石也并未用什么出其不意的計策,只是用布包住馬蹄,趁著夜色,帶領五千騎兵往北走了一里之后,然后轉向往上游而去。
南岸也有許多游騎四處巡弋,在上游五里左右的地方,發現了正在蹚水而過的騎兵。
月色與積雪的映照之下,無數鐵甲騎士渡河而過。
游騎飛奔往回,便去大營之中稟報。
米真務與往利德顯然并未入睡,隨即大營之中鼓聲大作,無數騎士翻身上馬,準備往上游去攔截耶律大石。
米真務與往利德二人一馬當先,還未出發,便聽得河對岸一直未停歇的鼓點忽然緊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往河對岸看去,月色之中,河岸上皆是騎兵與步卒,也準備就在此處直接渡河。
耶律大石南下,七千騎兵為主力,沿路還征調了七八千步卒。一萬五左右的兵力。
此時一萬就在河對岸,五千已然隨耶律大石在上游過河。
這回輪到米真務與往利德兩人面面相覷了。
“往利德,你快快帶兵去上游阻擊敵人,我在此處防止敵人過河。”米真務先行開口說道,已然只有分兵了。
往利德聞言卻道:“你部曲有四千,合該去上游阻擊敵人,此地有我兩千人馬駐守即可,敵人過不得河來。”
米真務聽言也覺得有理,過河之敵必然是善戰之人,待得自己趕到,敵人必然已經過了河,往利德兩千人馬而去,只怕戰之不過,隨即開口說道:“我去上游,你守在此處。誰若失敗,自己承擔罪責,不可互相牽連。”
米真務心中只覺得這個往利得會拖自己的后退,自己往上游去,必然是一場大戰,對面敵人還不知有多少,怕這往利德守不住河岸。到時候連累自己受罰。
“你自去就是,我自不會牽連與你。”往利德也是知曉米真務話語意思,反倒覺得米真務敗的可能性更大,自己守在河邊,敵人渡河攢射就是,水里面的人,必然躲都沒處躲。對于米真務的話語,也是正中下懷。
米真務也不多說,打馬就走,四千余騎兵飛奔往上游而去。
耶律大石已然過得涿水,夜半三更,米真務往北走出不久,就聽得馬蹄陣陣。
便聽米真務用黨項語大喊:“立功的時候到了,今日首戰得勝,爾等必然都能提升到黨項一等,成為自由之人。隨我殺!”
河灘之上,黑夜之中,月光照得大地雪白。兩方人馬還未相互看見,已然沖鋒而去。
耶律大石這七千騎兵,便是從北地一路敗退到燕京,與女真人交戰無數,廝殺慘烈,卻沒有一戰得勝。
對于生死,這些人似乎麻木了一般,坐在健馬之上奔馳,既不興奮,也沒有多少喊殺,只是打馬不斷往下游奔來。
耶律大石更是首當其沖,一個能考進士當翰林的文人,竟然也能上馬廝殺。這等人杰,世間也是罕見。耶律大石的一生,真的可以寫成一本暢快無比的,從耶律大石被迫帶人西逃開始,直到進得中亞之地,以兩百騎開始,征戰無數,百戰百勝,把塞爾柱帝國趕出中亞,還打敗了西征的金國粘罕,建立起強大的西遼王朝,完全是主角模式。
西遼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發展模式與西夏完全不同。西夏像是著了魔一般不斷與北宋死磕。而西遼則是往西發展,縱橫中亞幾千里,稱霸整個中亞地區。這也間接說明了西夏近百年來的戰略是有問題的,徒勞無功不說,還把自己越拖越垮。
五千契丹騎兵,四千多黨項騎兵,在這并不寬敞的河灘之上,忽然撞在了一起。
這種大規模的鐵甲騎兵對沖,不知有多久不沒有出現過了,即便是鄭智自己率領鐵甲騎兵與嵬名仁明的部曲廝殺,也不如今夜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斗規模。
夜并不黑,有月光,有白雪。還有無數飛往空中的羽箭。
遼人的鐵甲與鄭智麾下士卒的鐵甲也有區別,遼人喜歡在頭盔之上加兩個鐵牛角,這興許也是游牧民族的特色一般。以后的金人鐵甲,甚至再到后來的蒙古騎兵,頭盔多是這樣的造型。也許是游牧的特色,也許只是因為這些鐵盔大多出自遼人之手,金人與蒙古人只是繳獲與繼承而已。
與女真從未一勝的遼人騎兵,面對黨項騎兵,卻是勇猛非常,絲毫沒有殘兵敗將的畏畏縮縮。
滿場只聽得兵器擊打在鐵甲之上的尖銳響聲,隨即便是無數哀嚎慘叫。
河道不遠處的林子中,無數棲息的動物飛禽都被驚得四散而逃。
騎兵對戰,一觸而開,雙方對沖過去,留在中間的只有無數倒地之人,還有零星沒有主人的戰馬。
這些倒地之人大多并未立馬死去,所以哀嚎之聲更是此起彼伏。
兩方分開,看不清傷亡之數,也看不清還有多少騎在身后。
米真務連忙調轉馬頭,口中大喊:“快,快集結過來。”
快速集結在一起,也就是要再一次沖鋒陷陣。
米真務忙著集結部曲,左右去看,只等集結完畢再次沖鋒。
只見頭前遼人騎兵卻是頭也不回,快馬飛馳,直奔下游而去。
米真務此時才恍然大悟,遼人壓根就沒有想與自己分個勝負,此番飛奔往下游,只在打亂自己的部署。
米真務面色一驚,已然打馬去追,口中大喊:“快,快去追。”
一切顯然都在耶律大石的計劃之中,幾里路,對于飛奔的健馬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距離。
河道旁邊,往利德麾下兩千騎兵皆在游弋,只等對岸的敵軍過河,兩千柄弓弩便往河中不斷攢射就是,敵人必然過不得這條小河。
正當往利德注視著對岸之時,轟鳴的馬蹄越來越近。
往利德心中哪里還能平靜,馬蹄忽然出現在此處,心中第一個想法便是米真務敗了。
“傳令,所有士卒全部集結過來,不要再在河邊巡弋了。快。”往利德連忙下令集結。此時的往利德已然陷入兩難,守衛河道已不現實。
回防營寨,也不是好辦法,若是待得敵軍全部過河,兩千人的守衛的營寨,只怕也守不住多久。
往利德卻也沒有想過調頭就走。兩千騎兵竟然就這般集結在當場。
耶律大石來的速度實在太快,米真務在營寨上游兩三里處碰到耶律大石,此時耶律大石不到一刻鐘卻又出現在了營寨不遠。
往利德看著不遠隱隱約約本來的騎兵,月光下頭盔上的牛角輪廓清清楚楚。
“隨我沖!”往利德一聲大喊,兩千騎兵打馬飛奔,往前去迎耶律大石。
就在此時,河道對岸的遼人已然下水,兩千多騎兵先行,七八千的步卒也在等候。
河道這邊,兩部騎兵又撞到了一處,契丹人與黨項人,其實也有七十多年沒有打過仗了。直到西夏國滅之時,契丹人與黨項人卻是又一次廝殺起來。
往利德一馬當先,手中長槍連連掃倒幾人,再一抬頭,已然出得敵陣。
卻見不遠處又有大隊騎兵飛奔而來,直把往利德看得一愣,打馬加速而去,以為頭前還有敵人。
待得往利德打馬往前百十步,卻聽得頭前有人用黨項話語大喊:“調頭,快快調頭!”
往利德聞言大驚,連忙勒住馬匹,頭前飛奔來的竟然是米真務。
米真務一邊大喊,一邊也在勒韁繩,此時不聽馬步,必然與往利人撞到一處。
耶律大石也快馬出得戰爭,此時卻是停住了馬匹,大軍全部轉向集結,身側的河道之上,已然密密麻麻皆是遼人士卒。先頭的兩千騎兵已然過得河道,與耶律大石匯合在了一處。
耶律大石面色帶笑,從馬鞍之上解下一個皮囊,喝得一口皮囊之中的奶酒,轉頭看了看河道之上正在過河的麾下士卒,口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隨即說道:“命令所有過河步卒,全部進營寨里去,南人倒是客氣,竟然營寨都幫我們建好了。”
左右聞言,皆是哈哈大笑。
米真務與往利德二人一陣大呼小叫、手忙腳亂,士卒們方才停住馬匹,慢慢列陣聚在一處。
再看頭前遼人,已然有步卒開始往一側的營寨而入。那個營寨,便是白天米真務與往利德所建。此時卻在遼人身邊,成了遼人的營寨了。
兩人又是對視一眼,往利德先開口說道:“遼人不知多少,重甲騎兵也不比我們也不少,此番再戰無益,是不是先退再說?”
兩人為先鋒,鄭智安排,米真務為正,往利德為副。往利德倒是并不逾越,開口來問米真務的意見。
只見米真務臉上皆是遺憾之色,卻還是點了點頭道:“走,先往南去尋大隊人馬。今日之敗,只怪契丹狗太過狡猾。你我皆有罪責,誰也不得推脫。”
往利德點了點頭,兩人已然打馬轉向。
耶律大石自然也看得對面的騎兵打馬轉向了,慢慢放下手中的長槍。
身邊一員軍將上前問道:“林牙,何不掩殺而去,南人膽小,必然潰敗而去,必然可殺幾千不止。”
卻見耶律大石搖了搖頭道:“今日交戰之敵,并非南人。先讓所有士卒都渡河,入得涿州城再說,多追無異,敵人必然還有后軍策應,若是碰上,我等皆是兇多吉少。”
“什么?不是南人?還有何人與我大遼作對?”
“那些是黨項人,看來這個鄭智麾下黨項人不少,這些黨項人竟然還能給鄭智賣命,當真也是奇事。”耶律大石心中也有疑惑,按理說黨項人與鄭智有不共戴天之仇,卻是不想這些黨項人竟然做了鄭智的前鋒,而且廝殺起來也格外舍命。實在有些費解。
“黨項人?這些黨項人竟然這般沒有骨頭,還給仇人賣命,數典忘祖之輩,實在可笑。”
“倒是不可笑,這個鄭智好手段啊,不可小覷,這一戰只怕比預想的要艱難許多。”耶律大石面色凝重,又喝得一口奶酒,然后也打馬轉向。
城北這個黨項人都沒有睡過的營寨,倒是真給耶律大石派上了用場。騎兵全部入了營寨,步卒開始進涿州城。
耶律大石自己卻是也不入城,而是帶著騎兵在營寨之內,只等南方鄭智大軍到來。顯然耶律大石心中知曉,在城外的騎兵顯然比入城的騎兵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涿州城內的守軍立馬過了萬數,堅守城墻,也是夠用。
第二天中午,鄭智終于也到了涿州城下。不到三千的西軍騎兵,不到六千的黨項騎兵,還有五千新操練、還并不真正純熟的滄州騎兵。
一萬多騎兵皆在涿州城下來回游弋,掩護身后正在建立的大寨,警示耶律大石不要輕舉妄動。
耶律大石此時卻站在一座小山之上,看得涿州城南的宋人大軍,眉頭皺到一處,口中也發出輕微的嘆息之聲。
宋人實在太多太多,幾個時辰了,大道之上還有一隊一隊的士卒過來,看都看不到盡頭。耶律大石心中的壓力也越發大了起來,自己麾下,即便加上涿州兵,也不到兩萬人馬。
宋人兵力,已然超過十萬。兵力懸殊已然超乎了想象。
“宋狗無信無義,竟然在此時落井下石,毫不顧檀淵盟約,人神共憤!必遭天譴。”一員軍將罵罵咧咧。
耶律大石聞言,擺了擺手道:“這個世道,從來都是實力說話,我等敗于女真,宋人自然也覺得我大遼好欺負。此戰諸位當奮勇,打退宋人,他日必然還有機會報得今日之仇。”
左右軍將皆是一臉憤怒,有人已經口中喊道:“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跟宋狗拼了!此番老子就死在這里。”
“早就該死在戰陣上了,這回就把欠弟兄們的命還回去。”
耶律大石不言不語,只是牽著馬往小山包而下。兵法有云:哀兵必勝。如今這個大遼,何其哀哉!
涿州城南,剛剛搭建起來的臨時大帳之中,鄭智懷中抱著一個有鳥大漢,腳下又跪著兩人,正是米真務與往利德。
兩人戰戰兢兢把昨夜之時陳述一番,只等鄭智雷霆之怒。
鄭智聽得極為認真,還不時出言去問其中細節。待得聽完之后,開口感慨道:“耶律大石,果然名不虛傳。如今遼國宗室,唯此一人了。”
地上跪著的兩人心中緊張無比,哪里還有心思去聽鄭智的感慨,只等鄭智雷霆降下。
卻是聽得鄭智隨后說道:“你二人守河不利,理應受罰,米真務受脊杖三十,往利杞受脊杖十五。念得大戰當前,且先記下,戰后再罰。”
鄭智語氣平和,顯然心中并不真想去罰這二人,也是這兩人讓鄭智摸了一下耶律大石的底細,此時鄭智對于耶律大石才有個直觀的認知。又是用人之際,大戰當前,重罰騎兵主將,也不現實。
兩人聞言大喜,連忙拜謝當場,連連磕頭。
蔡攸已然從河間府而出,身邊待著幾十個親信護衛,還有一千出頭的軍漢。直往東而去,往東便是滄州。蔡攸也是馬不停蹄,毫不拖延,能得這么一個差事,蔡攸心中顯然欣喜非常。那蔡學士只作出半首劣詞的笑話,也早已傳到蔡攸自己耳中,對于鄭智,蔡攸已然恨之入骨。
蔡攸走后,童貫心中越發不安,總覺得要出事情。又在大帳之中來回踱步不止。
直到出去打聽的護衛回來,稟道:“太師,雄州知府和詵說蔡學士受了東京來的圣旨,調了軍漢往滄州去了。”
童貫聞言又一次大驚失色,也不多問,口中急道:“快,快把馬匹都聚在一起,派三人一路快馬輪換去滄州清池,把此事原委稟報府衙中去,叫鄭智家眷快快躲藏起來。”
“太師,蔡學士此時只怕都到了河間府了,怕是來不及了。”
童貫聞言忙道:“你快去便是,必然來得及,蔡攸帶了兵,皆是步卒,還多有老弱,必然走不快。你帶人往東過保定軍州到滄州北,然后南下清池,必然比蔡攸先到。”
“遵命,小的這就去!”這護衛聽得童貫如此一說,也知自己可能真會先到,連忙接了命令轉身出得大帳。
前線大軍,便是營寨都建了一日,只因十幾萬大軍的營寨,耗費的木頭都要砍光幾片林子。
鄭智也并不著急,只是慢慢安營寨扎、埋鍋造飯。與耶律大石對峙起來。
此番也由不得鄭智心急,心中知道要先想辦法把城外的耶律大石擊潰,否則攻城之時必然要出問題。即便大炮破開城門,所有士卒蜂擁而上,耶律大石必然引騎兵從后面或者側面沖擊。
契丹之軍,鄭智雖然還并未真正與之交過手。但是歷史明確有記載,契丹七千大軍,便把童貫十萬大軍打得丟盔棄甲。顯然這些契丹人都是精銳敢戰之士,不可小覷。
鄭智也是越發謹慎起來。心中也想起了嵬名仁明圍攻會州新城之敗,援軍必然要先除,才能安心攻城。即便攻城,只怕也不難么簡單,就算城門洞開,這些契丹人只怕也會奮死一搏。
此時的契丹人正是眾志成城之時,還有耶律大石這么一個統帥。與靈州黨項人的情況差了太多。
涿州城下,便是這般平靜了兩日,大戰之前的寧靜,天公作美,竟然一掃這一段時間的陰霾天氣,天空中出現了金黃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格外的暖和。
鄭智深知,只要擊潰耶律大石,遼人在南方也就沒有了一戰之力,大軍便可長驅直入,直接圍攻燕京。攻破了燕京,整個燕云十六州,基本就不在話下。遼國也就真正成為了歷史,再要面對的就是關外的女真人。
最好到哪個時候女真人還在關外,若是女真人入了居庸關,對于鄭智來說,事情也會變得復雜起來。
滄州清池城,幾個騎士帶著一隊健馬飛奔而入,直奔經略府去。
經略府門口一個老漢,正在曬著入冬以來難得的暖陽。見得一隊健馬直奔過來,連忙打起精神走到頭前。
馬背上的幾個騎士翻身下馬,險險栽倒在地,上前口中大喊:“快快請見鄭相公夫人。”
老漢聞言一愣,開口問道:“你們是何人?何以要見我家夫人?”
領頭之人左右看得老漢幾眼,忽然開口說道:“你是鄭相公身邊的老胡?我們見過多次了,我乃童太師身邊的護衛頭領吳澤。”
老胡聞言打量幾眼,倒是真想起來了,忙道:“快快里面請,可是童太師有何吩咐。”
吳澤連忙跟著老胡往衙門里進,口中說道:“事關重大,且見了夫人再說。”
老胡哪里還敢怠慢,見得吳澤步伐踉蹌,連忙上前去扶,架著這個漢子直往內衙而去。顯然吳澤在快馬上連趕三四百里路,已然也是吃不消。
待得老胡把吳澤架到內院,連忙又去喊徐氏出來。
吳澤見得徐氏,口中連忙說著事情,先說鄭智私自帶兵北上,然后說皇帝震怒,又說蔡京蔡攸從中作梗之類,最后便說蔡攸已然帶兵來滄州拿人。叫徐氏帶著家眷快快出門去躲避。
聽得徐氏面色慘白,口中卻是說得一句:“何以我家官人為國上陣,最后卻是落得這么一個下場啊。東京的官家難道不知我家官人立下了多少功勞,即便犯了罪責,也該有個功過評說,大不了這經略相公不當了便是,何以要拿我等女眷去為難。”
徐氏雖然一介女流,沒想到此時聽得這么大一個噩耗,竟然并未驚慌失措,反而有一份少有的冷靜。
老胡聞言已然震怒,聽得徐氏埋怨的話語,開口說道:“相公臨走之時吩咐我老胡照看府衙,此番豈能出走,待得相公回來了,我老胡何以交代。他媽的,那蔡攸帶了幾個軍漢,老子跟他拼了。這些狗官小人,見我家相公在遼國作戰,竟敢在背后構陷,老子此番非得給點顏色與那蔡攸瞧瞧。”
吳澤聞言一愣,看了看老胡,開口又道:“老胡,好漢不吃眼前虧,你便聽我家太師的,感覺帶著夫人先找個地方躲避一下,待得鄭相公班師凱旋了,再來分說。”
老胡似乎聽不進一般,只道:“你只需告訴我蔡攸帶了多少人來。”
吳澤聽言,搖了搖頭,開口道:“雄州與河間府的留守人馬,超不過千余。”
老胡聞言,面色一獰,開口道:“吳護衛,你且帶人先走,經略府之事你不需多管。老胡在此拜謝你來報信的大恩,來日待我家相公回來,必有厚報。”
“老胡,你便聽我一言,趕緊走吧,滄州哪里還有人馬與蔡攸對抗,千萬不要把鄭相公陷于為難的境地。你一走,我隨后就走。”吳澤還想勸解。卻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滄州被人認出來了。
“誰說滄州沒有人馬?我老胡麾下還有兩百多個老漢,雖然多是斷手斷腳之人,卻也不是好拿捏的,待我打開府庫,披掛打馬,且看看蔡攸狗賊有幾條命。你先走便是,往滄北去,不要讓人認出來了,以免害了童太師。”老胡心中堅定,更是知道自己這一走,鄭智在滄州這幾年的經營立馬成了泡影。
滄州可不止這么一個經略府,還有許多錢糧軍械,還有城外造作廠,還有滄北的碼頭,還有那些黨項人。還有鄭智麾下那些軍將士卒的家眷,這些人不可能一起撤走,到時候若是被蔡攸拿住,必然軍心大亂。這些也是鄭智的根基,如何能棄?
不想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徐氏忽然說得一句:“老胡,派個人快馬去一趟滄北,送一封書信給那個米真念,叫他快快帶些族中的人來馳援,他們有馬,必然來得很快。官人不在,我們一定要幫他把這滄州守住,待得官人回來了,再說其他。”
徐氏本就是一個比較又主見的人,當了幾年的經略相公夫人,更多了幾分堅韌,事情的輕重利害,徐氏也知曉得大概。別的不說,就說這滿城的軍漢家眷,從魯達到林沖,還有自己的父母兄弟,豈能不保。徐氏又豈能自己一個人匆促逃走。把這些人留在城中任由別人宰割。
老胡聽得徐氏斬釘截鐵的話語,忙道:“好,夫人此法甚好,老胡這就差人去辦。”
說完老胡轉身就走,吳澤左右看得幾眼,跟著出來,還想上前去勸老胡。
徐氏也轉身入得大廳之內,喚來家中幾人,把事情說得一遍。只見扈三娘立馬回到廂房之中,搬出一個大箱子,從箱內取出自己的甲胄,穿在身上之后出門到得院中,武器架上皆是兵刃。
老胡已然把經略府中的大鼓敲得震天響,更把府庫打開,油光發亮的嶄新甲胄直往身上套去,又取一柄強弩,把一個箭袋也塞得滿滿。
待得老胡走出府庫,院內已經聚集了兩百多號老漢,老胡也不多說,開口只道:“都進去把甲胄兵刃弓弩備齊,隨我再戰一陣。”